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嚴、閻行趕到魚齒山時,黃忠已經做好了拔營的準備。收到孫策的命令,他和閻行交接了黃琬、何逵等人,次日天還沒亮就悄悄的離開了黑龍溝,向西而去。


    兩天後,黃忠出現在父城東南方向的龍山,沿著龍山水向東,到達汝水西岸,依托汝水為掩護,向北急行。黃琬在父城留有人馬,有兩千人左右,守城綽綽有餘,卻沒有膽量出城一戰,見黃忠從城外經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到襄城通報。


    麹義、荀衍接到消息,吃了一驚。英雄所見略同,孫策也料到了進出洛陽的通道是要害,而且立刻行動,他們卻因為要不要向袁紹匯報,誰來向袁紹匯報而延誤了時間。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形勢已經有些被動。


    麹義不敢再耽擱,決定和荀衍聯名請示袁紹,同時派出兩千匈奴騎兵追擊,盡一切可能延滯黃忠的行軍,搶占有利地形,準備截擊黃忠。


    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麹義並不擔心。一來人跑不過馬,黃忠雖然搶先了三四十裏,但是這並不重要,騎兵很快就能追上他;二來他就算搶先到達郟縣,他也無法攻克郟縣。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向前,趕到霍陽山口,據險而守。


    荀衍提醒麹義,黃忠有可能在沿途設伏。這附近有好幾條河,如果黃忠臨水設伏,用強弩射擊,對騎兵的傷害非常大。上次去卑在汾丘被孫策擊敗,士氣已經受挫,如果這次再被黃忠擊敗,這些匈奴騎兵以後還敢不敢上陣都不好說。草原上的騎兵向來隻喜歡打順風仗,讓他們拚命可不容易。


    麹義深以為然,鄭重警告統兵的匈奴單於於扶羅,讓他加強戒備,多派斥候,以免中伏。


    於扶羅憤憤不平。他覺得麹義的語氣很刺耳,這些漢人都有點自以為是,看不起草原人,麹義以河北第一名將自居,又自恃能以步破騎,對匈奴騎兵一向不太尊重,去卑被孫策擊敗,麹義當麵沒說什麽,背後沒少嘲笑匈奴人,也根本沒把他這個匈奴單於當回事。


    於扶羅很生氣,很想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證明匈奴騎兵不是無能之輩,不是隻能做遊騎,當斥候,還能與漢軍正麵決戰。出了襄城,他沿著汝水急行,一心追上黃忠,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


    襄城在汝水東,但襄城和汝水之間還有一道百尺溝。百尺溝不寬,卻很深,號稱岸高百尺,故而得名。百尺溝經過襄城後,在襄城北十餘裏處拐向東,與潁水相通,流向不定,潁水盛則南流入汝,汝水盛則北流入潁。於扶羅要沿著汝水北行,必須先渡過百尺溝,百尺溝上有橋,正對著襄城西門有一道,襄城北不遠也有一道,因為之前黃忠在魚齒山,西門有大軍駐紮,進出不便,於扶羅便出襄城北門,在城北過橋。


    這道橋離襄城太近了,一旦有事,即使是步卒也能在半個時辰內趕到,騎兵更是瞬息可至,於扶羅還在為麹義的口氣生氣,根本沒想到會有危險,眼看著一半騎兵已經過了橋,他也踢馬準備上橋,跨下的坐騎卻突然嘶鳴起來,不管他怎麽踢馬,就是不敢上橋。


    就在於扶羅火冒三丈的時候,眼前的木橋突然搖晃起來,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而且越來越響,正在過橋的騎士驚慌失措,有的打馬向前,有的想後退,亂作一團。慌亂中,有馬蹄陷進了橋麵縫隙,戰馬吃痛長嘶,形勢更加混亂。


    於扶羅大怒,破口大罵,勒令親衛上前斬殺亂陣的騎士。話音未落,木橋轟隆隆一聲巨響,整個橋麵塌了,連同橋上的幾十名騎士一同落入水中,驚起衝天的水花。於扶羅被眼前的這一切嚇得麵色煞白,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幾枝羽箭破風而至,直奔於扶羅。於扶羅全無防備,“噗噗”連中兩箭,翻身落馬。


    親衛們眼前的變故吸引住了目光,根本沒注意於扶羅中箭。等更多的羽箭射來,親衛接二連三的中箭,他們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麽意外,而是一場有預謀的伏擊。這時候,他們才想起於扶羅,轉身四顧,卻看不到於扶羅的身影,隻看到空空的馬鞍。


    親衛們意識到於扶羅落馬,大驚失色,連忙下馬尋找。可是場麵混亂,戰馬失控,無數隻馬蹄來回踩踏,要想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直到一個親衛被人抱住腳脖子,低頭一看,才發現於扶羅倒在血泊之中,中了兩箭,又被戰馬踩斷了大腿,奄奄一息。


    親衛們不敢怠慢,將於扶羅抬了起來,放在馬背上,撥轉馬頭,向襄城狂奔而去。


    已經過了橋的騎士不明所以,看著百尺溝對麵的混亂場麵,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在一片混亂中,幾個身影悄悄的墜下河岸,混在落水的匈奴騎士中,順著溝水向北飄去。


    ——


    麹義臉色鐵青,荀衍麵色煞白,一言不發。


    匈奴單於於扶羅剛出城就遭到伏擊身亡,這個挫折太大了。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滿臉酒氣的去卑帶著十幾個親衛闖了進來,一看榻上一動不動的於扶羅,勃然大怒。“這是怎麽回事,剛剛還好端端的出城,怎麽就傷成這樣?”


    荀衍皺起眉,看著沮鵠。去卑說的是匈奴話,他一句也聽不懂,沮鵠可以聽懂幾句。沮鵠迎了上去,剛解釋了幾句,去卑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抽在沮鵠臉上。沮鵠沒防備,一跤摔倒在地。


    “放肆!”麹義大怒,厲聲喝道:“給我拿下!”


    “喏!”一聲怒吼,幾十名西涼步卒搶上去,不由分說,將去卑和他的親衛掀翻在地。麹義大步走了過去,掄圓了手臂,一巴掌抽在去卑臉上,反手又是一巴掌。去卑連挨了兩個耳光,臉立刻腫了起來,酒也醒了,看著如怒獅一般的麹義,戰戰兢兢,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們這些沒用的胡狗,還有臉在這兒撒野,堂堂的單於,行軍不知道警戒?這等蠢物,活該中伏,早死早好。”麹義破口大罵,罵得火大,抬腿又踹了去卑兩腳。去卑疼得呲牙咧嘴,卻不敢回一句嘴。荀衍生怕麹義打去卑活活打死,連忙上前抱住,將麹義拖開。


    “雲天,雲天,這可怎麽辦?”荀衍有些慌了。“這可是匈奴單於。”


    麹義兩眼通紅,咬牙切齒地橫了去卑一眼,忽然拔出戰刀。“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全剁了,扔到百尺溝裏去!單於都死了,再砍個右賢王算個屁。”


    去卑嚇壞了,拚命掙紮,卻無法掙脫西涼步卒的控製,急得眼淚鼻涕一把下。荀衍見狀,連忙上前攔住,同時拚命對去卑大喊。“右賢王,單於是中伏身亡,與我們無關。”


    去卑如夢初醒,連忙大聲說道:“是黃忠,是黃忠殺了單於,與二位將軍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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