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一次,蘇瑜提出離開蘇家,邱姨娘給的答案都有些模棱兩可,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輩子在蘇家紮根。


    想到自己被兩根手指嚇得驚魂失色,當娘的連半句關心都沒有,蘇瑜不禁怒從中來,一把鬆開邱姨娘,眼神含恨,“我是不懂你為什麽自甘下賤,不懂你明明心裏不樂意,卻還要勉強自己待在這種地方。如果是為名,你除了能當個賤妾,還能做什麽?要說為利,國公爺壓根兒就沒打算正眼瞧你,你又能從他手中得到什麽?不為名不為利,難不成,你還真對國公爺情根深種?”


    邱姨娘並未因為蘇瑜的話而著惱,隻是眼神和善地望著她,“離開很簡單,可你想過沒,一旦少了蘇家的庇護,你在外麵,或許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在蘇家這幾年,你背地裏做過的事不少,得罪的人越來越多。


    今日人家隻是剁了兩根手指來嚇唬你,而不是直接剁了你,那是因為你還是蘇家小姐,對方有所顧慮。


    如果你不是蘇家人呢?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能對抗得了你得罪的那些人?”


    蘇瑜聞言,原本就煞白的臉上更添一片慘色。


    耳邊,邱姨娘的聲音又傳來,“你如今所以為的牢籠,沒準將來會成為你的避難所,得罪了人還能全身而退,瑜兒,你該珍惜你現在的日子。”


    蘇瑜怔怔望著邱姨娘。


    印象中,她的生母軟弱可欺。


    因為家裏沒男人的緣故,小時候母女倆沒少遭人白眼受人欺負,每每那個時候,她娘總是以淚洗麵。


    生母的無能,造就了蘇瑜什麽事都喜歡動拳頭的暴躁性子。


    可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娘不再動不動就哭,不再滿臉害怕地揪著她的袖子讓她別打人了?


    她在蘇家做了很多事,比動手打人更殘忍的不止一樁,然而她娘卻並未像從前那樣阻止,對她的態度始終溫柔,溫柔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娘……”下意識地,蘇瑜輕喚了一聲。


    邱姨娘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替她撫平衣裙上的褶皺,聲音溫緩,“你總抱怨在蘇家過得不好,可你卻從來沒想過要把日子過好,不管是為人婦還是為人女,你都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


    蘇瑜咬牙,“郝運那個人渣對我做出那種事,我怎麽可能跟他好好過?”


    “可你這輩子除了他,再也跟不了別的男人。”邱姨娘平靜地說:“你們小兩口,一個想在這個家有地位,一個想得到重用,既然兩人都這麽聰明,為什麽不聯手?”


    “我……”蘇瑜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邱姨娘已經替她整理好衣裳,雙手順勢握住她的細腕,“郝運對你用強,你父親還同意他倒插門,並且將那件事徹底揭過去不提,說明郝運對他有用,你何不投你父親所好輔助你夫君?隻要郝運得到你父親重視,你的地位,自然而然就能水漲船高。”


    說到最後,不忘激勵她,“蘇家大宅裏這些受寵的嫡子嫡女,未必就有瑜兒的頭腦,你並不比他們差。”


    蘇瑜怔怔,“娘,我、我真的可以嗎?”


    邱姨娘笑著頷首,“隻要你願意。”


    ……


    蘇瑜回到自己院裏,食盒已經被下人撤了,郝運正坐在桌前,手裏拿著張紙條,見到蘇瑜,他眼神似笑非笑,“還以為你有多少不下作的手段,如今看來,跟我也是半斤八兩。”


    今日之前,蘇瑜沒少罵他下賤,還說下賤之人隻配用下賤手段。


    蘇瑜的視線緊緊鎖住他手中紙條,“那是什麽?”


    郝運挑眉,“送你手指的人,順便送來的。”


    蘇瑜上前,直接從郝運手中搶過來自己看,上麵寫了一句話,大意是如果下次再敢動宋巍身邊的人,砍的就是她蘇瑜的手指。


    好不容易在邱姨娘那邊得來的自信瞬間被擊垮,蘇瑜回想起那兩根手指,惡心的同時,心底蔓延開恐懼。


    她隻是想從宋巍身邊的人報複起,沒成想會一腳踢在鐵板上,還被反彈回來。


    郝運自她進來就沒挪過位置,連姿勢也不曾換一換,好整以暇地望著蘇瑜,想多欣賞一下這個女人崩潰時的臉色,順便等著接下來的日常一吵。


    可他等了好久,蘇瑜都沒有因為憤怒而將火氣撒到他身上,聲音透著以往不曾有過的平靜,“郝運,我們聯手吧!”


    蘇瑜在態度上的大轉彎,讓男人始料未及,麵露愕然,“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不要吵架了,窩裏鬥沒意思,要就聯手一致對外。”


    郝運不信她,“跟你聯手,我能得什麽好處?”


    “你一直想得到國公的重用,想出人頭地,不是麽?”蘇瑜將紙條揉成團扔在地上,唇角上彎,“我們聯手,你幫我贏得在這個家的地位,我幫你越爬越高,誰也不虧。”


    “聽起來有點兒意思。”郝運抱著雙臂,半邊身子倚靠在身後的圓桌上,眼神裏,更多的是質疑,“可嶽父已經被架空了權利,蘇家現如今就隻是個被掏了內髒的空殼子,你以為,我還能得到什麽?”


    蘇瑜冷言道:“你別忘了,蘇家在宮裏有個皇後,在邊區還有個得皇上器重的七爺,他們倆,夠不夠格讓你幫我?”


    郝運:“……夠。”


    ——


    因為寧娟兒的事,謝正一夜沒合眼,第二日出門的時候碰上宋巍。


    見他形容憔悴,宋巍問:“沒休息好?”


    謝正說:“昨夜睡前茶喝多了,有些失眠。”


    宋巍嗯一聲,沒拆穿他,“先前的事,過了就過了,無需想太多,安心備考。”


    謝正點頭應下,心裏卻忐忑。


    昨天寧娟兒大鬧的時候,他的兩位同僚都看到了,今日翰林院必定傳得沸沸揚揚。


    謝正在寧娟兒這件事上受到的打擊不小,甚至是有了陰影,如今要他再去直麵那麽多同僚異樣的目光,他做不到從容應對。


    因此走了幾步,謝正就停下來。


    宋巍察覺到,轉頭問他,“是不是落了什麽東西在家裏?”


    “我不舒服,想告個假。”


    “要不要我幫你跟掌院學士說一聲?”


    謝正剛想點頭,見到謝濤和他媳婦兒出門準備去攤位上,他抿了抿唇,打過招呼之後回頭看向宋巍,“沒事了,走吧!”


    之前中舉的時候,又不是沒被清水灣的人罵過,更粗俗更尖酸刻薄的話他都受了,如今不就是被翰林院裏麵的文人翻幾個白眼,不至於讓他直接崩了心態。


    一路上,謝正都在做自我心理建設,已經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


    然而等進了翰林院,同僚們見到他,都隻是尋常的打招呼,並沒有誰露出異樣甚至是嘲笑的目光來。


    謝正心裏納悶,難不成是昨天那兩位還沒來,事情還沒傳開?


    他剛這麽想著,那兩位就來了,見著他,笑著問了句,“昨天沒受到驚嚇吧?”


    謝正愣了下,“你們都看到了?”


    同僚點頭說看到了。


    謝正呼吸頓了頓,“那你們能不能……”別到處傳。


    話還沒說完,就被同僚拍了拍肩膀,寬慰他,“往後出門小心些,咱們翰林院雖然是個清水衙門,可有哪個衙門是真幹淨的?即便是隻小蝦米,也有被大魚惦記上的一天,謝兄你這次算是點兒背到家了。”


    謝正扯了扯嘴角。


    同僚走後,他先前忐忑的心稍稍平複了些,很快投入學習。


    ……


    宋巍向人打聽了庶常館這邊謝正的狀況,得知他沒什麽大礙,這才暗鬆口氣。


    沒事就好,不枉他親自登門去跟謝正那兩個同僚交流了一番。


    昨夜宋巍找上人的時候,並未提及謝正險些被人毀了名聲的事,隻說路過順便拜訪,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謝正是他表弟,往後在庶常館,請他們多多關照一下。


    現如今整個翰林院,誰不知道宋巍是光熹帝跟前的紅人,那兩位見到大人物親自登門,巴結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取笑謝正?


    ——


    溫婉生辰這天,宋巍果然說到做到告了假。


    中午家裏做了一桌好菜,隻可惜元寶碰上旬考,沒辦法趕回來。


    溫婉沒想大辦,怕謝家人過來送禮,就沒請那邊,宋芳三身子的人,不好讓她來回跑,因此將軍府也沒請,午飯便是自家人圍在一塊兒吃的。


    ------題外話------


    衣衣:你們倆聯手被虐嗎?【親媽點煙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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