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隻有一個官方太醫院,裏麵雖有幾十位太醫,卻要保證皇城內外貴人們的身體安康,碰上瘟疫,能調出去的並不多。


    溫婉的提議,是讓宣景帝把太醫院的太醫調出幾個來,再往坊間重金招收大夫,到了北疆把疫區百姓分級:不曾感染、輕微感染和重度感染三級。


    每一級都要有相應的方子,然後每日發放湯藥。


    不曾感染的進行預防,輕微感染和重度感染的分別隔離,方子自然也會有所不同。


    對於已經死亡的患者屍體,要進行定點燒毀。


    總而言之,盡一切可能做到仁道,倘若一刀切,不管感染沒感染,一把火燒死在裏麵,道理上而言,可能效果不錯,也能在最短時間內將疫情控製住,可這麽一來,宣景帝難免背上個“暴君”的罵名。


    溫婉相信趙熙不是這種人,要真是,他早就下令北疆燒村了。


    “其實有那麽多大夫在,要研究出方子治愈患者不難,難的是控製人心。”溫婉道:“因為恐慌,不少人四處逃竄,把瘟疫傳染給他人。其實反思一下,他們會恐慌,到底還是朝廷的撫慰沒到位,畢竟曆史上那麽多封村燒村的例子,就算是被感染,誰不想能有治愈的機會好好活著,誰想被活活燒死?這種時候,倘若朝廷能有個極具影響力的大人物前往安撫,讓北疆十萬百姓相信,朝廷不會采取一刀切的燒村做法,會盡可能地給他們醫治,隻要民心穩定下來,患者願意配合,徹底控製瘟疫,指日可待。”


    見趙熙狹長鳳眸裏流露出欣賞的目光,溫婉頓了一頓,“其實臣還有個建議。”


    趙熙頷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溫婉徐徐道:“我曾聽說,江南幾大商會內部都有商學,商會分鋪上的掌櫃,必須得是從商學結業出來的,於是我就想啊,學文有書院,學武有武館,就連學經商,都有老師授課,那朝廷要是在每個省設立一個大型官方醫館,負責治病,也負責招收學徒,那麽等將來碰上災情,調用他們豈不是方便得多?


    況且,這世間有很多疑難雜症,普通百姓因為買不起昂貴的救命藥,最後隻能活活等死,倘若這些錢由朝廷出,但凡指定範圍內的疑難雜症,不用他們花一文錢,百姓未必不會感念陛下的大恩大德。”


    趙熙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印章,神情若有所思,“這些,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溫婉點頭,“我自小在鄉野之地長大,見慣了太多因患病無錢醫治而在家等死的人,隻是有感而發罷了。”


    趙熙忽然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染了幾分笑意,“他不愧是宋巍。”能娶到溫婉這樣的寶藏姑娘。


    也隻有宋巍,才會願意用這樣的法子把溫婉留在京城助他。


    他們夫妻,此次算是幫了他天大的忙。


    溫婉腦子不笨,很快就想出趙熙未說完的話,她彎起唇角,“為陛下分憂,是三郎的本分。”


    趙熙想到什麽,話風一轉,“大概是後宮冷清,皇後一個人太悶,最近瞧著她有些食欲不振,表姐一會兒去陪她說說話吧,午膳就在宮裏用。”


    都稱呼上“表姐”了,說的自然是家常話。


    正好溫婉從沒跟這位年輕的皇後單獨相處過,於是爽快地點了頭。


    溫婉退下後,趙熙急召百官,把溫婉提出的應對瘟疫之法以及各省準備設立官方醫館那些話一字不漏地重述出來。


    朝官們聽完後,大殿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趙熙眉梢輕挑,“怎麽,諸公覺得不妥?”


    哪裏是不妥?


    是覺得不可思議,溫婉一個成天待在內宅的小婦人,到底是怎麽想出這些法子的?


    之前極力反對溫婉入朝的那幾位,此時皺著眉頭沉思,過了會兒,戶部尚書站出來道:“防控瘟疫的法子倒是可行,不過在各省建醫館的事,陛下恐怕還得再斟酌斟酌,為了讓九黎族融入漢文化,戶部讓出七成稅,目前已經有好幾家商會成功過審,再加上北疆戰役和瘟疫耗資巨大,也就是說,未來至少三年內,國庫都會呈現空虛狀態,若是此時再興建醫館,隻怕……”


    “七成稅是內閣跟你們戶部商討出來的,如今國庫空虛,那你這個當家人就得想辦法開源節流。”趙熙冷眸一掃,“瘟疫的事,就按照郡主說的辦。不過,眼下疫情要緊,各部衙門的物資,要先以北疆為主,至於一十三省設立醫館的事,可等疫情過了再行商議細節。”


    戶部尚書頓覺壓力巨大,又不能增加賦稅,又要填補國庫,當家人的位置,不好坐啊!


    派往北疆安撫民心之人,趙熙本想定下陸國公,畢竟陸國公是戰神陸行舟的生父,又掌管著神兵司,他的影響力可見一斑,然而卻被趙熙的叔叔康王搶了先。


    康王表示,他願意前往北疆與大夫們一起抵禦瘟疫。


    康王此人,雖然平日裏十分低調,可幹的都是實事,上次趙熙下令拆除京中王公貴族家逾製的建築,當時誰也不敢起這個頭,康王二話不說,帶著工部就去把沁水大長公主的府邸給拆了。


    此次對抗瘟疫,他能主動請纓,趙熙心中十分欣慰,“那就有勞四叔了。”


    康王笑笑,“這是臣應盡的本分。”


    ……


    翊坤宮。


    溫婉過來的時候,董晗正靠在烏檀瑞獸榻上,單手撐著額頭。


    殿內沒有熏香,唯一的橘香味,是宮女們收集了橘皮,曬幹之後裁小放入銀薰球而散發出來的,十分清淡好聞。


    “妾身見過娘娘。”溫婉上前要行禮。


    董晗忙讓繡冬將她托住,“郡主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快過來坐。”


    見到溫婉來,董晗心中十分歡喜,聰明地避開和離話題,直接問她,每隔幾天就去上朝的日子,還習不習慣,欽天監那邊要有誰欺負她了,別忍著,直接告訴陛下,讓陛下出麵。


    溫婉笑道:“妾身一切安好,有勞娘娘掛心。”


    董晗瞧了瞧刻漏,差不多到了午膳時辰,就讓人傳膳。


    溫婉驚奇地發現,午膳大多都是素的。


    雖然她不抗拒素食,可如今每天都要跑來跑去,還得動腦子,體力消耗太大,若是隻吃素,很快就會餓。


    董晗見到桌上的膳食,皺皺眉頭,“怎麽按照本宮的口味來了,讓禦膳房再送些別的來。”


    又偏頭問溫婉喜歡吃什麽。


    這是在宮裏,又不是自己家,溫婉當然隻能說桌上的都愛吃,不用麻煩雲雲。


    董晗便道:“我近來沒什麽食欲,特地讓禦膳房調了口味,先前傳膳忘了說。”


    溫婉捏著筷子,繡冬在一旁給她布菜,她問:“娘娘讓太醫來看過沒?”


    董晗自己就會醫術,雖然算不上精湛,可自己的身體什麽樣,她心裏還是有數的。


    “沒有。”董晗搖頭,“大概是近來天氣漸冷,人也懶憊了。”


    “還是請太醫看看的好,畢竟娘娘身子金貴,你要是病倒了,陛下難免跟著憂心。”


    知道趙熙政務繁忙,董晗自然不願意他還得分出心力來牽掛自己,便應了溫婉的意思,讓念春去太醫院跑一趟。


    這一診,竟診出了喜脈,苗太醫診斷,已經有兩個多月。


    董晗訝異地張了張嘴,神情微微有些呆愣。


    喜脈?她隻是身子犯懶不想吃飯罷了,怎麽會是喜脈呢?


    溫婉倒是半點都不覺得意外,像董晗這樣懷了身子而不自知的姑娘,她已經見過好幾個,之前心中便有這方麵的考慮,不過對方畢竟是皇後,自己又不懂醫,胡亂斷言不太好,於是提出建議讓請太醫。


    果不其然,真是喜脈。


    董晗心中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懊惱。


    她雖然懂醫,到底還是初經人事,在婦人方麵知之甚少,之前小日子沒來,她隻當是自己因著先帝繼後大喪忙壞了身子,有所推遲,不想竟是懷上了皇嗣。


    兩個多月,推算回去,豈不就有可能是七夕圓房那日?


    想到這些,董晗當即羞紅了臉。


    溫婉看著她,恍惚間竟好似看到了姣姣,那個花兒一樣的姑娘,當初得知懷有身孕的時候,也像董皇後這般笑得滿臉都是甜蜜。


    “十月懷胎不易,還望娘娘多多保重鳳體。”


    姣姣的遭遇,溫婉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今日要多謝郡主了。”董皇後麵上的羞色退去幾分,手掌撫上平坦的小腹,“我會盡全力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又對太醫和所有宮人道:“此事暫時別告訴陛下,等滿三個月,胎像坐穩再說。”


    董晗話才說完,趙熙清冽的嗓音就傳了進來,“朕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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