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結束,我卻還不能走,下午範老鬼的骨灰才能下葬,場麵上的孝順還是要走的。


    範時延轉身上了樓梯,幾個小時都沒有出現過,一切應酬都是範瑤獨自麵對。


    她在法國一脫成名,圈內位置迅速上升,然而卻徹底脫離了世家名媛的圈子,周圍圍著的也都是娛樂圈最近的新晉小花,笑得假鼻子都快掉下來了。


    客廳裏的氣息太壓抑,我牽著宋祁言的手往花園裏坐下,靜靜地坐著,閉口不提剛才的事。


    我總覺得,範老鬼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


    “在想他?”耳後傳來一陣“陰風”。


    我抿唇笑,往他懷裏靠了靠,眯起眼睛,“沒有,就是有點困,昨晚做夢夢到範老鬼了,他笑得賊陰森。”


    做夢是假的,但心裏的隱約發涼是真的,我在害怕,有些事情可能我真的做錯了。


    宋祁言哼了一聲,沒揭穿我,悶悶地道:“你讓杜飛幫你查,或者我讓人幫你查。”


    我略微挑眉,在他懷裏仰起頭,饒有興味地盯著他,“你願意幫我查?”


    他涼涼地掃了我一眼,幽幽地道:“不查清楚,你會一直想著他。”


    “嘖——”我低下頭,把玩著他的手,小聲說話,“不是我三心二意,是他幫了我太多,就連當年的放棄現在對我來說好像都是恩賜了,要不然我也遇不到你,是不是?”


    他撇過頭,唇角卻是上揚的,眼底隱約有一絲暖意,我又繼續道:“說起來,是範家欠他的,要不是範老鬼搞事情,他會一直都是帝都數一數二的名門貴公子,哪用寄人籬下那麽多年。”


    我想起來剛進範家的時候,第一眼我就對他感興趣,隻是麵上裝著,然而越靠近就會越覺得他像我,都是一個人,所以總會不自覺地關注。


    “那是你父親的書房嗎?”宋祁言忽然開口,視線往上。


    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二樓落地窗另一麵是書架,旁邊衣架上還掛著一件範老鬼的西裝。


    我皺了皺眉,扯著宋祁言站起來,“走,我們上去看看。”


    範老鬼的書房一直都是家裏的禁忌,誰都不能進去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外麵現在一片混亂,我們剛好趁亂上去,周圍仆人很少,一直到書房門口都沒有人攔我們。


    讓我驚訝的是,門竟然輕而易舉就被推開了,撲麵而來的是淡淡的書香,半點黴味都沒有,房間裏甚至開著暖氣,椅子上掛著一條領帶,就好像範老鬼還在一樣。


    “看樣子我們來晚了,我想看的東西,應該早就被人清理幹淨了。”我竟然不自覺地鬆了口氣,站在窗邊,往地下看。


    好像穿越時空一樣,腦子裏閃現出一個畫麵。


    少年模樣的範時延站在我現在的位置,目光冷淡地朝下麵看,底下的少女調皮地朝他做了一個鬼臉,翹著二郎腿坐在花園裏的噴泉旁邊,一連愜意地吃著烤地瓜。


    那是我來範家的一個月後,總是找準機會和他不對盤。


    “去找範瑤,她一定知道真相。”宋祁言從後麵抱住我,“當年範時延和你分手的真相。”


    我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被他看破心思。


    這個問題縈繞我心頭太久了,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在乎,可是等它真的出現在麵前,我還是忍不住去探究。


    忽然,小腹抽痛一下,我在宋祁言懷裏觸電般地彎了下腰,痛呼一聲。


    “怎麽了?!”宋祁言立刻轉到我的正麵,神色緊張。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剛才肚子抽了一下,可能是大姨媽要來了。”


    他頓了一下,略微思考,“晚上的首映禮別去了,我陪你回去休息。”


    “這怎麽行?”我立刻直起身子,沒了感覺,“這是常事,就是一會會兒,不用這麽大驚小怪。”


    他皺著眉,一臉正色,還是堅持,“首映禮人多,萬一撞到你……”


    “等等。”我揮手,雙臂環胸,眯眼看他,“宋宋,你該不會覺得我懷孕了吧?”


    他抿抿唇,捏了一下鼻子,隨口道:“又不是沒有可能。”


    我噎了一下,想想還真是,我和他在一起這麽久,幾乎沒做過措施,早該懷孕了。


    心裏有點慌,我這個月大姨媽好像確實推遲了。


    正猶豫間,外麵哀樂響了起來,我和他相視一眼,他向我伸出手,我趕緊握住,兩人一起出了書房。


    範時延站在大廳裏,做著兒子該做的程序,親手捧著範老鬼的骨灰往外走。


    從這裏進陵園,還要折騰兩三個小時,等結束估計也天黑了,再去首映禮確實有點趕。


    而且……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肚子,心裏發毛,直覺這玩意兒告訴我,肚子裏絕壁有貨。


    宋祁言的明顯是懷疑我懷孕了,眼神時時刻刻地盯著我的肚子,要不是外人太多,他估計連陵園都不讓我進了。


    “眼神守著點兒,你這樣明天頭條就是我疑似懷孕,懂不懂點套路,天後懷孕得瞞著。”我瞪了他一眼。


    他挑了挑眼皮,“天後兒子爹不詳才瞞著,你兒子也爹不詳?”


    “你怎麽知道就是兒子?”我撇嘴,低下頭去,“像我一樣可愛的鋁孩紙不好?”


    宋祁言:“……嗬。”


    陵園的禮炮響了一聲,我從車窗裏看到外麵的場景,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車,緊緊靠著宋祁言。


    前麵有很多人,範時延和範瑤站在最前麵,我和宋祁言的位置尷尬又顯眼,周圍人礙於宋祁言的身份全都閉口不言。


    我懶得上前,和範瑤在這種場合同框,注定要在熱搜相遇,更不要說拉著宋祁言和範時延。


    範老鬼的骨灰盒被放進那個四四方方的小洞中,範時延和範瑤共同將黑色石碑推上,一切關於那個叫做父親的人的秘密,都被徹底掩藏。


    獻花的人一波接著一波,我靠著宋祁言,等著人慢慢走完,才走上前去。


    範瑤似乎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那張照片上的人,敷衍完躲在暗處的狗仔,戴著墨鏡從我身邊走過。


    墓碑前,隻剩下範時延孤單的背影,他的手上還纏著繃帶,隱隱約約的血色映在手背上。


    “不許受傷,離他遠點,我在車上等你。”宋祁言忽然鬆開我,退了一步。


    我心裏一軟,張了張口想不到說什麽,他已經皺著眉走下了階梯。


    四處的角落裏都站著戴墨鏡的黑大哥,我知道是他始終不放心,留下來保護我的。


    我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上台階,往範時延身邊走去。


    和他並肩相對,麵前是範老頭麵無表情的照片。


    “你恨他嗎?”身邊的人忽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上前一步,將擋在墓碑前的一束花往旁邊放了放,重新退後,“他害死我媽媽,我們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低下頭,碎發遮住他的表情,我隻聽得到他的一聲苦笑,“不是的,阿媛,你始終認他這個父親。”


    “否則,你不會去見他最後一麵,今天也不回來。”他轉過來,目光挫敗,定定地看著我,“老天爺總是這樣不公平,有些人的錯,永遠無法彌補,有些人卻可以用生命去向一切懺悔。”


    我皺了皺眉,卻想不到說什麽。


    “我恨他。”他繼續說道:“我這一輩子所有想要的東西,都毀在他手裏,父母,家庭,童年,還有——你。”


    “有舍有得。”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漠,“這是你……”


    “你從來都不問我,以前不問,現在不問。”他打斷我的話,眼神中滿是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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