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不是第一次見到宋元寶,當下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宋元寶回以一笑,問:“崔公公,您手上的聖旨真的是給我的?”


    “咱家可不敢假傳聖旨。”崔公公道:“宋大少爺,快跪下接旨吧!”


    宋元寶聞言,一掀袍擺就地下跪。


    崔公公照著聖旨所寫宣讀了一通。


    內容不算長,意思也簡單。


    去年歲末考,宋元寶拿了同級前三,有幸入宮成為大皇子的伴讀。


    念完後,崔公公將聖旨遞給少年,好心囑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宋大少爺千萬要好好把握。”


    宋元寶手裏握著聖旨,神情迷茫,“大皇子的伴讀不是蘇家那位四少爺嗎?怎麽突然變成了我?”


    崔公公道:“蘇家四少爺在馬場不慎摔下來,受了點傷,已經被送回家靜養了。”


    這事兒宋元寶聽同窗提起過,他還以為隻是點輕傷,沒成想,都嚴重到換伴讀人選的地步了?


    關於皇宮,宋元寶沒有任何的了解,抓緊機會打聽,“請問公公,我哪天入宮,每天什麽時辰入宮,入宮之前又該準備些什麽?”


    崔公公被他問得有些發愣,過了會兒才說:“如果可以,宋少爺明日便可入宮,除開頭一天,往後每日寅時就得起床陪大皇子早讀,至於其他吃的喝的,無需你操心,宮裏都有。”


    寅時。


    宋元寶很少試過這個時辰起。


    或許他爹當年寒窗苦讀的時候這麽幹過。


    他仔細合計了一下,“即便是坐馬車,我們家到皇城也要一炷香時間,這麽算下來,醜時過我就得起。如果是硬性要求的話,我可以做到每天這個時辰一定起,但我無法保證每天都有精神陪大皇子早讀,畢竟他寅時,我醜時,我們倆在睡眠時間上,存在一個時辰的差距。”


    崔公公:“……然後呢?”


    “然後我就想問一句,宮裏都包吃了,就不能順便包住嗎?我體型小,不占位。”


    崔公公:“……”


    ——


    崔公公回宮去見光熹帝,順道把宋元寶的話一字不漏給複述了出來。


    光熹帝聽罷,問他,“真是宋皓親口說的?”


    崔公公忙道:“奴才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光熹帝突然笑了,“這不肯吃虧的性子,跟他爹還真是一個模子裏扒出來的。”


    崔公公:“那這包住的事兒……”


    光熹帝大手一揮,準了,“讓人在玉堂宮裏收拾一間偏殿出來給他住下。”


    玉堂宮是趙熙的寢宮,因著趙諾之前隻有他一位皇子,因此他一個人占了一宮。


    ——


    這天下學,溫婉照例去國子監大門外接宋元寶,發現他手中捏了個卷軸,隱約能看到明黃的顏色。


    溫婉心中驚訝,“你拿的什麽?”


    宋元寶直接把聖旨遞給她,嘴裏解釋說:“宮裏來的。”


    溫婉打開一瞧,竟然是聖旨。


    等看完上麵的內容,她好久都沒說出話來。


    宋元寶有些拿捏不準溫婉的心思,小聲喚,“娘?”


    溫婉輕蹙眉頭,元寶這幾個月的考試成績都名列前三,會被注意到無可厚非,隻是她想不通,“之前不是已經確定了大皇子的伴讀是蘇堯啟嗎?為什麽又變成了你?”


    “蘇堯啟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受了傷,以後去不了了。”宋元寶回答。


    ……


    到家的時候,宋元寶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房間,跟著溫婉直接去了榮安堂見爺奶。


    見宋巍也在,他直接把自己要去給大皇子當伴讀的事說了出來。


    宋巍之前在翰林院就有所耳聞,當下還算鎮定。


    宋婆子就鎮定不了了,“進宮?”


    她這大孫子從來沒去過皇宮,這萬一要出點什麽差錯,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宋元寶點頭,又說:“我已經跟崔公公打過招呼,往後會住在宮裏。”


    “不是白天伴讀嗎?你趕早去也不行?”宋婆子問。


    “大皇子寅時開始早讀,咱們家離著皇城又遠,再趕早,那我就得醜時起床了,先不說那時候皇城門還沒開,就算我有特殊權利能被放進去,也做不到每天公雞都還沒打鳴就起床呀!”


    啥?寅時就起床讀書了?


    宋婆子直接噎住。


    她家三郎最刻苦那幾年,最早也是天將亮的時候起。


    就沒見過這麽早的。


    宋婆子真不知該誇一句大皇子勤奮好學還是該同情他小小年紀就被管束得這樣嚴厲。


    宋元寶說完,看向宋巍,“爹,您不會怨我自作主張吧?”


    宋巍麵上不見生氣的跡象,“你能自己分析利弊拿主意,而不是什麽都等著大人幫忙裁決,我很高興。”


    宋巍的回答,無疑鼓勵到了小小少年,他彎起唇,雙眼裏亮晶晶的東西,是被人肯定的成就感和興奮感。


    ——


    玉堂宮。


    趙熙從校場回來,發現幾個宮人太監在拾掇偏殿,他走過去瞧了眼,“你們在做什麽?”


    幾個小宮娥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急急忙忙跪在地上,“大殿下恕罪,奴婢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收拾偏殿的。”


    趙熙的目光從幾人身上一一掃過,見都是乾清宮的人,信了幾分,又問:“為什麽要收拾偏殿?”


    宮娥正欲回答,崔公公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奴才剛準備去找大殿下解釋來著,誰成想到了校場沒見著人,隻好又折了回來。大殿下有所不知,您親自選中的那位伴讀說了,他們家距離皇城遠,寅時早讀,他每天醜時就得起,能保證寅時一定出現在尚書房,卻不能保證有精神陪您,這不,讓奴才轉告皇上,咱宮裏除了包吃,還得包住。”


    趙熙眉心一跳,“聽這意思,要是不包吃不包住,他還就不來了?”


    “這……”崔公公沒敢接腔。


    宋家那位少爺他見過,身上有股子少年人的桀驁不羈。


    皇上說宋皓跟他爹宋巍是一個模子裏扒出來的,這話不假,就白天在國子監那架勢,若是不答應包吃包住,對方沒準真會直接拒絕。


    趙熙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少年皇子那雙眸潑了墨似的黑,瞧不出是喜是怒。


    ——


    翌日。


    宋元寶掐著點在卯時之前趕到尚書房。


    先生還沒開課,趙熙早讀完,用了早膳剛回來,在門口碰上他。


    四目相對,年方十三的兩位少年眼中神色截然不同。


    一個淡漠,一個熱忱。


    短暫的對視過後,宋元寶先躬身行禮,“見過大殿下。”


    趙熙拉回視線,聲線微冷,“你便是宋皓?”


    “是。”


    “是你主動要求住到宮裏的?”


    “是。”


    “去年破了大環山煤礦案,今年協助國公帶兵剿匪的那位宋翰林,是你父親?”


    “是。”


    “除了‘是’,你還能不能說點別的?”


    “能。”


    “……”


    兩人談話的間隙,上課的先生朝這邊走來,拱手朝趙熙行了一禮,目光轉向一旁的宋元寶。


    趙熙介紹道:“他是新來的伴讀,宋皓。”


    宋元寶忙給先生見禮。


    先生點頭示意,讓二人進去,要開始上課了。


    宋元寶自覺站到一旁,讓趙熙和先生走在前頭,他跟在後麵。


    尚書房雖大,但因著宋元寶是伴讀,不能隨意選位置,隻能坐在趙熙旁邊。


    大概是知道他今日一早來,書本早就給準備好了。


    他隨手翻了翻,這是一本算學,裏麵的內容,竟然比國子監的課本還要深奧。


    先生講課的方式跟國子監的學官也不一樣,稍微一恍神,就等同於聽天書。


    這樣的書配上這樣的教學方式,十分考驗皇子們的專注度。


    宋元寶聽課之餘,眼尾瞥了瞥旁邊,發現大皇子坐得端正筆直,一雙眼睛專注在書本上,時不時地提筆記下重點。


    對於先生的提問,他也應答自如。


    求學態度認真而嚴肅,身上沒有半點紈絝子弟的氣質。


    宋元寶不禁納悶,大皇子的自覺性這麽高,為什麽皇上還要給他找伴讀?


    就不怕伴讀把他給帶歪了?


    晃神間,旁邊傳來趙熙壓低的嗓音,“你平時也喜歡這樣盯著人看?”


    宋元寶回攏思緒,發現先生不知何時出去了,尚書房裏就他們兩人,他將目光挪到書本上,麵不改色地說:“我家祖籍在寧州,以前沒見過什麽世麵,鄉下人初次接觸大殿下,有點激動。”


    趙熙:“……”他並沒有看出來他哪裏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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