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應原本還擔心孫策推脫,聽孫策說也有此意,頓時大喜。


    兩人就在山坡上席地而坐,商量起來。孫策沒有直接說奔襲廣陵的計劃,這件事他還要再考慮。他對陶應說,他想向劉和約戰,要派勇士和劉和比武。


    陶應剛剛看了一場比武,但勝負來得太快,意猶未盡,聽了孫策這個建議,正中下懷,連聲叫好。孫策趁勢提出自己馬力不足,請陶應多撥一些糧食,陶應滿口答應,立刻讓人安排。不過他更關心的還是約戰。當著他的麵,孫策讓顧徽寫了一封戰書,由陶應派人送往下邳城。


    兩軍結盟,孫策很客氣,主動將主將的身份讓給他陶應,他隻是配合陶應作戰的客將。這麽做是為了扶陶應上位。陶應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遠比陶商更親近,陶應的地位越穩固,對他越有利。陶應對此心知肚明,投桃報李,事事和孫策商量,絕不敢自作主張。


    看著使者帶著戰書下山,陶應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眉開眼笑地說道:“將軍,在哪兒比武好?”


    ——


    “比武?”劉和放下戰書,打量了一眼使者王朗,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是誰的主意?”


    “當然是陶將軍。”王朗嚴肅的說道:“孫將軍是會稽太守,他隻是來助陣的。”


    劉和有些詫異,重新打量了王朗兩眼。“敢問足下姓名?何處人氏?”


    “郯縣王朗。”王朗不卑不亢地拱拱手。


    劉和大吃一驚,連忙起身,來到王朗麵前。“你是故太尉楊公弟子王君景興?”


    王朗點點頭,麵色平靜。


    劉和很尷尬,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後退了一步,深施一禮。“死罪,死罪,久聞先生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不意今日唐突,還請先生恕罪。”


    王朗雙手虛扶。“將軍不必如此,朗不過是一書生,將軍卻是宗室之後,如今又擁兵數萬,尊卑有序,不可亂了綱紀。”


    “先生若是這麽說,和真是無地自容了。”劉和麵紅耳赤,連忙請王朗上座。王朗是郯縣名士,劉和早就聽過他的名字,但一直沒有機會見麵。今天在這種形勢下相見,實在不是他所希望的。這要是傳出去,他的名聲就可毀了。


    劉和再三謝罪,搞得王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兩人交流了幾句,得知王朗是徐州治中從事,奉陶謙之命協助陶應守彭城,不免詫異。“聽聞陶謙粗暴貪鄙,徐州人士多不願與他共伍,先生乃是楊公弟子,清名滿天下,怎麽會應陶謙之辟?”


    王朗撫著胡須,淡淡地說道:“陶牧雖然不學無文,但他心中有朝廷,每年貢奉不絕,縱有一些不是,也不失大臣本分。朗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像將軍一樣征戰沙場,平叛靖亂,隻能輔佐陶牧向善,也算是盡綿薄之力。”


    劉和無言以對,隻好把話題轉移到挑戰書上。“先生,這挑戰書真是陶應的意思嗎?我聽說孫策好勇鬥狠,麾下收羅了不少武夫,這個建議更像是他提出來的。”


    王朗沉默以對。他當然知道這個建議是孫策提出來的,但他不能對劉和說,身為徐州治中從事,陶應派來的使者,他必須維護陶應的尊嚴。


    見王朗不答,劉和又說道:“先生覺得我應該答應嗎?”


    王朗淡淡地說道:“將軍,我隻是一個使者,有傳言之責,無進言之義,應與不應,當由將軍自斷。”


    劉和笑了。“先生是鄉裏前賢,我是後生,有事不明,向先生請教,先生何必如此瞻前顧後?難道先生的家人也被孫策抓了,不能不有所忌諱?”


    王朗歎了一口氣,抬頭直視劉和的眼睛。“將軍,我沒有家人被抓,所以無須忌諱。倒是將軍,坐擁強兵,上不能輔佐國家,下不能護佑鄉裏,每天空耗錢糧無數,意欲何為?”


    劉和心虛地避開了王朗的眼神。他思索片刻,重新抬起頭,懇切地說道:“先生有所不知,非我不欲戰,實在是沒有必勝的把握。三天前,我在蒲姑陂截住了孫策的主力,當時孫策並不在軍中,我軍有兩倍的兵力優勢,本以為能殲滅孫策,還徐州以太平。不料一天戰罷,我軍損失兩千餘人,卻沒能撼動孫策陣地半分。如今孫策歸陣,陶應又率兵來援,我的兵力卻沒有增加,反而少了廣陵郡兵,實在是無力進攻啊。先生若能教我定徐土之法,我必身先士卒,與孫策決一雌雄。”


    王朗很驚訝。“你在蒲姑陂已經與孫策的部下交過手?”


    “千真萬確,不敢有一絲隱瞞。”


    王朗看著劉和,相信了他的話。這種丟人的事,劉和應該不會編出來丟自己的臉。看得出來,劉和是真心向他請教。王朗低下頭,心頭掠過一陣陣不安。他知道孫策擅長用兵,這次率輕騎來往於朐縣、郯縣就是一個例子,陶應私下裏不知道多慶幸自己有這樣的盟友。如果不是孫策,東海已非陶謙所有。


    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孫策的部下有這麽強的戰鬥力。如果是這樣的話,徐州恐怕既不是劉和的,也不是陶謙的,最後會變成孫策的。孫策已經擁有荊州、豫州、揚州,如果再占據徐州,天下三分有其一。他還能安於臣位,尊奉朝廷嗎?


    王朗眉心皺得越來越緊,他思索了很久,咬咬牙,做了一個決定。“將軍,比武不過是匹夫之勇,勝負無關大局。但孫策好行險,如果你們能將他調離嶧山,也許有機會伏擊他。”


    “怎麽才能將他調離嶧山?”


    王朗看看劉和。“將軍,我雖然不懂用兵,卻也知道攻其必救,卻也知道揚長避短,避實擊虛,將軍是統兵之人,還要我來指點嗎?”


    劉和眼珠轉了轉,慢慢吐出兩個字:“朐縣?”


    王朗一聲不吭,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郯縣是郡治,城堅池深,急切之間難攻。朐縣隻是一個普通的縣城,防守力量有限,但支持陶謙和孫策的麋家偏偏在朐縣。孫策之前為了救麋家,不顧危險,以輕騎急行四五裏,隻是劉和當時不知情,沒能抓住機會。如果派人搶攻朐縣,孫策肯定會再次馳援。他隻有一千騎,麵對三千騎的突襲,他必敗無疑。


    劉和向王朗深施一禮。“多謝先生。”


    王朗長歎道:“知我罪我,其唯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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