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恕今年二十歲,這年紀比起宋巍來不算大,但比起其他娶親早的來說,也不小了。


    家裏不是沒給他安排過議親,隻不過沒哪次成的,久而久之,他也煩了。


    甚至於,為了躲避議親,他心甘情願到國子監來讀書。


    在國子監,陸晏清那樣的人是稀缺品種。


    徐恕他們班上,監生和貢生都有,大家基本都是埋頭苦學,很少有惹是生非的,徐恕雖然學得不好,不過時間久了受到感染,再加上有宋巍這個成績優異的榜樣見天在跟前晃,他就算德行再不好,也慢慢有所轉變。


    他爹徐光複早發現了,自打他跟著那個叫宋巍的貢生補課以後,不僅能自己寫文章,就連說話行事都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可見進步不小。


    徐光複去年便說過要請宋巍吃飯,隻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


    這次聽說宋巍就要回寧州準備鄉試了,他主動提出來,讓徐恕把宋巍和他家小娘子以及小妹都帶回家吃頓飯,算是徐家答謝宋巍這麽久以來對徐恕的幫助。


    人家把話說到這份上,宋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特地跟宋芳商量了一下,還告訴她,樂意去就去,不樂意去不勉強。


    宋芳想了一下,說去。


    宋巍適當地提醒她,“將軍府不比咱們家,到了那邊,盡量不要和徐恕發生衝突。”


    宋芳點頭說知道了。


    回答得很平靜,瞧著也不像是口是心非的樣子。


    宋巍沒再說別的,趁著徐家還沒來接人,出去給溫婉買橘子。


    她害喜,老想吃酸的,一時吃不到嘴裏就難受得想撓牆。


    除了給溫婉的酸橘,宋巍還買了去徐家的禮品和給老太太的補品,再回來時,徐家馬車已經停在胡同小院外。


    徐恕剛從裏麵挑簾下來,見著宋巍,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宋巍瞧瞧天色,“怎麽這麽早就過來?”


    徐恕撓頭道:“我娘聽我說你家娘子懷了身子,非讓我早早把人接過去,說是給她傳授點經驗。”


    溫婉懷孕,婆婆隔得遠,親娘沒法兒過來照顧,小姑子又是個未經人事的,她自己對這方麵更是一竅不通,的確需要有個人幫著引導引導。


    宋巍聽了,心中感激,“有勞了。”


    徐恕抱著手,後背靠在馬車上,“我就不進去了,免得待會兒一言不合跟宋小妹再掐起來,回家還得挨我爹的訓,你去把她們倆帶出來吧!”


    宋巍輕嗯一聲,抬步進院。


    溫婉等酸橘等了好久,見宋巍才回來,噘了噘嘴,雙眼染上埋怨。


    宋巍解釋道:“徐恕來了,剛剛在外麵跟他聊了幾句,他說現在就得接人過去,橘子先不吃,一會兒去車上給你剝,可好?”


    溫婉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哪裏等得及,自己摸了一個出來,三兩下去了皮就往嘴裏塞。


    宋巍聞著那味兒都覺得能酸掉牙,偏偏她吃得津津有味,那一臉滿足的樣子,讓他莫名的也想跟著嚐一口。


    ——


    宋芳已經收拾好換了新衣裳,跟著宋巍和溫婉出院門的時候一眼瞅見馬車邊的徐恕,記起了三哥先前的提醒,又很快拉回視線。


    馬車十分寬大,坐四個人都還有不少空間。


    車廂裏,宋巍安靜地給溫婉剝著橘子,那衝鼻的酸味兒刺激得徐恕直想打噴嚏。


    終於忍不住掀開車簾子朝著外麵打了兩個噴嚏再回頭,還是沒人說話。


    徐恕憋不住了,“我說,你們倒是吱個聲兒啊,去我們家吃頓飯有那麽嚴肅嗎?”


    目光尤其在宋芳身上轉了一圈,“宋小妹,你之前不是挺能說會道的,怎麽這會兒也不吭聲了?”


    說實話,她不開口跟他掐,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宋芳懶洋洋地看他一眼,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宋巍把剝好的橘子遞給溫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很自然地將話題轉開,“你們家老太太的病情怎麽樣了?”


    徐恕提起這個就歎氣,“病情倒是有所好轉,但終究是年紀大了,耳朵背,說點兒什麽她也聽不見,下人們都不好伺候。”


    他沒好意思說老太太耳朵是聽不見,嘴巴特能說,每次一見著他,催婚跟催命似的,他娘這段日子為了婚事忙得焦頭爛額。


    ——


    到了將軍府,徐恕先帶宋巍幾人去見過他爹娘。


    成績優異的學子,到哪都能成為關注,宋巍也不例外,他入學考試跳級的事兒,大將軍徐光複早聽說了。


    如今終於見著本人,大將軍麵露欣賞,連誇了宋巍幾句,說他年輕有為,此次鄉試場上必能一考即中。


    對於別人的誇讚,宋巍從來都是不驕不躁的態度,客套了幾句主動提出要去探望老太太。


    徐恕的娘徐夫人親自將幾人帶到了後院老太太住處。


    老太太這會兒正被下人們伺候著喝藥,見到徐恕進來,後麵還跟著個俏生生的丫頭,眼睛頓時亮了,“大孫子,這是孫媳婦兒吧?”


    徐夫人尷尬了,忙解釋,“老太太您誤會了,這不是孫媳婦兒,是來咱家做客的客人,恕兒的朋友。”


    老太太扯著嗓子問兒媳婦,“你說啥?我聽不見。”


    徐夫人無奈,“得嘞,一到關鍵時刻您這耳朵是真好使。”


    轉頭望向宋芳,歉意道,“宋姑娘,我們家老太太年紀大了,耳朵背,說話也糊塗,你就當她開個玩笑,別往心裏去。”


    徐夫人話還沒說完,老太太的拐杖就打到她腿上了,喘著氣道:“怎麽著?咒我老糊塗呢?”


    徐夫人:“……”


    不是說聽不見嗎?


    老太太這會兒精神得很,指揮著徐恕上來給她磕頭,讓拉上孫媳婦兒一塊。


    徐恕往她跟前跪了,抬頭解釋:“奶奶,孫媳婦兒還沒過門呢!”


    老太太掏掏耳朵,“說的什麽玩意,大點兒聲。”


    徐恕:“……”


    他就不該讓宋芳進這個屋。


    見老太太那一臉熱情的樣子,徐夫人隻好把目光投向宋芳,小聲說:“宋姑娘,你就當陪著恕兒做場戲,讓我們家老太太高興高興,算是幫我一忙,等過會兒出了這屋,該怎麽著還怎麽著,你看成不?”


    宋芳沒急著說話,先看向宋巍。


    宋巍說:“你已經十八歲,有些事不必過問我,可以自己拿主意。”


    宋芳點點頭,慢慢走到老太太跟前,和徐恕並排跪下。


    老太太臉上都樂出了褶子,直誇孫子眼光好,“哎呦,這仔細一瞅,還真有夫妻相。”


    說著,扭頭望向兒媳婦。


    徐夫人附和,“人家馬上就是小兩口了,能沒點兒夫妻相嗎?”


    “這話我愛聽。”老太太樂嗬嗬道。


    徐夫人心說那可不,不愛聽的,您那耳朵它自動就給擋在外頭,聽不見了。


    溫婉覺得徐家這位老太太特逗,瞧她這精神頭,最起碼還能活個十年二十年,一點也沒有大限將至的樣子。


    為了孫媳婦兒,老太太還真能演,尤其那雙耳朵。


    老太太看著徐恕又問:“什麽時候生個胖崽兒?”


    徐恕答不上,拿眼睛去看他娘。


    徐夫人打圓場,“瞧您這心操的,恕兒都還沒把人娶過門呢!”


    看著老太太那樣子,八成又“聽不見”了,徐夫人覺得心累。


    徐恕有個表妹,那姑娘打小就喜歡徐恕,長大了更是一心想嫁過來伺候他。


    本來嘛,她和將軍都覺得小姑娘不錯,親上加親也沒什麽,結果那丫頭到老太太跟前過了一眼,就被拍下去了,老太太死活不讓,說瞧著不順眼。


    怎麽個不順眼法,老太太沒說,她這當兒媳的也不好問,隻能順著老人家的心意來。


    這回可倒好,家裏來了客人,人家聽著老太太病了,好心過來瞧一眼,這一眼倒讓老太太給瞧順了,裝耳聾裝傻,愣是把倆人給扭成一對。


    徐夫人是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們家,因為將軍是草莽出身,對於門第觀念沒那麽重,倘若這姑娘真和恕兒兩情相悅,就上門提親娶過來也沒什麽不好,關鍵是沒那回事兒啊!


    恕兒要真喜歡她,早說了,能等到現在嗎?


    更何況,這姑娘許沒許過人家,有沒有意中人,他們全都不清楚,能幹那不靠譜的事兒嗎?


    沒多會兒,下人過來傳飯。


    徐夫人忙吩咐徐恕帶著宋芳他們幾個出去吃飯。


    她沒急著走,要留下來給老太太喂飯。


    老太太今兒心情特別好,吃了幾口就誇那姑娘,說一看就是個心眼兒實的,會過日子。


    徐夫人沒接腔。


    老太太又催她,抓點兒緊把婚事給辦了,要是能在大限之前見著重孫子出生,那她走得也安心。


    徐夫人道:“您哪,身子骨硬朗著呢,見天把那幾個不吉利的字眼兒掛在嘴上,也不覺得膈應。”


    老太太抿了抿嘴巴裏的飯,“我活了一輩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看人能沒點準?大孫子那什麽表妹,嬌生慣養的,嫁過來指不定誰伺候誰呢!”


    徐夫人心說那您也不能見一個就胡亂給人點鴛鴦譜啊!


    “小芳就挺好。”老太太又說:“一看就是吃過苦的孩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孫子心性不成熟,合該找個成熟的給他操持操持家裏。”


    徐夫人:“您說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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