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堯啟沒想過父兄的話裏有多少真假,隻當他們是被自己的堅持所打動,鬆了口氣,又道:“我現在就要見到大姐姐。”


    蘇國公一副“完全沒問題”的架勢,“好好好,馬上讓你見。”


    眼風瞟向一旁的蘇宏啟。


    “放人!”蘇宏啟麵無表情地吩咐門口隨侍。


    ……


    一刻鍾以後,蘇堯啟在蘇家私牢門口見到蘇瑜。


    她衣著整齊,發髻未亂,瞧著安然無恙,但隻要仔細觀察,不難發覺全都是臨時做出來的樣子。


    蘇宏啟可不會手軟,蘇瑜被關的這段日子裏沒少被施以酷刑,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疤,愈合的,裂開的,新添的,隻不過如今被華麗好看的外衣一包裹,肉眼瞧不見。


    再加上出門前蘇宏啟的人給她服了藥,威脅她但凡敢在小四跟前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就乖乖等死。


    蘇瑜之前在彌勒山下險些死過一回,知道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滋味兒不好受,氣絕之前若是還得受毒藥折磨,那真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哪怕渾身上下挖心刮骨般的疼,她還是勉力撐著走到蘇堯啟麵前。


    蘇堯啟低聲問,“大姐姐,你怎麽樣?”


    “我沒事。”蘇瑜唇邊扯出一抹笑,“小四,你怎麽突然來了?”


    “我聽說大姐姐因為刺殺的事被抓起來,就立即下山往家趕,好在,他們沒對你用刑。”


    蘇瑜怔怔看著他,“我原本隻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你是嫡係少爺,為什麽要大老遠跑來救我?你可知你救了我,便是在與你父兄為敵。”


    蘇堯啟搖頭,“大姐姐說過,你不會傷害我,同理,我也不會傷害你,更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出事。”


    蘇瑜再一次怔住,這個自她進府就把她當成親姐姐看待的少年郎,從未在背後道過她一句是非,看她的眼神,也從未有過輕蔑。


    有那麽一刻,蘇瑜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但隨即又強行否定。


    她的目的,是複仇,是把蘇家所有人欠她們母女的一一討還回來,而不是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跟溫家子上演姐弟情深。


    拉回思緒,蘇瑜強忍著痛提了衣擺在他跟前轉一圈,“你看,他們真的沒把我怎麽樣,小四,山下的世界太複雜了,不適合你,回去吧。”


    蘇堯啟想起自己來前師父也是這麽交代的,讓他別在山下多待。


    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狐疑地看向蘇瑜,“大姐姐真沒事了?”


    “嗯。”


    蘇堯啟叮囑道:“那我走了,父親和兄長那邊,我待會兒去說一聲,沒人敢再抓你。”


    ……


    蘇堯啟離開後,蘇瑜是自己回的牢房。


    她服了毒藥,若是忤逆了蘇宏啟拿不到解藥,頂多再過一個時辰就得死。


    蘇宏啟來私牢見蘇瑜的時候,腰間沒佩劍,手中握著一根烏藤鞭。


    蘇瑜背上的傷疤還未痊愈,隻一看到鞭子,就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蘇宏啟性子孤高冷僻,向來不喜歡多說話,他站在昏暗的通道上,幽幽火光映著俊顏,望向蘇瑜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是誰去彌勒山報的信?”


    毫無情緒的聲音,使得原本就陰暗的私牢愈發森寒。


    蘇瑜抱著雙膝坐在牆角,閉口不言。


    這天底下,誰她都能出賣,唯獨不會出賣她娘。


    沒有人能明白,日子過得最艱苦那幾年,她們娘倆是怎麽咬牙挺過來的。


    哪怕來了蘇家不再缺衣少食,與生母相依為命的那段時光,仍舊是她此生無法抹除的記憶。


    蘇宏啟似乎冷笑了一下,“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是誰,不過我覺得,很有必要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他一麵說,一麵從袖兜裏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兩指捏著細瓶頸晃了晃,“這是最新煉出來的香,一個時辰之內,在毒發之前,你隻要能讓邱姨娘沾上它,我便給你解藥。”


    蘇瑜聞言,突然嗬嗬一聲,抬起眼來看著他。


    蘇宏啟將瓷瓶從縫隙間扔進來,落在稻草上。


    蘇瑜盯著瓷瓶愣了會兒,動手撿起來,還不等蘇宏啟說句話,直接打開瓶塞,將瓶口對準鼻端,狠狠吸了一口。


    蘇宏啟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做,當即皺眉,冷嗤,“瘋子!”


    罵歸罵,罵完之後雙目還是一瞬不瞬地盯在蘇瑜身上,想看看這款香的作用到底是什麽。


    牢房裏,蘇瑜已經扔了瓷瓶。


    兩人都沒說話,周遭沉寂了大概有五六息的時間。


    蘇瑜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一雙眼睛像染了色,又猩又紅,眉眼間戾氣沉沉。


    蘇宏啟後退半步。


    蘇瑜朝他衝來,雙手扶著手臂粗的圓木撞了兩下,沒撞開,她索性抬腳踹。


    一腳就把圓木踹出裂痕。


    蘇宏啟大概猜到這款香能讓她在短時間內力大無窮,怕傷及自身,急急退出去。


    蘇瑜破門而出,緊追在他身後。


    私牢外麵有守衛,蘇宏啟出來的時候吩咐了把後麵的人攔截住。


    然而五六個彪形守衛都沒能阻住她。


    誰攔,她雙手就能把人舉起來,然後重重摔到地上,旁邊有偷襲的,她一腳踹過去,直把人踹吐血。


    蘇宏啟閃身避到花樹後,躲開蘇瑜的視線,臉色有些沉。


    這款香,又失敗了。


    它並非是神奇到能讓人產生特異功能,而是把人所有的精氣神都凝聚到一塊兒突然爆發出來,一旦過了效用時辰,試香的人極有可能會因為耗光精力而當場死亡。


    這樣的香一旦讓皇後娘娘佩戴,後果不堪設想,牽連蘇家是早晚的事。


    蘇宏啟走神之際,蘇瑜已經一陣風似的卷去了正院,那速度,快到他完全反應不過來。


    片刻之後……


    “來人,馬上去正院,保護國公!”


    然而等幾人飛奔到正院,進門隻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護衛屍體,東堂傳來蘇國公的怒喝聲。


    “把劍放下,你個逆女,還敢弑父不成?”


    “蘇瑜,老子再說一遍,把劍放下!你是想找死嗎?”


    緊跟著,是國公夫人的求和聲,聽著有些顫,“大姑娘,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國公是你生父,你敢傷他,是要遭受天打五雷轟的,聽話,先把劍放下,你說你一個女兒家,舞刀弄劍的成何體統?”


    蘇宏啟衝到東堂門口,就見蘇瑜手中握著一把劍,應該是從護衛手中奪來的佩劍,她沒習過武,握劍的姿勢不對,但還是在國公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她竄到國公身後,原本正準備殺人的姿勢變成劫持,鋒利的劍刃橫在國公脖頸間,猩紅的雙眼瞪著蘇宏啟,目光中滿是怨毒。


    國公此時又氣又怒,見著蘇宏啟,當即厲聲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這瘋子給我弄開!”


    蘇宏啟才往前一步,蘇瑜手中的劍就往下壓了壓,很快有鮮血流出來。


    蘇國公疼得齜牙,偏偏身後的人力大如牛,讓他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國公夫人驚叫道:“宏啟,別再往前了,會害死你爹的!”


    蘇宏啟依言頓了腳步,眉頭卻越皺越深。


    不對,新煉出來的香不可能既讓人力大無窮,又控製住她的心神。


    蘇瑜自從衝出牢房之後就沒說過話,她目前的狀態,像是被人控製了一舉一動。


    催眠!


    想到此,蘇宏啟馬上回頭吩咐跟著自己來的那幾個守衛,“去汀蘭苑,把邱姨娘抓起來!”


    一直以為是個草包,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隔這麽遠還能通過催眠控製蘇瑜。


    這個女人,他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護衛把蘇瑜和邱姨娘的住處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見著人影,回來稟報蘇宏啟。


    蘇宏啟看了眼被蘇瑜劫持住的蘇國公,閉了閉眼,“加派人手,不夠的話從別的地方調,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那個毒婦。”


    蘇瑜完全沒了理智,要想從她手中把人救出來,隻能先擒住邱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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