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腿分開,手肘拄著膝蓋,十指互扣。


    他低著頭,鷹眸深邃,額前碎發灑落下來,聲音雄渾有力。


    “這是秀禎自願的,家裏也同意,否則不會讓他來。如果他不願做,他自己會開口。既然沒拒絕,就代表他樂意。”


    男人的口吻十分冷酷,仿若事不關己,表情嚴肅,頭腦冷靜,但似乎缺了幾分人情味兒。


    齊素雅抓了抓脖子:“如果能衝來,我不會帶秀禎進城。他的性格可看作一種能力,是一條捷徑,但如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有違我初衷。”


    蘇幕戎忽然側首看向她這邊:“人太善良,未必是好事。”


    齊素雅垂下眼眸,她沉思著。“我其實,並不是善良的人。必要時,我也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在那個‘必要時’來臨之前,我想盡我最大可能保持我的人性。”


    她恍惚了一瞬。


    “人心真若黑透了,就不再是人了。就算黑暗在不斷吞噬,但這最後一份淨土是我的防線,除非真的再無轉圜餘地,否則,我想嚴防死守,以免自己迷失。”


    他可能聽不懂,但這是她從前的體悟。


    末世真的很複雜,各種人,各種事,見得多了,自己的心也就冷了。


    可是,如果被那些負麵的人事物同化了,人活成魔。那,還是她嗎?


    她想保住自我,她堅定自身信念。


    人說手持利器,殺心自起。她這種性格可能要被人罵為聖母白蓮。但她手握屠刀,從來,都不是為殺人,而是為自保。


    並不是末世就一定無情,並不是末世隻能造就心狠手辣的殺人狂魔。就算在末世的洗禮下,她心性上似乎出了點兒問題,但她依然保留著最基本的人性。


    如若這是白蓮聖母,那,在見過末世的殘忍血腥後,沒被那些負麵的吞噬,她為自己的聖母白蓮而驕傲。


    寧學大度,不做小人。


    她也有生氣的時候,心煩之下可能會說一些氣話,做一些氣事,甚至很想不管不顧幹幹脆脆的一刀切。


    比如有人惹了老子,讓老子不開心,老子就弄死他,弄死他全家。


    但那不叫瀟灑,也不是快意恩仇,更稱不上爽快,頂多就是一個大傻逼。


    她不是無私,也不是不自私,她有自己的小心眼,但她更想貫徹自身的信念,想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是被其他人的觀念影響,不是盲目從眾,隨波逐流。


    看不慣她的,她也同樣看不慣對方,所以不往一起湊就是。


    這是她的道,生存之道,處世之道。


    ……


    秀禎需要休息,齊素雅自己忙了一整夜,連夜開車進城,她也有點累了,決定趁著這段時間補補覺。


    等她進入臥室後,蘇幕戎依然坐在客廳裏,他凝睇著關閉的房門,回想著少女之前淒涼的模樣。


    他忽而像是失了神。


    “如果,人心真的黑透了,就不再是人了?”


    他徐徐垂首,凝睇自己這雙手,事到如今才陡然驚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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