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在魚梁洲緩緩靠岸,船上放下跳板,等候在案邊的龐德公提起衣擺,剛準備登船,兩列持戟郎官便踩著跳板下了船,從龐德公身邊魚貫而過,夾道而立。龐德公吃了一驚,視線不由自主的跟著郎官們移動,等他回過頭來,孫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舷口,向他招了招手,大聲招呼。


    “龐公,別來無恙?”


    龐德公心情一陣激動,身後襄陽學院的學生們也跟著一片嘩然,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難掩興奮。天子駕臨魚梁洲,居然不等龐德公上船請見,主動問候龐德公。


    這才是真正的禮賢下士啊。


    在一群讀書人激動的目光注視下,孫策快步下了船,搶先幾步來到龐德公麵前,拱手作揖。“龐公,我又來了,哈哈哈……”


    龐德公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含笑還禮,帶著些許惶恐,連聲說道:“恭迎陛下,恭迎陛下。”


    孫策托著龐德公的手臂,上下打量了龐德公兩眼,欣慰地點點頭。“數年不見,龐公一如往昔,可喜可賀。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龐公有山有水,此樂無極。”


    “這都是托陛下之福。”龐德公畢竟是見過場麵的人,迅速恢複了平靜,朗聲笑道:“與山水相比,襄陽書院的讀書聲更能養氣。陛下,容臣為陛下引見襄陽書院的賢良。”說著,一指身側的中年書生。“此乃襄陽書院新任祭酒宋忠,字仲子,南陽竟陵(今湖北棗陽)人,博通五經,尤善易學。”


    宋忠上前行禮,一揖到底。“草民宋忠,拜見陛下。”


    孫策伸手托住,笑道:“宋祭酒雖然繼任祭酒,卻未必知道,這襄陽書院雖是私人書院,卻是朕牽頭創建的,每年還要從朕這緊巴巴的荷包裏擠出不少錢。所以說,你也算是朕聘請的學者,就不用拜了。”


    宋忠興奮地紅了臉。“忠何德何能,豈敢如此奢望。身為南陽一書生,能在襄陽書院讀書為學,已是天大的福份。”說著,轉身從一個年輕書生手中取過一匣書,雙手奉上。“這是忠新完成的《太玄經注》,敢請陛下禦覽斧正。”


    孫策接過書,打量了一番。書印得很漂亮,淺黃色的竹紙,深藍色的封麵,上麵有漂亮的楷書題簽,一看就知道是前任祭酒蔡邕的書法。


    “多謝宋祭酒贈書。斧正不敢當,朕讀書少,不敢置喙,免得貽笑大方。不過襄陽書院有蔡老祭酒遺澤,學風之正毋須贅言,祭酒這大作必能留名學林,惠及後人,《藝文誌》上當有一席之地。”


    “豈敢,豈敢。”宋忠眉開眼笑,躬身再拜。


    宋忠隨即又為孫策介紹了綦毋闓、司馬徽等人,其中還包括剛剛為他捧書的尹默。尹默字思潛,是益州梓潼郡涪縣(今四川綿陽)人,在荊州求學多年,如今已經是宋忠的入室弟子,兼作助教,領一份薪水,是打算一輩子做學問了。


    孫策特地和尹默聊了幾句。尹默的同鄉兼好友李譔也曾求學於宋忠,但李譔後來對木學更感興趣,轉而考入木學堂,師從莫擇,如今已經是南陽木學堂的中堅力量。孫策視察南陽木學堂時,見過李譔。


    尹默、李譔是益州年輕士子的代表,像他們這樣在荊州求學,然後又留在荊州的人不少。從這一點上來說,孫策對平定益州很有信心,眾望所歸,曹操又能堅持多久,覆滅是遲早的事。


    孫策和襄陽書院的師生們聊得很開心,意猶未盡,又在江邊設席,把酒臨風。意之所致,天南海北,古往今來,無所不聊,直到夕陽西落,星辰滿天,與江水中倒映的燈火交相輝映,煞是醉人。


    襄陽書院的師生們雖以研習經書為主,卻不凡喜歡吟詩作賦的,今天躬逢盛事,心情激動,自然詩興大發,吟上幾句。孫策身邊的王粲、陳琳等人也是個中好手,免不了切磋一番。也沒見什麽人特意招呼,一場詩會自然而生,一篇篇佳作不斷傳到孫策麵前,眼看著一部《魚梁洲詩集》應運而生。


    王粲搶先一步,來到孫策麵前。“陛下也作一首壓卷吧。”


    孫策笑著搖頭。“有你們這些大才子在,何須朕多此一舉,遺笑後人。”


    王粲還待再請,孫策又道:“不如這樣吧,你們做詩,朕為詩集題簽,再命人配圖,如何?”


    王粲見孫策的確沒有作詩的興趣,沒有再說,與陳琳等人商量挑選哪些詩文入集去了。孫策叫來劉和、孫匡以及徐華等人,把為詩集配圖的事說了一下,讓他們根據詩意,各自作畫,將來刻印在詩集中。


    劉和、孫匡心無旁騖,拜蔡邕、蔡琰為師,研習繪事多年,已經有相當的水平。縱使不能和蔡邕父女這樣的天縱之才相提並論,也算是業內高手。博物圖鑒都出了好幾部,平時也為一些書籍畫插圖,這個任務自然難不倒他們,欣然從命,分頭準備去了。


    他們剛走,黃月英又湊了過來,眼神發亮。“陛下沒做詩?”


    “你就別湊熱鬧了,我殺人還算在行,做詩不行。”


    “陛下太自謙了。”黃月英在孫策身邊坐下,雙手抱腿,仰頭望天。“當年的‘興亡百姓苦’可是極好的,後來的‘前不見古人’也極佳。說起來,十二殿中,臣妾最早認識陛下,陛下卻沒有送臣妾一首詩,想想真是有些遺憾。當初怎麽就沒想到呢,到底還是讀書少啊,白白錯過了留名青史的大好機會。”


    孫策無聲而笑,拉過黃月英的手輕輕撫著,幽幽說道:“你在青史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何須借詩之力?詩文歌賦,終究不過是紙上煙雲,哪裏比得過開創一代風氣的壯舉。你若是真想詩文留名,找個機會,辦個宴會,請翰林院的才子們一起吟詩作賦,為你歌功頌德,出上幾本詩集,還不是小菜一碟。”


    黃月英轉頭看著孫策,嘴角微挑。“陛下,此詩非彼詩。臣妾的功德再大,畢竟還是個女人,難免有些小心眼。其他人有詩,臣妾沒有,這心裏總是缺點什麽。”


    孫策翻了個白眼。一向粗線條的黃月英小資起來,著實讓人吃不消。他拍拍額頭,作苦惱狀。


    “容朕三思,容朕三思。”


    黃月英見孫策讓步,得意之餘不忘調侃孫策。“陛下有才,再思可矣,何必三思。”


    孫策正在冥思苦想,小橋從一旁竄了出來,撲到孫策身邊,趴在孫策膝上,楚楚可憐地看著孫策。“陛下,臣妾也要。”


    “還有臣妾呢。”尹姁也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個侍女,一個提著大壺,一人捧著杯盞。“來,喝兩口涼茶消消暑再想,看陛下額頭都冒汗了。”話音未落,自己便笑出聲來。


    黃月英、小橋也跟著笑了,小橋還故意用手摸了一下孫策額頭。“唉喲,真是呢,看這一頭汗。”


    “不準你們欺負我父皇。”大雙、小雙趕了過來,擠開小橋,一左一右護住孫策。大雙叉著腰,稚聲稚氣地說道:“作詩好難的,每次蔡先生安排作詩,大雙都吃不下飯。”


    小雙撫著孫策的胸口,連聲安慰。“父皇不怕,父皇不怕。”


    孫策笑得打跌,將兩個女兒摟入懷中,狠狠親了一口。“還是閨女疼我,她們就知道欺負父皇。”


    小橋悻悻的翻了個白眼。“果然是親生的。”


    眾人忍俊不禁,笑作一團。


    ——


    孫策在魚梁洲住了幾天,每天接待請見的臣民,遲遲沒有移駕的旨意。


    蔡洲就在下遊不遠,視線可及之內,蔡諷幾次來請,孫策卻沒有過洲的意思,更別說沔水西岸的楊家洄湖。蔡諷有些慌了神,隻得再次向蔡玨問計。蔡玨也有些搞不清狀況,派人找到黃月英,希望黃月英出麵探探孫策口風,求個準信,看他究竟什麽時候巡視蔡洲。


    為了接駕,蔡洲花費了大量錢財、精力維修、整飾,這些天更是不敢掉以輕心,裏裏外外的打掃了無數遍,每個人都高度緊張,生怕自己負責的區域出錯,誤了迎駕的大事。身為家主的蔡諷更是如此,再這樣下去,蔡諷弄不好會因體力不支而病倒。


    七十多歲的人了,平時又養尊處優,運動極少,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黃月英不想管這事,卻又推脫不掉,隻好硬著頭皮來找孫策。孫策正在江邊看水師將士進行日常操練,聽完黃月英所言,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蔡洲,咧嘴一笑。


    “不敢去。”


    “不敢?”黃月英有些驚訝,卻不放過任何一個調侃孫策的機會,眼波流轉,掩嘴笑道:“還有陛下不敢的?當初你隻有幾千兵,一樣攻破了蔡洲,如今手握雄兵數萬,卻怕了?”


    這是她的家鄉,回到這裏,她就像回到了十年前,麵對的不是君臨天下的陛下,而是那個年輕俊朗,甚至有幾分輕佻的少年將軍,而她也不是大吳木學堂祭酒,兩個孩子的母親,還是那個十二歲的垂髫少女。


    “不是怕拿不下蔡洲,而是手裏沒有做生意的本錢。”孫策靠在點將台欄杆上,神情輕鬆。“蔡家裝修莊園,又儲備了大量的物資,據說連市麵的酒價都因此漲了不少,這本錢肯定花得不小。我若登門拜訪,見麵禮小了,拿不出手啊。”


    黃月英啞然失笑。


    “況且還不是一家,去了蔡洲,能不去洄湖嗎?去了洄湖,其他家來請怎麽辦?都去,我沒這麽多時間。不去,厚此薄彼,將來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波折。阿楚啊,你不知這裏麵有多少學問,比木學麻煩多了。你看我這頭發,一掉一大把,都快禿了。”


    聽得孫策叫她乳名,黃月英臉上發燙,轉身伏在欄杆上,佯裝看風景。“咄,你還掉頭發,那頭發又黑又亮,好得女人家都羨慕。唉,陛下,要不你把這養發的方子告訴我,就算是對蔡家的賞賜了,如何?”


    “養發的方子你不知道嗎?”孫策湊了過去,擠擠眼睛,壓低聲音壞笑道。


    “去去去,又沒好話。”黃月英笑著推開孫策,伸手撩起頭發。“那你打算怎麽辦?”


    “過些天,把襄陽附近的大族、百姓代表聚在一起。有些話,說在當麵比較好一些。”孫策收起笑容,輕拍欄杆。“治國,還是要多用陽謀,少用陰謀。”


    黃月英眼神閃爍。“陛下這次要再來一次論道魚梁洲?”


    孫策點點頭。


    黃月英心中微凜。以她對孫策的了解,孫策此番舉動,必是對荊襄大族不滿,這才要鄭重其事的聚集襄陽附近的大族和百姓代表,敲打一番。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不由得擔心起來。她考慮了一會,試探地說道:“陛下,是否要讓他們做些準備,以便陛下垂詢?”


    “你告訴他們一聲就是了。”


    黃月英鬆了一口氣,躬身施禮。“唯。”


    ——


    天子不去蔡洲,也不去洄湖,反而要在魚梁洲上的襄陽學院召見襄陽百姓代表,這讓很多人都很意外,心中忐忑。


    這表明天子對襄陽人不太滿意,他在南陽時可不曾如此。


    蔡諷顧不上多日的準備付之東流,白花了一大筆錢,打算連夜邀請楊介、龐德公等人到蔡洲商議對策,卻被蔡玨阻止了。


    這兩人不會幫忙,隻會看蔡家笑話。


    龐德公比較淡定。魚梁洲雖說不是龐家產業,但他迎接天子時和天子交談多時,已經有了足夠的麵子,天子去不去龐家並不重要。


    楊介會有些失望,但失望有限。洄湖隻是做了簡單的清掃,並沒有大興土木。天子去,他求之不得。天子不去,他也沒什麽損失。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天子連蔡洲都不肯去,洄湖自然更不指望了。


    蔡玨雖然不喜歡父親蔡諷的勢利,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出麵張羅,維護住蔡家的臉麵。


    反複詢問了黃月英與天子所說的每一句話,蔡玨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對蔡諷等人說道:“你也不用太擔心。蔡家雖然不能讓天子滿意,卻也沒做什麽讓天子不滿的事。”


    蔡諷一時沒反應過來,急聲問道:“這有什麽區別嗎?”


    蔡玨哼了一聲:“蔡家若是讓天子不滿,你連與會的資格都不會有。既然天子要邀請你與會,自然是還有得商量。”她看看在院子裏騎木馬、蕩秋千,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孩子,嘴角挑起一絲淺笑。“不管怎麽說,蔡家畢竟是和皇家血脈有一絲相通的,算是外戚。陛下重陽謀,豈會對親人下手。”


    蔡諷想了想,覺得有理,長出一口氣,放鬆了許多。


    ——


    “蔡老翁這次虧大了。”楊介撫著胡須,放聲大笑。


    楊慮、楊儀交換了一個眼神,也不禁笑出了聲。蔡諷為迎駕做了那麽多準備,結果天子根本不踏足蔡洲一步,蔡家花的錢全扔進沔水了。


    “威公,陛下究竟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嗎?”


    楊儀點點頭,又搖搖頭。“陛下高瞻遠矚,他的心思又豈是我能猜得到的。不過既是陽謀,自然有規律可循,梳理一下陛下推行新政以來的種種舉措,總能窺出一些端倪。”


    楊介欣慰地看著楊儀。他原本最喜歡長子楊慮,對楊儀沉迷會計之術不太滿意,如今卻反了過來。楊慮醉心醫學,無意仕途,楊儀卻官運亨通,未到而立之年就官拜少府,這樣的事也就是在立國初期可能實現,以後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僅此一點,楊家就足以自傲,否則也不會生出和蔡、龐兩家爭一爭的念頭。


    “你們可知道,天下最有錢的人是誰?”


    楊慮噗嗤一聲笑了。“這還用說,當然是陛下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還有誰能和他比?”


    楊儀笑笑,搖了搖頭。“答案是對的,但理由不對。”


    “哦?”楊慮好奇心大起,就連楊介都閉上了嘴巴,凝神聽楊儀解釋。


    “陛下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但不是什麽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之類,而是因為他掌握著幾個大生意。陛下自己不做生意,可是後宮的夫人中有好幾個手握重金,隨時可以為陛下提供數十萬金。”


    “這麽多?”沉穩如楊介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楊家所有的資產加起來不過千金,大部分還是固定資產,手頭的現錢不到兩百金。後宮幾個夫人隨時能拿出數十萬金的現錢,這太嚇人了。


    “具體的數字,我不能說。”楊儀輕笑一聲。“我就提醒你們幾點,皇後姊妹與汝潁大族合夥經營各種奇珍異寶的生意,天下奢侈之物,至少有三分之一在她們的控製之中,每年有多少入賬,你們可以想象。此外,尹夫人控製著天下最大的藥行,麋夫人控製著遼東方向的海商,還有近半的海鹽生產。甄夫人經營茶葉、海貨,在會稽有大片的茶山,每天都有一艘滿載的海船歸港。黃夫人主掌木學堂,和馮夫人早就投資織坊,可以這麽說,荊襄的每一架織機,隻要開機織布,都有她們的利潤。”


    楊介連連點頭。這些事他之前也聽說過,隻是沒想那麽細,此刻聽楊儀一說,他算是明白了。孫策不做生意,但後宮的夫人們生意做得極大。楊儀是少府,相當於天子的私人賬房,對這些自然一清二楚。


    “陛下有錢,可是陛下不尚奢侈,反倒有些吝嗇。他的錢都用來投資,或者用在雖然無厚利可圖,卻有利民生國運的事情上。比如資助學者印行專著,資助木學堂的研發,還有修橋鋪路這些有益民生的事。汝南直通冀州的商路中就有陛下的錢,隻不過是以袁夫人、麋夫人的名義投的。”


    楊慮忽然叫了一聲:“這麽說,南陽本草堂的幾種新藥研究也是陛下推動的?”


    “這個我不太清楚,陛下直接經手的事很少。”楊儀眉頭微蹙。“南陽本草堂最近有什麽新藥嗎?”


    “不僅有新藥,還有手術方法,有的還是和華佗一起研發的,其中效果最好的有兩種,一種叫麻沸散,一種是酒精。有了這兩樣東西,傷員救助的成功率能提高好幾倍。”


    楊介若有所思,一聲長歎。“我明白了。陛下之所以對襄陽諸家不滿,或許是因為我們幾家雖然富了,卻不會用錢。這十幾年來,所有的生財之道還是陛下當初給的那些,沒有一件是自己找的,也沒能對襄陽的普通百姓有什麽幫助,反倒助漲了奢侈之風。富而不仁,與新政愛民之意相違,陛下豈能滿意。”


    楊儀想了想,深以為然。“還是父親一語中的,我也是此刻才真正明白陛下為什麽常說那句話。”


    “什麽話?”


    “會賺錢不是本事,會花錢才是本事。”


    楊介撫著胡須,沉吟良久。“沒錯,我們都是不會花錢的濁物,蔡諷尤其如此。花那麽多錢大興土木,結果弄巧成拙。”他轉身對楊慮說道:“威方,你什麽時候能出師?”


    “張祭酒說,我已經可以獨立行醫了。”


    “那你回襄陽來,我們在洄湖建個醫堂,你坐堂行醫,再招一些百姓子弟做學徒,免得他們去南陽求學不方便。最重要的是請一些對醫術感興趣的讀書人來做研究,最好能將南陽本草堂的醫書都抄錄一份,你去和張祭酒商量一下,請他派一些人過來幫忙。如果他本人願意來授課,不管他要多少錢,我都給。”


    楊慮喜出望外,連聲答應。“父親,這可太好了,我明天就回南陽。”


    “什麽明天?現在就走。”楊介眼睛一瞪。“既然陛下放出風聲,能猜出他用意的就不僅是我們父子。雖說你是張祭酒的入室弟子,有些便利,卻非萬全。萬一有人出高價,從南陽本草堂請人來主持,我們後悔就遲了。尤其是那個蔡老翁,他丟了這麽大的麵子,若有辦法爭回來,順便踩我楊家一腳,豈會放過?”


    楊介用力一拍椅子扶手。“這是我楊家翻身的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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