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大蝗災起,洛風的人生就是個悲劇。


    向南逃的路上,家人沒了。加入聖月教開始修行,結果月使被人害了。


    他下定決心,定要讓害死月使的禍首玉劍山死絕,可那玉劍山的人不知腦子怎麽長的,不過敲傷個多嘴的熊孩子,居然破了他的氣海還讓他去挖礦!


    當時年紀小,挖礦倒都是些輕鬆活,也正是那三年中,他才知道自己活的有多麽可笑。


    他一直以為修行到築基,能和武林高手拚個高低,已經極為厲害,可挖礦時聽幾個老鬼聊天,才曉得築基弟子在玉劍山也就是掃個台階、端茶送水的。


    反正氣海已破,今生報仇無望,活著也和死了一樣,安心挖了三年礦,洛風又回到當年月使教他天魔功的地方。


    沒了功夫,沒了修為,種田是不會的,隻能偷雞摸狗才維持的了生活。為此,那年沒少被那些曾經被他視為土雞瓦狗的村民毆打。


    後來,聽路過的貨郎講,聖月教在東邊的大趙弄出無數妖怪攻打玉劍山,結果也沒有打贏。


    “……個賊老天!為何讓玉劍山匹夫如此猖狂!”聽到消息時,他就是這麽想的。


    不管怎樣,自己生是聖月教的人,死是聖月教的鬼,即便氣海被破,也要為消滅人類暴政做出貢獻。


    於是,洛風找了幾戶人家,把值錢物什偷出來賣掉,趁事發前跑掉,跋山涉水到了大趙的地頭。


    沒想到在混亂的大趙,他如魚得水,糾集了幾個狗友,搜刮搜刮已經沒人住的地方,或搶幾個落單的老頭少婦什麽的,生活倒也比之前滋潤許多。


    唯一鬧心的,他時不時就會夢到玉劍山的賊人害他。


    可歎自己無力報仇,幾個狗友更是凡人中的凡人,明明是個人都能用的微光符,到了幾個狗友手上都變作廢紙。


    生活的奇妙永遠無法猜想。


    過了幾年流浪打劫的日子,正打劫幾個老頭時,沒想到居然是自己人!


    倒不是對方說出身份,而是洛風跟過月使,認出一個老頭頸後的牛角刺青。


    這兩人一見麵,兩眼淚汪汪。


    那老頭,正是當年聖月教派去玉劍山小盆地,要毒殺全部凡人的高級疫使,蘇言。


    按說蘇言的級別,對洛風是萬萬沒有好臉色給的,可是蘇言剛進玉劍山就被那幫丘八用劍刺破氣海,跟蘇言是同病相憐!


    更慘的是,蘇言修行有年,氣海一破,再維持不住皮相,幾乎是一年老上十歲,眼看就要作古。


    這時能碰上個同為聖月弟子,也同樣被玉劍山破了氣海的洛風,豈能不相見恨晚。


    高級疫使已經是聖月教南方教會的高級人員,知道很多辛秘,蘇言時日無多,交代遺言一般,把不少事一股腦告訴洛風,沒一年,就離了人世。


    “玉劍山的仇便要再算上一筆。”安葬了蘇言,洛風忍不住又在小本本上給玉劍山記了條罪行。


    跟著蘇言留下的線索,洛風帶著狗友們一路偷雞摸狗,打劫老頭,終於在當年聖月教建起聖壇的天香城北邊,李鎮中找到組織。


    聖月教在此處的接頭月使見洛風已經是個廢人,倒是沒有趕走他。


    然而第二天醒來時,他和幾個狗友已經被套上手銬腳鐐,關在籠子車裏,不知要運去何方。


    萬萬沒想到,又是挖礦!


    後來他在銅礦區裏混的久了,才偶然得知,自己是被那月使賣給銅礦的……


    “罷了罷了,我便挖他一輩子礦,不定能升個礦頭做做。”


    這麽自我安慰著,一熬就熬到了降臨日。


    魔音一起,不知為何,突然一股力量湧上身來,與那久違的真氣有八分相似,兩分陌生。


    凝神聽著魔音,眼見著皮膚上長出黑色的鱗片,不知不覺間想到蘇言死前說的一件事,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我真乃天選之人!”


    和所有魔化者的驚恐、痛苦都不同,洛風理所當然的接收了自己的魔化,更神奇的是他仍然保留著意識。


    吃人?


    想想,似乎有二十年沒吃過了,吃起來吧!


    洛風所化魔物,頭頂一對衝天牛角,麵如獅子,身披黑鱗,足化為蹄,一雙鐵爪力大無比,一用力便扯斷鐐銬。


    打碎兩個人吃掉,背生雙翼,蹄生黑焰。


    再吃幾個,又長大許多,已不好在關著苦工的洞窟裏立直,沒辦法,隻好抓兩條屍體到外麵享用。


    這會他才發現別處也有魔物出現,但仔細一看便知,跟他不是一個等級。


    原因明擺著,它們連皮毛都沒長齊,血肉暴在空氣裏,哪裏像他,一身黑鱗已能反出金屬光澤,比那刀槍不入的寶甲怕隻強不弱。


    再次意識到自己與眾不同,他更得意了。


    “是了,我還會天魔功,這感覺,怕是丹田已恢複如初?”


    還活著的人類都隻顧著慘叫和裝死,要麽自己也在經曆魔化,沒有人能給洛風答案。


    他自己試了起來,沒成想到,一運功,原本踏在蹄下的黑焰一下把他整個包裹起來,不知為何,旁邊魔物連三丈之內都不敢靠近。


    收功時,一身黑鱗一點光也不反,在這黑夜裏,便如沒有他一樣。


    狂暴的力量,黑暗裏可以看得清楚,黑夜裏如無形般的黑鱗甲!


    他一時得意狂性大發,見著個剛剛變成的魔物就在不遠,跳過去撕爛,塞到嘴裏。


    不吃不知道,一吃嚇一跳。


    沒想到這魔物的肉,比人更有嚼勁……不不不,重點不是嚼勁,而是魔物的肉,會讓他體內如同真氣般的東東更為壯大。


    這樣一來洛風糾結起來了。


    他這種底層存在,明明蘇言跟他提過些萬魔吞天的事,他也不敢肯定到處都一樣,生怕自己把魔物都吃光了,玉劍山的賊人又要來拿他,有別的魔物在,他還可以趁亂跑掉。


    可是不吃魔物,它們眼看就要把活人都吃光了,他也沒得吃!


    煩惱。


    “娘的,如果魔物能聽我的便好了。”


    魔物?魔音?有什麽聯係麽?


    不知道是不是從人類的弱小驅殼中解放出來,讓思維也靈活起來,他居然很快就聯係到兩樣。


    “牟卬仝吽……”他試著用自己的聲音還原魔音。


    或許他真有天命,明明不知什麽意思,也聽不太真切,可從他口中還原的魔音和真的魔音居然特別同步。


    而且,有用!


    他湊近幾個還沒魔化的人,本想著用魔音讓魔物停止殺人,結果那幾個沒魔化的一起魔化了。


    慢慢的試,一些特別不聽話的,就自己吃掉,漸漸的,洛風發現了一些魔音的規則。


    它應該也是一整套語言,但是隻能發一些簡單的信號給別的魔物,主要還是用來把人變成魔物的。


    比如“東邊,走起!”“不可自相殘殺。”等等。


    帶著聽話的魔物們,把銅礦旁邊的人和不聽話的魔物都消滅的差不多,他漸漸相信大地上到處都是魔物,於是又想到了玉劍山。


    “整個天香城的人都變成魔物,衝擊玉劍山,可人家玉劍山是上古仙山,隨便出來幾個弟子,就把魔物擺平了。”


    想到當年貨郎的話,他打了個冷顫,決定先不去觸玉劍山的黴頭,讓自己和小弟們發育發育。


    “當年那月使也可惡,竟不顧同為聖月弟子情誼,將我幾個賣了!得去李鎮看看,最好別先死了。”


    帶著兒郎們吃掉和收編個小寨子的魔物,找準方向衝到李鎮,還沒來得及把當年那丘八找出來,就見天上十幾個小星星落下來。


    小星星落地,他前麵無數的魔物和房子一起碎了。


    有點茫然。


    被身後另一顆小星星落地的衝擊波擊中前,對著天空說出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句:“這賊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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