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鬼的人來得很及時,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城堡正廳前麵都是人,順哲也愣了一瞬,隨即微微一笑,轉過身來,看著我道:“少夫人,您真是讓我始料未及。”


    “少廢話,前麵帶路吧。”照這情況看,順哲完全是尋宋陽的人。


    知道我對他不爽,他也懶得裝蒜,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


    我先一步上車,前後兩輛車都是秦老鬼的人,我的司機都是秦老鬼派來的,安全問題基本不用考慮。


    順哲坐了前麵一輛車,在前麵帶路。


    外麵已經又是夜晚,宋祁言那邊還一點情況都沒有,我心裏煩躁,開了窗戶吹風。


    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竟然是一處莊園。


    門外種滿了一種白色小花,香氣撲鼻,有點藥的氣息。


    “那是七裏香。”順哲走到我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我收回視線,看這周圍陳設,尋宋陽分明是早早就做好了退居法國的打算,當年那起車禍沒有徹底毀了宋祁言,始終讓他心有不甘。


    為了扶持上官琛,還真是什麽都可以犧牲。


    越往裏麵走,就會覺得建築風格越冷清,我立刻就聯想到了上官夫人,她也是這樣的性格。


    果然,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上官琛才是真的愛子。


    莊園裏的房子都偏矮小,就像是兒時鄉間的小屋,順哲在一間門前都是紫羅蘭的房前停下,道了一聲,“老爺,範小姐到了。”


    嗬,這會兒不叫我少夫人了,兔崽子!


    我在後麵狠狠瞪了他一眼,屋子裏已經有穿著和服的女仆穿著木屐走出來,“先生請範小姐進去說話,茶已經煮好了。”


    順哲點了點頭,在我前麵側了側身,讓開了路。


    女仆給我拿了木屐,我冷笑一聲,穿著靴子踩上了幹淨的地板。


    “您……!”女仆瞪大眼睛,眼神中閃過恐懼,好像我這一腳要了她的命似的。


    “帶路。”我瞄了她一眼,“要不然,你死得更快。”


    她咬了咬唇,似乎是生怕我再跺上兩腳,落下更多的灰塵,白著臉帶我進去。


    裏麵很暖和,到處都是日式的風格,竹筒計時,水聲潺潺,院子裏的櫻花樹謝了,枯枝敗葉,有點煞風景。


    我進去的時候,男人一身道服,跪坐在茶案前,正在烹茶。


    “您還真是有雅興,不知道當年上官琛死的時候,您是不是也這樣淡定從容。”我在他背後開口。


    他輕笑,放下茶盞,聲音沉穩,“坐吧。”


    我剛落座,他就瞥了一眼我的鞋,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視線向旁邊的女仆掃過去。


    那女仆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先生,不是我……是這位小姐……她不願意……”


    “出去吧。”聲音毫無波瀾,比剛才給我的那兩個字還要平靜。


    小女仆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找我來,該不會隻是讓我欣賞一下您的房子吧?”我打破寂靜。


    他扯了扯唇角,仍然是盯著麵前冒熱氣的茶,片刻之後才拎起茶壺,用滾燙的水洗了一遍茶具,按部就班,不慌不急。


    “嚐嚐這茶,味道怎麽樣?”


    我在心裏嗤笑,端起茶杯,看了一眼,一個仰頭一口喝完,“有點燙,沒味兒,還不如宋祁言給我下餛飩的湯。”


    “祁言給你下餛飩?”他不怒反笑,有點詫異,“那孩子一向冷麵冷心,竟然能在你麵前裝到這種程度,不容易。”


    “他和你,不一樣。”我放下了茶杯,冷冷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他嗤笑一聲,略微眯起眼睛,打量我一眼,“我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


    “反倒是你,如果牽你手進宋家的不是祁言,我或許會欣然接受你這個兒媳婦。”


    “要不是他,你以為我瞧得上你們宋家?”


    他不言語,抿了一口茶,深色目光都被掩藏在了氤氳的熱氣之後,輕輕舒了一口氣,“說實話,你和祁言他媽媽,很像。”


    我想到宋導那個冷著臉的老母,嘴角抽了一下,原來我在別人眼中是這樣的形象嗎?


    “芷溪年輕時候,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解釋了一句。


    我抿抿唇,“這麽一說,您還真是該好好反省自己,宋阿姨,上官夫人,還有宋天縱的媽媽,每一個結局好的,您不覺得自己做人太失敗了嗎?”


    男人稍微頓了一下,眼底浮過一絲蒼涼,“是,我的確對不住她。”


    她……那個她?


    我深吸一口氣,不想再和他廢話,“我不想耽誤時間,給我一句準話,昨晚要殺宋祁言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他抬頭看我,目光篤定。


    我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否則,要我的宋宋如何麵對自己的親生父親。


    “你會救他嗎?”


    對麵的人默了一下,半晌才道:“祁言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害他。”


    “所以也不會救他,是嗎?”我冷冷地揭穿他。


    他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目光悠悠地看著我,“那要看你,用多大的砝碼。”


    無恥!


    用自己的兒子做威脅,簡直不配為人父。


    本來以為範老頭在無恥這條路上已經是登峰造極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想要什麽?”


    “別提太過分的要求,如果你想就憑極具來曆不明的殺手屍體就逼他交出sbs,那是不可能的,趁早死心。”我加了一句。


    他笑了,“真是聰明的丫頭,你父親選你繼承範家,沒有選錯。”


    “我要的不多。”他淡淡地道。


    “法國分公司的股份,他做的了主。”


    我猶豫了一下,不敢確定宋祁言的情況,按理說,宋祁言在法國出事,宋家應該第一時間派人來解決才是,可是二十四小時都過去了,那邊半點消息都沒有。


    “宋家樹大招風,多少人等著抓祁言的把柄,想要他留在法國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沒錯,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施壓,讓宋家的勢力一時間沒有辦法派上用場。


    “這麽大的事,我做不了主。”


    男人淡淡微笑,“去警署看他吧,你這麽擔心,他說不定過得很舒適呢。”


    說完,他雙手撐在膝蓋上,直直地起身。


    “他也是你的兒子,為什麽就不能對他仁慈一點兒!”我忽然就替宋祁言無比委屈,跪在案桌前,撐起身子,盯著男人的背影。


    他頓了一下,低頭去整理袖口,“這話,二十五年前,宋芷溪就問過我,隻不過她當初是求我回家。”


    我怔在原地,想象不出那麽要強的女人會說出這麽卑微的話來。


    “他如果不出生,才是對的。”男人涼涼的聲音傳過來。


    木質的窗戶被風吹開一點縫隙,我的心涼了半截,坐了回去。


    “他的父親如果不是你,人生一定很完美。”我伸手過去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全都灌了下去,熱了整個胃部。


    男人的腳步沒有停頓,背著手,徑直往外走,門又自動關了起來。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我皺了皺眉,趕緊起身,走到門後麵,將耳朵貼了上去。


    這個女仆說的是法語,顯然是為了避開我,隻是其中有個詞我還是聽清楚了。


    少爺……


    湛煬好好地在城堡裏,宋天縱在國內爭權,宋祁言在警署裏,能出現在這裏的少爺……


    隻有一個。


    倒吸一口涼氣,蘇栩橙說得已經驗證了一大半。


    外麵有腳步聲靠近,我趕緊回到座位上,在門打開的那一刻,作出剛剛起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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