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舟心下自嘲,他自詡運籌帷幄了一輩子,唯一的一次失算竟然是被蘇儀這個毒婦給戴了綠帽子。


    以前沒說,是覺得難以啟齒,但隨著蘇儀最近的動作越來越頻繁,陸平舟覺得,陸家怕是再容不得這個女人了。


    麵對生父的質問,他隻沉默了片刻就坦然道:“彬哥兒沒撒謊,他和蕎姐兒確實不是蘇氏所生,而是文娘的孩子。”


    “胡鬧!”老太爺重重一掌拍在書案上,驚落了上麵的根雕筆架,毛筆散落一地。


    陸平舟垂下眼睫。


    “當年是蘇氏背叛我在先,她生下的那對龍鳳胎是別人的種,我不能留下來混淆陸家血脈,隻能想辦法使了掉包計,把文娘的孩子跟蘇氏的調換了一下。”


    “這麽說,文姨娘也懷了雙胎?”


    “不是,文娘懷的隻是彬哥兒,蕎姐兒是我從一戶農家抱來的。”


    一下子是長媳紅杏出牆與人偷情生下雙胎,一下子又是長子為了遮醜從農家抱來了別的孩子掉包。


    這顛覆認知的真相一出,便是一向老成持重的陸國公,也不禁捏把冷汗,心頭餘怒未消,“既然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當年為何不直接坦白?”


    陸平舟發出一聲苦笑,“哪個男人願意自己頭上戴頂綠帽子,孩兒也有自己的尊嚴,不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他這麽一說,老太爺竟然半天找不到話反駁,噎了好久才道:“此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陸平舟回:“外麵隻有二弟和二弟妹知情,陸家內部的話,我、文娘、蘇氏、彬哥兒,蕎姐兒都知情,現如今又加了爹娘和小柳氏。”


    果然,全都瞞著他和老妻,老太爺狠狠揪了一把胡須,“趁著事情還沒散開,想辦法****,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否則後果你知道的。”


    “兒子明白。”


    老太爺又問他,“你打算如何處置蘇氏?”


    提及那個女人,陸平舟眸光變得陰鷙,“先太後賜婚,我休不了她,但不代表折磨不了她,此番去宿州,必不會讓她一帆風順。”


    老太爺長歎口氣,“蘇氏是個不安分的,隻要留她一口氣在,難保日後不會卷土重來再生事端。”


    難得聽到一向大仁大義的生父對個婦人起了殺念,陸平舟當即道:“兒子明白該怎麽做了。”


    “去吧,盡快把這事兒處理了好,免得夜長夢多。”


    陸平舟退出書房,重新返回怡安院。


    正屋裏的氣氛仍舊僵持著,自打老太爺把陸平舟叫出去就沒人說過話,蘇儀的臉色已經不能單純地用慘白二字來形容。


    一直以來,和齊海的奸情都被她利用為紮在陸平舟心底的一根刺,陸平舟休不了她,便隻能生生受著這頂綠帽子。


    而她也習慣了陸平舟每次見到她就覺得膈應,卻又沒辦法把事情鬧大的無奈。


    如今遮羞布被無情地扯下,攤開在那麽多人麵前,蘇儀不僅感受不到絲毫的快意,反而覺得全身的皮都被人扒光了。


    老太太被陪房媽媽服侍著吃了救心丸才勉強鎮定下來,眼下繃著臉瞅著蘇儀,已經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柳氏則化成了雕塑,坐在那兒就一動不會動。


    難怪陸晏彬對妾室情根深種,原來他自己就是妾室生的。


    所以這是打心眼兒裏抵觸正室?


    小柳氏越來越覺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一片迷茫。


    她當年糊裏糊塗地被老太太安排人接來京城,糊裏糊塗地跟陸晏彬見了麵,這樁親事就算定下,最後糊裏糊塗地嫁過來,原想著自己是老太太娘家人,大少爺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算是做做樣子也該愛重她幾分,哪曾想,自己過門的一天起就被冷落至今。


    老太太每次跟她談及子嗣,她都覺得心裏苦不堪言。


    想到這些,小柳氏眼圈紅紅,她真的很想質問陸晏彬一句,既然那麽抵觸正妻,那麽不待見她,當初為何答應要娶?


    如果那年他搖了頭,她另嫁他人,如今就算不是大富大貴,至少日子能更舒坦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他做著名義上的夫妻。


    他能撒手成天與妾室溫存在一處,可她卻要受著長輩們的壓力,每每問及,都是關於子嗣。


    老太太甚至還擔心是不是她身子有問題,請了有經驗的醫婆來給她看。


    每當這種時候,她能怎麽說?告訴老太太自己與陸晏彬就沒同過幾次房?


    她隻能陪著笑臉說自己的兒女緣還沒到。


    用她的一生來成全他和妾室的情深不倦,他竟然一點愧悔之心都沒有,未免太讓人心涼。


    陸平舟進來時,小柳氏坐得愈發端正,及時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不想讓公公看出破綻。


    老太太沉著臉,“老大,先前的事你作何解釋?”


    “兒子沒什麽好解釋的。”陸平舟坦然道:“彬哥兒確實是文娘的親生兒子,至於蘇氏......”


    他說著,視線緩緩挪向蘇儀。


    蘇儀被他這個眼神盯得心下一凜,虛張了張嘴,卻是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母親,事已至此,過多追究無益。”陸平舟道:“詳情兒子已經向父親交代清楚,您若想知道,自己去問他便是,有小輩在,兒子就不細說了,剩下的事,無需父親母親再操心,交給孩兒即可。”


    小柳氏這個時候才突然回過神來,忙站起身,“爹,老太太,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作為府上掌管中饋的少奶奶,也該有這點覺悟,老太太嗯了一聲,情緒總算有所緩和。


    之後,陸晏彬回到飛雪院去看望蘇黛,小柳氏攙扶著老太太進了內室。


    蘇儀則是被陸平舟帶走。


    這麽個驚天雷的消息炸下來,老太太哪還能安心歇著,坐下之後讓小柳氏去把文姨娘請來。


    小柳氏應聲,走出怡安院,不多時把海棠院的文姨娘請到怡安院來。


    事發倉促,文姨娘尚且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心下十分忐忑。


    老太太一向對妾室沒什麽好顏色,況且因著世子爺寵她,在老太太眼裏,她就是那妖媚惑主的浪蹄子貨色,一直以來,她是能避開老太太就避開老太太,盡量不礙她的眼。


    今兒個卻被單獨傳來怡安院,文姨娘預感十分的不好,又不敢問小柳氏,隻得低垂著頭。


    等入了老太太的內室,她恭恭敬敬地蹲身行了一禮,“婢妾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手中端著茶盞,拂了拂上麵的茶沫子,見著文姨娘進來,她眉心蹙了蹙,沒喝,又把茶盞擱下,“抬起頭來。”


    文姨娘緩緩抬頭。


    她今兒穿了件柳綠水綢襖兒,頭上沒什麽華麗的首飾,妝容也十分素淡。


    哪怕在老太太眼裏是個不要臉的**子,她素來也是中規中矩的打扮,從不花枝招展。


    在妝容上,老太太挑不出什麽刺兒來,但一想到她立身不正,心下難免還是覺得膈應。


    被抬為姨娘之前,這女人可是陸家的奶娘,奶著奶著就成了大爺的女人。


    當年這件事讓外頭人看了不少笑話,都說大爺和一雙兒女搶吃食。


    老太太對文姨娘的芥蒂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隨著陸平舟對她的專寵越來越深,老太太的憎惡自然也越來越重。


    哪怕此刻知道了文姨娘才是彬哥兒的生母,老太太對她的感官也沒好多少。


    “你和老大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老太太開門見山,沒那心思再拐彎抹角。


    文姨娘直接愣住,完全不懂老太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見她神色猶豫,老太太皺緊眉頭,“先前彬哥兒來見我和老太爺說了一些事,我隻是想問問,你和老大是怎麽認識的,又是在哪認識的?”


    文姨娘心下一咯噔,第一個念頭是彬哥兒和蕎姐兒的身世瞞不住了,她忐忑地哆嗦著身子,說話有些磕磕巴巴,“婢妾......婢妾是在益州認識的大爺,那時候大爺外出辦差,他身子骨差,某回昏倒在路邊,婢妾懂些醫理,當時剛巧路過,救了他。”


    這種橋段,老太太連聽都懶得聽。


    “這麽說,你後來還給他當過一陣子的外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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