“青姨娘, 敢問這是什麽?”金大夫沉著一張臉, 將那兩袋東西扔在了桌上。


    青姨娘的臉刷的一下白了,雙唇顫抖著,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我怎麽會知道……”


    “那是年前替夫人治風寒的藥, 裏麵少了一味最重要的柴胡,而這一袋, 是這次夫人治咳嗽剩下來的藥渣,裏麵也同樣少了一味最重要的藥劑, ”金大夫怒不可遏, “老夫治病救人幾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惡毒之人,你這是想磨著夫人的病, 讓她纏綿病榻不起, 好讓你在府裏繼續興風作浪,是不是?”


    “哐啷”一聲, 桌上的瓷碗掉在了地上, 大長公主和景昀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胡說八道……”青娘定了定神,眼中含淚,一臉的委屈,“我自問伺候夫人盡心盡力,從來不敢有半分懈怠, 隻是我沒什麽學問,腦子也笨,有時候做錯事情難免, 若是金大夫覺得我熬錯了藥,仔細說給我聽,我下次一定改過來,隻是你怎麽可以血口噴人說我要害夫人!”


    她哀哀地看向俞明鈺,“夫人,你倒是說句話,自從我入了侯府,盡心盡力地服侍你和王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這樣被人指責,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以頭駐地,發出“咚咚”的聲音,瞬間便額上起了血印,痛哭不已。


    景錚聽不懂,隻看到青娘流血的模樣,嚇得拖住了她,滿臉驚恐:“不要……青姨娘……你的頭流血了……”


    景曦氣得用力地把他拖了開去:“笨蛋,她是壞人!她要害母親呢!”


    俞明鈺不忍再看,猶豫著看向景晟:“侯爺,這……會不會是一場誤會?”


    景晟冷冷地道:“誤會?什麽誤會會讓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漏煎了藥?金大夫一開始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過年後明鈺的咳嗽一直未好,我便試了你一試,你眼看著珞兒、金大夫都不在,果然又故技重施,你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歹毒了!”


    門外有家仆扛著一堆東西走了進來,泥土混著藥渣全部倒在了地上。


    “稟侯爺,我們在後牆那裏挖出了這一堆東西,都是埋在泥中的藥渣。”


    四葉跟在旁邊磕了個頭:“侯爺,我那日和少夫人親眼看到青娘在那裏埋藥渣,行蹤詭異,顯然有鬼。”


    青娘委頓在地,身子簌簌發抖,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原來……原來你們這是在設套試我……”


    大長公主氣得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家門不幸,怎麽會出了這麽一個惡毒的婦人!居然謀害主母,趕緊扭送到官府法辦了!”


    “法辦……”青娘抬起眼來,那眼神狂亂,“我惡毒?我哪裏有你們惡毒!”她的手指指著景晟、俞明鈺、大長公主胡亂點著,“你們把我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婢女哄得在你們府裏做了十年做牛做馬的奴仆、十年的擋箭牌、十年的替罪羊!你心裏覺得對不起侯爺,卻讓我去替你贖罪替你伺候侯爺;而你呢?心裏沒我還納我為妾,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高興嗎?哪裏知道你居然會讓我守了十年空房!還心安理得得看著我替你育兒理家,你摸著你的良心說,你對得起我嗎?”


    景晟的臉色鐵青:“你若不願意,誰能強迫得了你?是你自己利欲熏心,就不要怨天尤人,還起了害人之心,到了現在居然你還不思悔改,真是其心可誅!”


    青娘半跪了起來,忽然大笑了起來:“害人……你們以為她的病好不了就是因為我的藥嗎?她那是心病!藏了十九年的心病!便是大羅金仙過來也治不好她!”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景晟勃然大怒,正要叫人將人帶走,俞明鈺的身形晃了晃,扶著桌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色慘白,眼神淒然地看著那個幾近披頭散發的女子:“青娘,十五年前,我將你從人牙子手中買了回來,看你身世可憐,一直對你關愛有加,你自幼也懂事貼心,是我最喜歡的婢女。”她頓了頓,捂著心口低喘了幾聲,又道,“十年前,我親手為侯爺挑選妾室,是你跪在我麵前求我,說是心慕侯爺已久,請我成全。我萬萬沒想到,今日你居然說是我拿你做牛做馬做了替罪羊……”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俞明鈺慘白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


    景晟心疼不已,扶住了她道:“別說了,她不會體會到你的一片心意。”


    “心意?”青娘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是讓侯爺你戴綠帽的心意嗎?你敢說你不是因為和別的男人有染,還心心念念都是別的男人,所以才成日裏纏綿病榻,所以才讓我成了侯爺的侍妾,這樣就可以不用伺候侯爺了,對嗎?”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俞明鈺一頭朝後栽倒,幸好景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疊聲地叫道:“金大夫!”


    “啪”的一聲,寧珞揚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來人,把她的嘴堵上!”


    有家仆衝了上來,按住了青娘,正要去堵她的嘴,卻沒想到那青娘發了狂似的,朝著寧珞直撲了過來,那眼神猙獰可怖:“你朝我撒什麽威風……你以為你是什麽世子夫人嗎……我家錚兒才是真正的世子……他隻不過就是一個野種……”


    “砰”的一聲,景昀一腳踹在了她的心窩,她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暈了過去。家仆這才將她口中塞了布條堵了嘴架了出去。


    寧珞渾身冰冷,牙齒忍不住“咯咯”打起顫來,倉促地抬起頭來看了景昀一眼。


    景昀眼帶寒霜,臉色鐵青,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了半靠在景晟懷中的俞明鈺。


    “她怎麽了?”景晟管不了青娘了,急促地問道。


    “突發痙攣。”金大夫手心都是汗,取了金針紮了幾處大穴,又在人中處使勁按壓著,折騰了好一會兒,俞明鈺的手腳才舒展了開來。


    景晟抱起俞明鈺正要去她的房裏,俞明鈺卻聲音微弱地開了口:“等一等。”


    “你好好歇著,那個瘋女人的胡言亂語,不要放在心上。”景晟寬慰道。


    俞明鈺卻充耳未聞,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低聲道:“曦兒,你帶著錚兒出去,金大夫,麻煩你也出去,我有話要和昀兒說。”


    門關上了,廳內隻剩了幾個人,俞明鈺被景晟扶著站在桌旁,大長公主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而景昀和寧珞站在中間一臉茫然。


    俞明鈺低喘了兩聲,掙脫了景晟的手,踉蹌地走到了大長公主身前跪了下來,低低地道:“母親,我對不起你,這些年你心裏一直憋著,是我讓侯府蒙羞了。”


    景晟也跟著在她身旁跪了下來,懇切地看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眼神複雜,良久才長歎了一聲道:“這也不能全怪你,你起來吧,都過去了。”


    幾滴淚滑落眼眶,俞明鈺哽咽著道:“母親寬宏大量,我卻不能原諒自己。”


    景晟擔憂地看著她,想扶卻又把手縮了回去,苦笑著道:“明鈺,再提這些陳年舊事又有什麽意義,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俞明鈺低喘了兩聲,卻沒有說話,隻是朝著景昀和寧珞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景昀和寧珞在她麵前跪了下來,景昀素來冷靜沉著的臉上一片茫然,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問,他沒想到,這輩子居然也有他景昀感到害怕的一天。


    俞明鈺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幾乎要背過氣去,寧珞驚呼一聲,飛快地在她胸口搓揉著,急急地叫道:“景大哥,你在想什麽!快勸勸母親啊!”


    景昀終於驚醒過來,低聲道:“母親,你別再說了,快回去休息吧。”


    “讓我一口氣都說完吧,我憋了這麽多年了,再也憋不下去了,”俞明鈺卻固執地不肯起身,“昀兒,我……我也對不起你。”


    景昀避開眼去,神情痛苦。


    俞明鈺抬起手來,輕撫著他的發梢,眼中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愛意:“自從生下你後,我無心也無力教養你,你卻如此聰慧努力,成了如此優秀的一名男子,我一看到你就心中驕傲。平日裏我雖然不愛理你,可心裏卻一直恨不得時時看到你,天天和你說話,我不是不理你,我隻是怕,怕看到你就想到我做錯的那些事情……”


    “母親……”景昀咬緊了牙關,隻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哽咽出聲。


    俞明鈺貪戀地在他臉上流連片刻,便別開眼去看向景晟,柔聲道:“侯爺,青娘說的有些話我可能無法辯駁,可有一句話,她肯定是錯了,這輩子我俞明鈺隻喜歡過一個人,他高大俊朗、溫柔體貼,他博學廣聞、心胸寬廣,我隻恨我這一生有了抹不去的汙點,不能全心陪在他身旁……”


    景晟的眼神從黯然到驚喜,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顫聲道:“你……你說什麽……”


    “侯爺,那個人就是你,”她凝視著他,眼中滿含柔情,“我隻希望……若是能拋開塵世中所有煩惱……和你在一起……該有多好……”


    她的聲音愈來愈輕,帶著無盡的悵然,最後一句幾乎聽不到了。


    全身的血液瞬間朝上湧來,景晟有片刻的暈眩,他猝然將俞明鈺擁進懷裏,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真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不是我……如果我當初不娶你……你會不會有更好的……去處……”


    俞明鈺僵直了身子停滯了片刻,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低聲道:“我……我要去洗個澡……我要去休息了……”


    “好,我陪你過去。”景晟將她扶了起來。


    俞明鈺搖了搖頭,疲倦地道:“不,不用了,讓秦嬤嬤陪我就好,你和……昀兒好好聊聊。”


    景晟怔了一下,這才停住了腳步。


    寧珞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一看景昀,麵無表情卻雙拳緊緊扣在兩旁,她更是擔心不已,將手覆在了景昀的拳上摩挲了幾下,低聲勸慰道:“景大哥,有什麽話別憋在心裏……”


    門吱呀一聲開了,俞明鈺纖弱的身影走了出去,門又關上了。


    景昀驟然回過神來,看著緩步而來的父親。


    父子二人四目交接,景昀的眼中閃過一抹痛楚之色,低聲問道:“父親,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驚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嫡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醋並收藏小嫡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