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離微微一怔,抬了抬自己的右胳膊,發現右手軟軟地耷拉著,一瞬的恍惚後,昨晚上的記憶驟然湧了上來,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兒血色的臉突然又白了幾分。


    ……吳延。


    這個人為什麽會這麽多門派裏的風水禁術?


    就算有長老跟這叛徒勾結,那這位長老也得能接觸到門派裏的所有風水禁術才行。


    可是,師父在這種事情上向來謹慎,根本不會讓他以外的人接觸到這麽多風水禁術,何況,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方麵的天賦,就算是門派長老,一種風水禁術也要學好久才能有機會接觸到下一種。


    殷少離因為自幼受殷正決重視,雖然隻學了其中一兩種,卻知道門派的風水禁術有哪些。


    除了他和師父,沒有旁人了。


    可現在,殷家的一個叛徒卻會了不止一種殷家的風水禁術,甚至用殷家的禁術傷了他。


    殷少離不禁譏笑出聲。


    所以——


    師父,真的是你嗎?


    如果是您老人家做的,這一年多來我盡心盡力地追查那個叛徒的下落,豈不是很可笑?


    您跟這個叛徒私下裏又有著什麽交易?


    殷少離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每次總是功虧一簣,明明廢了對方的手筋,對方卻還能四處禍害人,原來是有那麽一個人在背後助紂為虐。


    表麵上,這人是殷大師;暗地裏,他的師父,他的親爺爺,又扮演著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殷少離,你睡醒了?”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殷少離的沉思,那顆仿佛被拷上了枷鎖的沉甸甸的心髒突然一鬆,得以喘息。


    蘇可可打了個哈欠,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殷少離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鍾,也不知想到什麽,突然扭轉了頭,耳根子悄悄爬上了一抹紅暈。


    “昨天……謝謝。”他低聲道,那模樣怎麽看怎麽有些別扭。


    現在的蘇可可被秦四爺熏陶久了,也會察言觀色了,很快就猜到了他別扭的原因。


    “不用謝。昨晚上天都黑了,地方也偏僻,你放心,沒人看到你被我公主抱。”


    殷少離本來隻是耳根有點兒紅,蘇可可這“公主抱”三字一出,他的整張臉唰一下就紅了個透。


    雖然那會兒昏迷了,但其實還有意識,蘇可可扒他衣服幫他驅逐陰氣,還有……抱他的事情,他都知道。


    蘇可可看他的臉突然紅得厲害,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連忙解釋道:“那個,你真的不用害羞,我發誓,除了潘穎,沒人看到。


    不過這事兒我做得確實不對,當時一著急就沒想太多,其實我應該背你的。”


    雖然背人的姿勢不太方便借用靈氣,但考慮到大男生的自尊心,她當時的確應該用背的。


    殷少離:……


    不由自主地腦補了那個畫麵,殷少離一時之間更不自在了。


    直到潘穎聽到動靜出來,殷少離臉上的紅暈才淡了一些,恢複了以往的嚴肅表情。


    “師兄,你覺得怎麽樣了?”潘穎詢問,臉上還有些擔憂。


    “沒事了,陰煞撲來的時候我護住了三魂七魄,隻是身體被陰氣侵蝕而已,死不了。”


    說到這裏,殷少離神色凝重,聲音微沉,“吳延飼養的陰煞上次已經被我滅幹淨了,沒想到這麽短時間內,他又飼養了一隻。”


    風水師犯五弊三缺,像吳延這樣的亡命之徒,手上不知沾染了不知多少無辜人的性命,也不知走了多少邪門歪道,就譬如以身飼鬼,一不小心就會被陰煞反噬。


    可是,這人偏偏活得好好的。


    有時候,天道何其不公。


    “師妹,我有話想單獨跟可可說。”殷少離突然看向潘穎。


    潘穎頓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眼蘇可可,點頭道:“我正好要出門買早餐。”


    等潘穎離開,蘇可可也換了一副談正事的表情。


    “我想問你昨晚的事情,但你直接睡著了。”


    殷少離沒看她,盯著身邊的兔子枕頭,低聲道:“抱歉,我太累了,其實你可以直接叫醒我。”


    蘇可可歎氣,“看你睡得太香,沒忍心。”


    殷少離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自己先被口水嗆到了,咳嗽不止。


    “殷少離,你感冒了?是不是我昨晚給你蓋的被子太薄了?”


    “不是,我沒有!隻是嗓子有些不舒服。”殷少離避開她含著歉意的目光,心裏突然有些沒來由的有些慌亂。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昨天被蘇可可公主抱,讓他不自在了?


    大概,是這樣。


    找到原因的殷少離呼出一口氣,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終於淡了一些。


    “可可,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我順著白月湘給我的線索查到了吳延身上,發現這叛徒最近還在帝都逗留。”


    見蘇可可臉色一變,殷少離朝她點點頭,“白月湘身上的死氣就是他弄的,他跟白家那私生子白睿希做了交易,調換了白月湘與他親生母親的命格。


    這人死性不改,數次為非作歹,我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居然還敢來帝都。”


    殷少離聲音漸冷,“殷家最近是不太平,但原本在查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斷過,他有什麽膽子敢出現在帝都?以前的我大概會這樣想,可昨天交手後我才明白了。”


    他自嘲一笑,語調沉緩:“可可,我一直活在謊言裏,我把謊言當真,最後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蘇可可不禁皺眉,低聲叫他:“殷少離,你……沒事吧?”


    總覺得這個人快哭了一樣,變得好脆弱。


    “我沒事,隻是突然發現,以前堅守的信念一塌再塌,再也沒法自欺欺人了。”


    他嚐試著抬了抬右手,沒抬起來。


    然後,他突然就笑了一下,那笑容蘇可可形容不出來,隻覺得看了有些難受。


    “就算我昨天真的被廢雙手,道行盡失,或者就那麽死了,我猜,那也是因果循環的報應。”


    蘇可可不解地看著他,“你到底怎麽了?”


    殷少離說了這麽多後,本就灰暗的眼重新對上蘇可可,帶上了幾分忐忑和一絲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狼狽,“可可,昨晚吳延對我用的不是催眠術,而是攝魂術,但不管是催眠術,還是攝魂術,十之八九都是我爺爺當年從姬家偷學的秘法。”


    蘇可可神色驟然一變,直直盯著他。


    殷少離的目光沒有躲閃,隻是抓著被褥的手不自覺緊了一些,他繼續道:“不止這兩個,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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