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何鹹,荀衍立刻拔營出山,回襄城休整,同時派人通報麹義,黃琬已經向黃忠投降,潁川形勢有崩潰的可能,不宜再與孫策糾纏,請麹義立刻撤回襄城,合兵一處,共商大計。當務之急是要護住通往洛陽的通道,避免成為孤軍。


    接到消息,麹義也大吃一驚,不敢怠慢,立刻拔營離開龍淵,返回襄城。


    沮鵠已經準備好了酒宴,招待撤回來的麹義、荀衍。酒宴很豐盛,但麹義、荀衍卻什麽胃口也沒有,他們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一想到黃琬被擒後的形勢變化,他們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氣氛也非常壓抑。


    “休若,你足智多謀,接下來該怎麽辦,你拿個主意。”麹義舉起酒杯,打破了沉默。


    沮鵠也連忙舉起酒杯,向荀衍致意,表示願以荀衍馬首是瞻。


    荀衍苦笑,端起酒杯還禮,一飲而盡。他將杯子頓在案上,咬咬牙。“雲天兄,伯誌,這兒沒有外人,有幾句話,還有一些消息,我想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夠保守秘密,不要外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麹義和沮鵠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的允諾。


    荀衍首先解釋了一下黃琬為什麽會主動投降。


    據何鹹說,黃琬這麽做有兩個目的:一是想與孫策見麵,親自了解一下孫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現在外界對孫策的傳聞很多,但真偽難辨,誇他的把他說成聖人,罵他的把他罵成惡魔,真正知道他在想什麽的人卻沒幾個。之前與他接觸過的荀攸、辛毗三緘其口,書信裏不肯透露一絲半毫。袁譚、何顒剛剛回到鄴城,暫時還聯係不上,而且他們一個太年輕,一個長期遊離於朝堂之外,都沒有足夠的執政經驗,未必能看得出孫策的底細。黃琬乃三公之後,從小生活在朝堂上,出仕四十餘年,在地方上做過刺史、州牧,在朝庭做過少府、將作大匠,現在又官居太尉,不管是民政還是軍事,他的經驗都非常豐富。如果能與孫策見麵,在汝南走一趟,應該能了解到很多普通人看不懂的東西。


    另一個原因就簡單了。他不希望荀衍為了救他無謂犧牲。黃忠守得很穩,荀衍沒有攻破黃忠防線,救他突圍的可能,為了減少傷亡,黃琬隻能主動投降,結束這場沒有希望的戰鬥。


    荀衍說完,又命人拿到一個包裹。包裹裏幾塊幹糧,幾片牛肉,還有一壺淡酒。酒壺不是常見的陶壺,而是鐵壺,壺形扁圓,半邊凹進去,應該是為了方便攜帶。


    “這是黃忠部下將士隨身攜帶的幹糧。”荀衍夾起一片牛肉。“味道說不上好,但作為幹糧而言,這是我見過味道最好的,空口吃有點鹹,配上酒正好。”


    麹義經驗豐富,一聽就明白了荀衍的意思。“這些幹糧不是隨便配的,而是經過仔細調配的。”他走到荀衍麵前,拈起一片牛肉放進嘴裏,又掃了一眼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可以抵一餐,但重量應該輕很多,隨身攜帶三天的幹糧幾乎可以不影響作戰。不對……”他突然停住,眉頭緊皺。“天天有牛肉吃的士卒體力更好,耐力足,完全可以帶五天的幹糧。”


    荀衍點點頭,笑容苦澀。“你還沒有計算他們的甲胄、環刀重量比我們的輕,算上那些,估計還可以多帶一些。”


    麹義爆了一句粗口。“這賣瓜兒真有錢啊,老子都忍不住想打劫他了。”他眼珠一轉。“休若,如果我們能戰勝他,這戰利品豈不是很可觀?”


    “是的,如果你能戰勝他的話。”荀衍說道。


    麹義冷笑兩聲。他原本就有伏擊孫策的心思,和孫策對峙了兩天,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現在聽荀衍這麽一說,他更加心動。如果能擊敗孫策,哪怕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一個部下,繳獲個幾百套軍械,那該多好。南陽軍械天下聞名,袁紹卻買不到,最多通過私人渠道買個幾套幾十套裝備身邊的衛士,或是賞給立功的將領,成批量的購買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能繳獲幾百套,為自己的西涼步卒換裝,這些西涼步卒的戰鬥力會更強,就算遇上大戟士也有一定的優勢。


    荀衍不敢想,不代表他不敢想。他手裏還握著四千多騎呢。即使是孫策,麵對這四千多騎也不敢掉以輕心。孫策狡猾,還有親衛騎保護,可是他的部下卻沒有啊,兩軍交戰之際,四千匈奴騎兵衝出,管他是黃忠還是魯肅,都隻能抱頭鼠竄。


    麹義來回轉了兩圈,突然說道:“黃忠在哪兒?”


    “眼下還在魚齒山。”


    “你覺得他會去哪兒?”


    荀衍想了想。“兩種可能:一,南下與孫策會合。二,北上,攻擊郟縣,斷我後路。”


    “南下就不談了,他和孫策會合,兵力近三萬,我們難以速勝,一旦被纏住就是兩敗俱傷之局。如果他北上,我們的機會就來了。離開了魚齒山,我們完全可以圍住他,為黃公報仇。”


    荀衍眼睛也亮了。他明白麹義的心思,但他也清楚,他們需要一個勝利,哪怕是吃掉孫策一部也是好的。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戰績,卻折了黃琬這個主將,無法向袁紹交待。就算可以將責任推到黃琬身上,也無法洗清他們無能的恥辱。


    “雲天所言甚是。”荀衍撫著頜下短須,沉吟道:“孫策此刻應該既不希望我們南下汝南,又不希望我們退出潁川,最希望我們守住襄城不動,然後派人取郟縣、梁縣,斷我們後路。如果我們突然撤出襄城,他來不及反應,應該會追上來,至少會派人搶占有利地形。可是,論速度,兩條腿的人又怎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呢?”


    麹義得意地笑了。荀衍所言,正是他想說的。不管他們以後能不能成為朋友,此時此刻,他們有共同的目標,他需要借助荀衍的聰明智慧,荀衍也要借助他的強悍武力,一拍即合。


    “誰留下守襄城?”麹義說道,毫不掩飾自己不想留下的想法。他要那些戰利品,當然不能留下守城。他一邊說,一邊看向沮鵠。沮鵠心知肚明,主動請纓。“我留下吧。野戰有兩位將軍攜手,我幫不上什麽忙,守城應該還勉強能勝任。”


    荀衍心知肚明,麹義不可能把襄城讓給別人,他也不可能留下守城,適合的隻有沮鵠。可是對麹義如此明目張膽的爭權奪利,他還是非常不舒服。


    “那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要不要向主公請示?”


    麹義眼珠一轉,很大度的說道:“休若,這件事你來拿主意。”


    荀衍氣極反笑。“麹雲天,難怪你們麹家能在涼州活下來,大智若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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