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麋芳簡單的匯報,孫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劉備和張飛差點被麋芳幹掉?這聽起來一點不像真的,簡直和鬧了玩似的。可是細想想,這又沒什麽好奇怪的,張飛再猛也是人啊,遇到五十名端著強弩的對手,他沒被射成刺蝟已經算走運了。


    關羽得意時斬顏良,落魄時不是一樣被無名小卒馬忠擒了。


    “他們走了多遠,用時多少?”


    麋芳把情況說了一遍。在倉垣城外險些殺掉劉備和張飛之後,他派了十個人分頭回去送信,自己則一直遠遠的監視著劉備,盡可能的劫殺袁譚的信使。到目前為止,劉備還沒有收到新的命令,所以他走得也不算快,體力保持得不錯。天黑之後,他們就紮營休息了,宿營地就有前麵不遠。不過不在孫策的正前方,而在他的左側一個叫赤亭的地方。如果不是麋芳看到孫策的隊伍,他們很可能會錯過。


    孫策驚出一身冷汗。這要是錯過了,可不是白跑一趟的事,簡直是個大笑話。


    所以把親衛騎當斥候用看起來很浪費,但是很有必要啊。兩條腿的人怎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以馬代步,人的活動範圍大大增加,自保能力也有明顯提升。雙方斥候相遇,騎兵肯定占上風,就算打不過也能借助速度優勢溜之大吉,叫上兄弟再來。


    劉備沒有足夠的騎士做斥候,所以他現在就是睜眼瞎,至少是半瞎。袁譚倒是有騎兵,但是他舍不得拿寶貴的騎兵做斥候,在情報收集這方麵也處於劣勢。這一次吃了虧,下次他也許會漲點記性。


    不管怎麽說,現在先教劉備怎麽做人。


    既然劉備已經休息了,孫策也不急於一時。估計劉備現在也睡不安穩,等到下半夜再動手可能更好。上半夜人還能靠毅力撐一撐,下半夜就很難堅持了,大部分人都會睡得像死豬一樣。賊偷東西都會選在淩晨三四點,襲營殺人更是要挑準時機。


    孫策讓麋芳等人休息,換了一批騎士負責警戒。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袁譚會派人來接應劉備,所以在浚儀方向安排了大量的斥候。如果援兵來得急,他就先把援兵幹掉,再回頭收拾劉備。


    麋芳有些興奮,一時睡不著,湊在孫策身邊叨咕。跟了孫策幾個月,這是他最興奮的一次。雖然沒能幹掉劉備或者張飛多少有些遺憾,可他已經很滿足了。作為一個商人子弟,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這麽威風的時候。


    “你太冒險了。”孫策批評他。“這根本沒意義。你的任務是打探消息,不是斬將奪旗。”


    “將軍,我懂。”麋芳很誠懇。“換了別人,我肯定不會這麽幹。隻是這個幽州兒太可惡了。陶使君那麽待他,他居然背叛陶使君,如此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你很支持陶使君嗎?”


    “那倒也談不上。”麋芳很坦誠。“陶使君老了,他的兩個兒子又不成器,很難稱霸一方。如果他年輕三十年,或許會好一點。我麋家是商人,商人重利,支持誰不支持誰首先要看有沒有足夠的利潤。”


    孫策轉頭打量著麋芳,忍不住笑了。“你和你兄長不太一樣。”


    “他是一家之主,要出麵應酬,當然要收斂一些。”麋芳頓了頓,輕聲笑道:“我們兄妹三人,最辛苦的就是他了。我比較頑劣,沒少讓他操心,現在想想,真有些對不起他。”


    孫策這才想起來麋芳還有個妹妹。“你妹妹多大了,出嫁了沒有?”


    “比將軍小一歲,尚未許配人家。”


    孫策很驚訝。“你妹妹是不是長得特別難看?”


    麋芳有些不滿。“我妹妹秀外慧中,是難得的美人。”他撓撓頭,很是苦惱。“可也正因為如此,她的親事才成了問題。家世不好的,我家看不上。家世好的,人家又看不上我家,愁啊。”


    “吹牛!”孫策調侃道:“依我看,你妹妹肯定是又矮又黑又醜,隻有你這個做兄長的才把他當寶。”


    麋芳霍地坐了起來,盯著孫策咬牙切齒的半天,又躺了下來,雙手抱頭,靠在樹上。他也知道孫策好開玩笑,並不當真。“將軍,我不與你鬥嘴,將來見著了,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論相貌,我妹妹就算比不上馮姑娘,也足以和尹夫人並肩。論聰明,將軍身邊那邊多女子,也就是黃大匠能和她媲美。”


    “真能吹!”孫策嗤之以鼻。“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論才學,你妹妹比蔡琰還要好?”


    “你還別不信。你以為現在和將軍做生意的是誰?我兄長在陶使君處做事,我在將軍麾下征戰,可不就靠我那小妹一個人打理?”


    孫策瞅瞅麋芳,將信將疑。


    ——


    劉備霍然坐起,伸手就去取靠在一旁的戰刀。


    關羽彎腰進帳,見劉備這副模樣,笑了一聲。“玄德,又做噩夢了?”


    劉備定了定神,發現自己在大帳裏,除了張飛打雷般的鼾聲,大營裏很安靜。關羽甲胄齊全,應該是剛剛巡營回來。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又做噩夢了。雲長,我夢見我的妻子被孫策奪走了。”


    關羽坐在榻邊,脫下戰靴,戰靴底沾滿了濕泥。劉備看在眼裏,說道:“下雨了?”


    “嗯,下了一點,現在小多了,估計天亮就不下了,應該不影響趕路。”


    “下得大一點才好。”劉備鬆開刀,重新躺下。“最好是大河決了口,把浚儀城都淹了,就不用打了。”


    關羽的手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將手裏的戰靴放在地上。“玄德……”他撫著胡須,沉吟著,原本就紅的臉憋得更紅,道歉的話就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劉備心事重重,也沒留意關羽的神情,幽幽地歎道:“雲長,我在想,袁使君對邊讓那鯫生信任有加,我們就算再努力,恐怕也難有出頭之日,倒不如……”


    關羽鳳眼微閃。“倒不如什麽?”


    劉備不安地挪了挪身體,換了個姿勢。“上次在鄴城時,我去拜見盧師,他曾經勸我去長安,為朝廷效力。雲長,你說這可行嗎?”


    關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帶著不加掩飾地埋怨。“既然盧師這麽說,你為什麽不去,直到現在才說?”


    “我這不是……”


    “你啊……”關羽指指劉備,連連搖頭。“玄德,不是我說你,你若是肯讀點書,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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