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帶著宋祁言,走進杜爺爺家那條巷子,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這種帶男朋友回家的心情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享受到了,沒想到老天待我不薄。


    “等會兒見到杜爺爺,你一定要嘴巴活絡一點,在老爺子麵前裝逼不管用,就算你長成天仙他也不鳥你。”我不厭其煩地提醒著身邊的人。


    男人輕哼一聲,白了我一眼,有點煩躁地解開了領口的扣子,“這句話你在下車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


    我撇撇嘴,因為巷子太小,車開不進來,這大少爺對於這條沒有盡頭的巷子已經充滿了憎恨。


    “哎,到了!”


    腳步停在一戶外口種滿綠植的人家門口,我放下手中東西,往裏麵探了探腦袋,“杜爺爺!”


    連續喊了好幾聲,裏麵都沒有人回複,最近出了太多事,我有點神經敏感,下意識地伸手去推了推門,沒想到門竟然沒鎖。


    我和宋祁言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警覺,放輕了腳步,往裏麵走,宋祁言反射性地將我拉到了身後,走在我前麵。


    “你要是不想我和你媽媽死,就趕緊給我改了!”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老杜家還要臉!”


    “不改?!不改我就打死你!”


    我驚了一下,默默地和宋祁言對視,看到了院子裏扔在地上了補品,立刻猜到了情況。


    果然,一踏進堂屋,就看到了青年挺拔的背影,白色的西服熨燙的一絲不苟,腦袋微微垂著,聽著裏麵的動靜,放在身側的手都微微蜷起。


    嘖嘖,杜飛真男人啊,竟然敢公開把小妖精帶回家裏。


    “張導?”


    青年愣了一下,緩緩轉身,看到我和宋祁言,臉上立刻露出尷尬的神色,圈住嘴輕咳一聲,“來看杜飛他爺爺的吧?”


    我點了點頭,往裏屋看了一眼,輕咳一聲,“杜爺爺……”


    裏麵的聲音瞬間靜了下來,有種秘密被猛地扔到陽光底下的恐懼感,老人家的恐懼。


    很久,屋裏才傳來老爺子沙礫滑過嗓子的蒼老聲音,帶著無奈,“圓子啊……”


    我拍了拍宋祁言的手,他朝我點了點頭,在堂屋裏坐下來,由我一個人走進裏屋。


    昏暗的房間裏,杜飛跪著的背影背脊挺直,帶著一絲絕不後退的強硬,老爺子躺在竹椅上,勉強地睜開眼睛,也許是罵久了,太累。


    杜飛的媽媽坐在角落裏默默垂淚,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


    經過杜飛身邊,腿邊的人微微抬頭,用極其嚴肅的表情對我——眨了眨眼。


    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爺爺,我要結婚了,來看看你的。”我蹲在老爺子身邊,替他撫了撫胸口,“你怎麽氣成這樣,有啥事兒告訴我,我替你揍大飛就是了。”


    他舒了口氣,眯著眼睛盯著我,定了許久,忽然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還幫著他瞞著我和你姨。”


    我頭皮發麻,恨不得將身後跪著的某人掐死,什麽時候作妖不好,非要挑現在。


    “爺爺,你別生氣。”我歎了口氣,腦子裏迅速轉動,再抬頭看老爺子的時候眼睛已經熱了一圈,“我那個時候知道,還是在醫院裏,他要死要活的,為著外麵那小哥差點丟了半條命呐。”


    老爺子眼神一晃,猛地坐起來,將手裏的拐杖朝杜飛砸了過去。


    我眼疾手快趕緊攬住,急得淌眼淚,和杜飛一個緊急眼神交流,然後繼續開始編,“他就是這樣兒了,沒法改的,您要硬要讓他結婚,到時候再出什麽事兒。”


    老爺子默了,胸口起伏變緩,我繼續開口:“我知道他是您最大的希望,可他如今夠優秀了,將來就是要孩子,試管還不是一件小事,您老的孫子還是會來,他也能過得好好的,他又不打算辦婚禮昭告天下給您拉麵子,您就由著他吧。”


    “這叫什麽事兒,我怎麽對得起他那死鬼爹……”杜媽哭出聲,臉捂進手帕裏,“好好一個男娃娃,怎麽就……”


    我嘴角抽了一下,那你還真沒想過人張導媽的接受能力,你兒子好歹占據了主動地位。


    “先不說這混蛋玩意兒。”老爺子揮了揮手,扶著我的肩膀起身,“丫頭啊,先去看看你帶的人,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老頭子得給你掌掌眼。”


    我鬆了口氣,趕緊扶著老爺子往外走,“您不說好,我哪敢放心啊,小時候您就領著我了,您就是我親爺爺……”


    說到這兒,眼眶還真熱了一下,老爺子也歎了口氣,拉著我的手,“放心,爺爺看人的眼光緊著呢。”


    走到堂屋,宋祁言已經直挺挺地站著了,剛才那大搖大擺坐下的姿態全無,對著老爺子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推了推眼鏡框,湊上去看了一眼,眉頭略皺,“小夥子眼熟得很……”


    宋祁言眸光一閃,難得表現晚輩的謙遜,退後一步,“大概是我們爺倆的緣分。”


    嘖,套近乎一點餘地都不留。


    老爺子笑了笑,正要坐下,又瞥到站在一邊的張譯成,哼了一聲,拐杖用力杵地,“去,把裏頭那個東西帶走,送你了,我們家不要了!”


    張譯成一愣,沒有聽出老爺子話裏的意思,以為老爺子是不認杜飛了,露出焦急的神色,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我給了他一個眼神,“張導快去吧,今天是我耽誤時間了,明天你們再來看爺爺。”


    他怔住,明白過來,鬆了口氣,趕緊就往裏屋去了,裏麵立刻就傳來老母親的哭聲。


    哎——


    張譯成將人扶出來,杜飛已經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了,好像半死不活了,知道他尿性的我在暗處翻了翻白眼,看著張譯成朝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急切地將人扶了出去。


    戲精!


    果然,沒過多久,我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杜飛那廝發來的。


    ——謝啦!


    我:“……”就知道是裝的。


    “小哥姓什麽?”老爺子問了一句宋祁言。


    宋祁言就近坐下,禮貌又不疏離,親近又不托大,尺度把握地剛剛好。


    沒幾分鍾,這貨將家裏情況倒豆子一樣說了一遍,就是把宋家的情況縮小了無數倍,隻說書香門第世代鑽研地質。


    我聯想到這貨一開始對我的說辭,鑽研地質,搞得我以為是搞科研的,結果鬧半天人家主營業務是房地產。


    騙紙!


    “好,有你這樣的人照顧圓子,我也就放心了。”


    聊了半天,老爺子喝了口茶,對宋祁言滿意至極,隻不過總是拿著眼睛覷他。


    “真沒見過媽?小宋啊,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


    宋祁言笑了笑,“也許見過吧,隻不過沒有機會說上話。”


    老爺子擺了擺手,“我一個糟老頭子咋能見到你這種住在高樓大廈裏上班的娃娃,是我老了,眼花了……”


    我在一旁切水果,心底閃過一絲疑惑,正要插進話題,杜阿姨走了出來,我又過去安慰她。


    一上午的功夫耗得極快,我們在杜家吃了頓飯,好不容易才出來,也已經是下午兩三點了。


    走到巷子口,我正要問剛才的話題,一輛車就在我們麵前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一張我極其厭惡的臉出現在眼前,那道視線掃過來,在正午的陽光中都透著一股寒意。


    “丫頭,你結婚這麽大的事,應該跟我打聲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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