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義從!


    看著一隊騎兵從山坡上衝下,最前麵有近百匹白馬騎士,以及戰旗跳動的白馬圖樣,劉備心頭一下子冒出了四個字,眼前又浮現出公孫瓚的音容笑貌,耳邊又響起公孫瓚如銅鍾般的聲音。


    伯珪不死,他的兒子為他報仇來了。劉備歎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謠言,斷袖之好,沒有子嗣,這都是什麽人造的謠?如此惡毒,專往人軟脅上捅啊。年近不惑,還沒有子嗣,我也很著急啊。本想和冀北世家聯姻,沒想到卻被人無視了。尤其是甄家,實在可惡。


    “左軍迎戰,中軍截擊。”劉備迅速下達了命令,同時踢馬向前衝。


    戰鼓聲響起,左翼的牽招舉起手中的長矛,厲聲長嘯,率領五千騎士衝了出去,正麵迎戰公孫續。相比於劉備和張飛,他曾指揮烏桓突騎,也曾在界橋參戰,清楚白馬義從的作戰方式。由他來應戰公孫續,比劉備、張飛都更有把握。


    馬蹄翻飛,速度越來越快,雙方迅速接近,牽招忽然發現不對。衝在最前麵的近百騎白馬騎士所乘的戰馬有些詭異,似乎披著馬鎧,隻是這些馬鎧是白色的,從遠處看去,像是馬的毛色。


    甲騎!牽招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命人吹響報警的號角。白馬義從能突陣,但最擅長的還是騎射,在突陣上並不比牽招率領的烏桓突騎更強,最多是旗鼓相當。可若是甲騎,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烏桓突騎完全不是對手。


    號角剛剛吹響,前麵的形勢又變了,除了白馬義從外,大部分騎兵散開了陣型,放慢了速度,一群甲騎從隊伍中凸顯出來,迅速形成衝擊陣型,數百人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像一個鋒利的箭頭,明晃晃的戰甲反射著燦爛的陽光,晃得牽招眼光,更晃得牽招心頭發麻。


    這是多少甲騎?三百,還是五百?


    牽招想不明白公孫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甲騎。甲騎是利器,成本高昂,整個幽州也就是五六百甲騎,幾乎全部掌握在太史慈的手中,公孫續就算有甲騎應該也不過百騎,當作近衛扈從。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麽多,肯定有問題。


    這是一個陷阱。


    牽招心急如焚,一邊命令號角兵再次吹號報警,一邊命令騎士轉向。即使是精選的烏桓突騎,與甲騎正麵相撞也是自尋死路,一旦己方的衝擊陣型被打亂,失去了速度,他們就全無還手之力,隻能被對方屠殺。可他又不能輕易避開,如果他讓開正麵,公孫續會直接衝擊中軍的中山王劉備。


    情急之下,牽招來不及多想,猛踢戰馬,衝在隊伍的正前麵,引著騎兵向公孫續的左前方切了過去,截斷公孫續衝擊劉備的路線。與此同時,他命令兩名親衛離隊,去中軍匯報情況。號角聲隻能報警,卻說不清情況,隻能派人傳達消息。


    公孫續看出了牽招的意圖,恨得直咬牙,卻無可奈何。甲騎一旦開始衝擊是不能隨便加速的,否則會對戰馬造成額外的負擔,消耗更多的體力。甲騎不僅精貴,指揮的技術也更加精細,要盡可能的減少不必要的消耗,讓戰馬盡可能的節省體力,戰鬥時間更長一些。


    浪費甲騎的體力就是浪費機會,甚至是浪費生命。


    “轟!”雙方接觸,甲騎騎士的臉藏在麵甲後麵,看不到他們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們超長的長矛,足足比烏桓突騎手中的長矛長出三四尺。烏桓騎士根本沒機會碰到他們,就被鋒利的長矛刺中,借助戰馬的速度,長矛輕易的洞穿了烏桓騎士身上的簡易劄甲,將他們挑於馬下。


    牽招的陣型中部被側麵撞中,就像人腹部挨了一拳,痛得彎下了腰,甲騎持續衝擊,陣型被壓得像一張弓,拐向中軍的方向,後麵的騎士衝擊陣型被生生截斷,不得不強行轉向,很多人來不及轉彎,直接撞上了同伴,一時間人喊馬嘶,亂作一團,無數人倒在了同伴的馬蹄下。


    就在劉備眼前,牽招率領的左軍後半截被強行切斷,傷亡慘重。白馬義從率先透陣,殺向劉備。


    不用牽招派人傳消息,劉備也發現了這些白馬義從的異常,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這麽多甲騎,來的不是公孫續,是太史慈吧?


    “大耳賊,拿命來!”激烈的馬蹄聲中,一聲暴喝,劉備循身看去,隻見公孫續端著長矛,衝殺在最前麵,幾十名白馬義從簇擁在他身邊,手裏都端著一杆長達一丈五六的長矛,有不少人手裏還舉著手弩。見此情景,劉備多年廝殺在第一線培養出來的直覺發揮了作用,根本不用想,本能地操起了持在馬鞍旁的鋼製騎盾,護住麵門和胸口,同時踢馬,加速逃離。


    “當當當!”一連串的暴響,十餘枝箭射在盾牌上,火星四濺,震得劉備的手臂發麻,一枝箭從騎盾邊緣掠過,射穿了他的戰甲,深入小腹,痛得他悶哼一聲,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我命休矣!


    ——


    關羽死死的盯著太史慈,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為了向天子效忠,劉備將趙雲留給了天子,自領中軍,太史慈肯定是收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才將甲騎留給了公孫續,讓他衝擊劉備的中軍。騎兵與步卒最大的不同就是騎兵對將領的武藝要求更高。騎兵移動快,情況瞬息萬變,沒有時間來回傳遞消息,所以將領要衝殺在最前麵,用自己的眼睛來觀察形勢,做出判斷,並身先士卒,采取合適的戰術,身後的戰士不用想太多,跟著他衝就是了。


    與指揮步卒的將領相比,騎兵將領的陣亡率要高得多。


    劉備的武藝不差,但是比起趙雲來還差了一大截,尤其是麵對甲騎,稍一疏忽,輕則大敗,重則全軍覆滅,甚至有可能當場陣亡。


    “子義,好手段。”


    “好不好,還要看最後的效果。”太史慈單手綽矛,身體隨著戰馬的步伐輕輕晃動。“雲長,不如你我一戰,你如果能擊敗我,就趕回去增援中山王,或許還來得及。”


    關羽冷笑不語。他和太史慈多次交手,對雙方的武藝高低心知肚明。如果騎西涼馬,用青龍偃月刀,他有五六分勝算,現在嘛,能不敗就算運氣。況且他掛念劉備,哪有心思和太史慈比武較技。即使是眼前的形勢也不容樂觀,他和田豫隻有五千騎兵,剩下的都是步卒,如果劉備被伏擊,無法趕來增援,他和田豫的處境也很危險,尤其是田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情況下。


    關羽迅速做了決定,提起長矛。“自從與子義一別,找不到對手,早就手癢了。今天既然相逢,本當領教子義的進益,奈何不慎,為子義所趁,心思不屬,未必能得心應手,還望子義見諒。”說完撥馬就走。


    太史慈也不追趕,大笑道:“雲長,我說過,你雖然有絕世武藝,卻不得其主,除了為吳王效力,你是發揮不出真正實力的。今天你可以不戰而走,將來也要見我就躲嗎?”


    關羽心中黯然,卻不肯露在臉上,陰著臉,回到本陣,逕直來到田豫的麵前。


    “國讓,中山王可能有危險。”


    田豫見關羽沒有與太史慈交戰便主動返回,正自狐疑,聽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更是莫名其妙,看看遠處的太史慈,又看看關羽。


    關羽焦躁不安,又道:“太史慈可能將甲騎交與他人,派重兵奔襲中山王去了。他這兒隻有二百甲騎……”


    聽完關羽的分析,田豫卻有不同的看法。“兵不厭詐,焉知太史慈是不是將剩下的甲騎藏起來了,騙我們自退?我們有步卒,行軍速度不可能快,如果急於增援中山王,勢必要步騎分離,如此,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卒,都麵臨著可能被太史慈突襲的危險。請將軍三思。”


    關羽承認田豫說得有理,但是他更擔心劉備。“如果太史慈說的是真的呢?”


    田豫咬咬牙。“就算太史慈說的是真的,也應該相信中山王有能力應付。當務之急,我們不能亂了陣腳,牽製住太史慈,也是為中山王減輕壓力。萬一……”田豫咽了口唾沫,心跳也有些快。“萬一中山王敗了,我們也能掩護中山王先撤。”


    田豫沒敢說真話。他清楚劉備的能力。劉備很勇猛,但他用兵能力一般,尤其指揮騎兵的經驗不多,以前都是由趙雲指揮親衛騎。趙雲不在,指揮騎兵經驗最豐富的就是牽招,可牽招也沒有麵對甲騎的經驗,驟然遇襲,很可能應變不及,讓劉備直接麵對甲騎的衝擊。這個可能性並不大,需要幾個條件同時成立才有機會,可是誰又敢肯定太史慈不是考慮到了這些問題,做了精心準備,就衝著這個機會去的呢?


    關羽、田豫麵麵相覷,臉色都有些難看。不管太史慈有沒有這麽做,這種可能性至少是存在的。先機已失,在得到確切的消息之前,他們隻能先確保自己的安全,並做好增援劉備的準備。


    除此之外,他們什麽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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