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坐在檢查室內,我整個人手腳冰涼,一動不動,直到男人從後麵抱住我,聲音平靜,“沒事的,車禍爆炸都沒殺了我,這點毒,不足為患。”


    我扯了扯唇角,想要抬起手去拍他的手背,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抬起手,手抖得厲害。


    自以為是他的救贖,滿心歡喜要和他白頭到老,卻成了害他的媒介。


    二十年前,上麵為了不造成恐慌,秘密關押石雪清,可想而知這病毒的厲害,我抬起頭,瞥了一眼站在樓梯口臉色難看的江老爺子,他挺直背脊站在化驗室門口,死死地盯住裏麵的情況。


    “如果你有事。”我轉過頭去看宋祁言,消極的情緒無法壓抑,“我們的孩子十有八九難以幸存,沒了你們,我……”


    “這麽點小事就嚇成這樣?”他皺了眉,捏住我的下巴,“範媛,別多想,萬事有我,你和孩子我都要。現在不是二十年前,我們都不會有事。”


    我閉了閉眼睛,靠到他懷裏,眼眶一熱,“我……我就是怕,怕我害了你,你明明……”


    哽咽住,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莫名的恐懼席卷全身,不管我再怎麽自我安慰也沒用。


    他和我在一起這麽久,十有八九會感染,還有我們的孩子,那是我醒來之後最大的喜悅,現在喜劇變悲劇,完全無法接受。


    身後傳來門開的聲音,江宇騰穿著無菌服從化驗室裏走出來,摘下口罩,一臉凝重,我心裏已經涼了半截,大概猜到結局。


    老爺子接過化驗單,緩步走到我們麵前,沉默不語。


    “江爺爺,有話可以直說。”宋祁言拉住我的手,仍舊是平靜的樣子。


    老爺子垂下手,皺著眉,“不用太緊張,不算最糟糕,你感染是百分之百的……”


    我聽到這話,身子立刻晃了晃,耳邊一陣耳鳴,頭暈目眩,宋祁言立刻扶住我,讓我在旁邊坐下。


    “嘖——”我還沒緩過來,旁邊老爺子又繼續道:“年輕人怎麽這麽沉不住氣,我話還沒說完呢。”


    “支持初期胚胎,還沒裂變,打兩針抑製劑,有一半的可能性能壓製住。”


    我抬起頭,有點懵,旁邊江宇騰站出來,解釋:“也就是說,我哥現在身體裏有顆種子,猛澆水說不定可以灌死,也有可能讓它茁壯成長,概率一半一半。”


    “如果病毒裂變了,是不是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一點也沒有放鬆,腦子裏全是那一絲絲的可能帶來的恐懼。


    “我會盡力……”


    “我不要盡力!”我下意識地吼出生,呼吸急促,“我要他沒事!隻要他沒事!那個女人不是你的徒弟嗎?!為什麽連你也沒有辦法!”


    “阿媛。”


    “小辣椒。”


    宋祁言和江宇騰同時看向我,我根本無法控製自己,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幹,癱坐在椅子上,放聲大哭。


    為什麽每次老天爺都要這麽整我,我以為明天會是光明的,他卻將我推進深淵。


    我好不容易要得到的家庭和家人,他也要從我身邊將他們奪走,我們都還年輕,他死我絕不獨活。我不怕死,可是我怕他死,更怕是我害死他的。


    如果沒有我,他會是平平安安的宋家少主,日後的一生也都是光輝燦爛的,英年早逝這種詞怎麽可能會跟他沾邊。


    “我還沒死,你就要急著哭喪。”男人歎了口氣,將我抱住,不發一言。


    我吞了一口口水,深深吸氣,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從他懷裏掙紮著出來,看向江宇騰,“孩子呢,孩子有沒有事?”


    江宇騰頓了一下,聲線深沉,“暫時還不能確定,這種病毒沒有任何醫療記載,你現在也還不能做羊水穿刺,所以還是要等。”


    “幾率有多大?”我抓住宋祁言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會被感染,你知道的,母嬰感染的力度是最大的,如果在你生產之前沒有特定的抑製劑,孩子應該會出事。”


    猶如一塊巨石砸中心髒,我連大吼大叫的欲望都沒有,靠在宋祁言懷裏,滿腦子混沌。


    江老爺子一直不說話,半晌才轉身,拿著化驗單往外走。


    我沒心思再去指責他,下意識地想要靠近宋祁言,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身邊的人。


    “明天是你出道五周年的紀念日,天晴一早為你準備了粉絲見麵會,還邀請了其他家的藝人,你最好現在就回去。”江宇騰愣了半天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苦笑一聲,抬頭看他,“這個時候,你覺得我還有心思搞這些。”


    “你當然要做這些。”身邊抱著我的宋祁言開口,將我的臉擺正,湊近我,“範媛,聽我說,現在塵埃未定,我們不能先亂了陣腳,你如果被人發現異樣,順藤摸瓜就會讓人查到我出了事,新公司才剛剛有雛形,我們的未來不能毀在自己手裏。”


    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直到他拉著我的手放到我的小腹,“你感受一下,他是活的,他現在還沒有事,你要放棄他嗎?”


    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我悲極反笑,“他還隻是個胚胎呢,現在就是一坨肉。”


    男人扯了扯唇角,跟著我笑,“嗯,可是過段時間,他就會成為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對特別的生命,像你,也像我。”


    一邊哭,一邊抱住他,喉嚨裏都是血腥味,就算精神疲憊了也還是強撐著。


    不敢睡,生怕一睡著就沒有他了。


    行屍走肉般上了飛機,我比對自己還緊張地盯著身邊的人,將江宇騰盯住我的全都魔怔了一般都對他複述一遍,哪怕他還沒有確定感染,也要讓他好好保護自己。


    落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整整將近二十四小時沒有休息,江宇騰給我打了一針安定針才讓我入睡。


    昏昏沉沉醒來,外麵已經又是一片漆黑,封天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化妝師和服裝師已經到了。


    “晴姐。”


    封天晴轉身看我一眼,過來扶我,“還有兩個小時見麵會就要開始了,你稍微換個衣服畫個淡妝就可以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會不會太憔悴了。”


    她搖了搖頭,“不會,你在郵輪上受傷眾人皆知,顯得蒼白憔悴才是對的。”


    也是,差點忘了。


    我不再說話,由著化妝師和服裝師擺弄,因為擔心我著涼,一身禮服從上遮到下,還加了一件外套。


    “等會兒有東星的藝人來給你做嘉賓,是最近勢頭比較足的小花旦,叫顏娜,是個大小姐,你和她接觸注意一點。”上車之前封天晴提醒我。


    東星國際……


    我揉了揉太陽穴,“怎麽會和他們家的藝人合作,陳玲和我不對盤好久了,她可是東星的老板娘。”


    “不用擔心,她最近忙著捍衛正室地位,沒空理你,這個小花旦應該也不會搞事情。”


    我挑了挑眉,睡了一覺,八卦的魂又活了過來,湊過去,“陳玲出什麽事了?”


    “多年沒生孩子,她老公在外麵養的小情兒生了對龍鳳胎,殺上門了。”


    我笑出聲,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痛快。


    車停了下來,我拎著裙子下車,抬頭,又對上久違了的鎂光燈。


    “範小姐,您住院後首次亮相,感覺如何?”


    “女王,婚期定了嗎?”


    “有傳聞說您再一次懷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湛煬醒來之後,兩位有見過麵嗎?”


    一圈話筒將我圍了起來,黑大哥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為我開出一條道路,踏上紅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後當年十八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宋青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宋青檸並收藏天後當年十八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