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隊並不知道一股兵力比他們多出七八倍的敵人已經追過來了,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全速撤退,哪怕是天空中雷鳴電閃,也沒有讓他們放慢腳步。


    特種部隊的戰術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最核心的戰術無非就兩個字:偷襲。既然是偷襲,就必須快打快撤,與敵軍交戰之後不管是否已經得手,立即脫離然後撤出,絕對不能戀戰,像完成任務之後又順手滅掉敵軍一個指揮部或者為敵軍高級指揮官送上一顆花生米這類情節,隻能存在於想象之中,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


    蕭劍揚和雷電在前麵開路,寶寶和山豬斷後,整個小隊在叢林中快速穿行。得虧那些偷渡者和販毒武裝人員,是他們在叢林中開辟出一條條不為人知的小路,利用這些小路,第一小隊撤得很快,不然的話,一小時能走出一公裏就該謝天謝地了。當然,這些小路也很危險的,經常會看到陷阱,甚至爛得不成樣子的屍體,這一切都在提醒所有人,這片叢林是無法無天的三不管地帶,如果他們不想也躺在那裏被汙水泡爛,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高濃縮營養劑非常管用,先打了一仗,然後連續幾個小時的急行軍,蕭劍揚絲毫不覺得疲憊。隻是他一直抿著嘴,一聲不吭的在前麵開路,表現有點古怪,雷電忍不住說:“47,說話!”


    蕭劍揚在步話機裏說:“沒什麽好說的。”


    雷電說:“現在還是比較安全的,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裏,你是新兵,你的心還裝不下這麽多東西!”


    蕭劍揚有些迷茫的看了四周一眼,說:“沒事,我隻是暫時還不適應部隊的戰鬥作風,自我調節一下就行了。”


    雷電歎了口氣:“還在對隊長命令我們死活不論一律往敵人頭部補槍而耿耿於懷呀?47,你要記住,隊長的每一個命令都是以千百次血戰換回來的經驗作基礎的,並不是他冷酷,而是不希望你們這些新人剛進入這個領域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一群傷兵手裏……我們過去在這方麵的教訓實在太多了!”


    蕭劍揚說:“我能理解……我隻是不能理解那個越南女兵的行為,我明明已經放她一條生路了,她卻在我的背後拿出一枚黃磷手雷想跟我同歸於盡……我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她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她對生命一點都不留戀嗎?”


    雷電無奈的說:“47,你以為那是普通的女兵嗎?那是越南叢林變色龍部隊的女特工,一個個都身經百戰,冷酷無情,而且狡猾異常,79年的時候我們不知道有多少戰士就是死在她們手裏……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一時半刻也無法理解,你隻要記住,那些女特工都在戰爭中失去了父母、兄弟、丈夫甚至兒子,對我們恨之入骨就行了!”


    越南叢林變色龍部隊其實就是越南特工隊,越南陸軍裏並沒有這個番號,這個外號是美軍取的。越南戰爭的時候深入越南遊擊隊的遊擊區執行任務的美軍時常會在叢林裏遇見穿得破破爛爛,還光著雙腳的越南人,這些越南人看上去人畜無害,但當美軍轉過身後,後背馬上就會射來一串子彈,或者飛來一把帶毒的匕首,不知道多少美軍士兵就這樣憋屈無比的死在了叢林裏。如果他們發了狠要把這些襲擊者揪出來的話,那麽,他們馬上就會領教到東方特色的叢林遊擊戰:到處都是陷阱,到處都是詭雷,每一條石縫中,每一棵大樹後麵,都隨時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彈!而到了晚上他們甚至會聽到一種詭異的沙沙聲,那是他們的戰友被摸進營地來的越南人用匕首割開咽喉時鮮血狂噴而出所發出的聲音……簡單的說他們麵對的就是一群比兔子還能跑,比耗子還能鑽,比猴子還能跑,比豺狗還要凶殘的角色,由於這些越軍特工太善於偽裝了,不管是躲在叢林中還是躲在老百姓中間都能把自己完美地偽裝起來,美軍給他們取了個響亮的外號:叢林變色龍!


    當然,叢林變色龍部隊自然不可能光靠小打小鬧襲擊幾個落單的美軍士兵就讓侵越美軍如此恐懼,他們躲在叢林裏,冷冷地盯著美軍,一旦被他們捕捉到機會,馬上會對美軍的機場、油庫、碼頭、倉庫、船塢、通信指揮中心、軍營、飛行員/軍官宿舍樓等等戰略目標發動襲擊,哪怕是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這是一支不知道死亡為何物的部隊,他們那靈活多變的戰術和漠視死亡的態度讓美軍聞風喪膽。至於女特工就更不用說了,在身體條件方麵女子跟男子在著先天上的劣勢,那些女特工能夠加入這樣一支部隊並且獨立作戰,隻能說明她們比男人更堅韌、更凶狠、更狡猾,否則軍隊這個強者為尊的團體裏是無法生存的。邊境自衛反擊戰的時候解放軍就沒少吃越軍女特工的虧,有時候一個班的越軍女特工給解放軍造成的傷亡甚至比一次連級混戰還大!這些蕭凱華都跟蕭劍揚說過,他竟然把後背亮給一名越軍女特工,而且還沒死,隻能說他命大。


    蕭劍揚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甩到腦後,蕭劍揚集中精力,繼續開路。事情已經過去了,再想也沒用,還是集中注意力繼續探路,免得把整個小隊帶進了伏擊圈還不知曉!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天蒙蒙亮的時候,雷電對了一下地圖,還不錯,這一夜他們在叢林裏穿行了近二十公裏,距離泰國邊境已經很近了。眼下越南與泰國的關係已經緩和下來,越軍正逐步從柬埔寨撤出軍隊,在這種背景下,他們的部隊越境追擊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隻要進入泰國邊境,他們就安全了。


    然而,一直走在前麵的蕭劍揚卻突然蹲下,撿起一根樹枝輕輕掃開幾片樹葉,一個淺淺的靴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認真辨別上一下靴印的紋路,皺起眉頭,衝後麵招了招手。雷電低姿移動,慢慢走過去,第一眼也看到了那個腳印,眉頭一皺,說:“我們遇上麻煩了。”


    蕭劍揚說:“從軍靴紋路判斷,這是泰國陸軍紅色貝雷帽。”


    雷電說:“沒錯,就是他們。他們經常越境執行破襲、偵察任務,也會在邊境伏擊試圖越境的販毒武裝人員,出手異常狠辣,如果我們真的傻乎乎的鑽進他們的伏擊圈,隻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再次看了一眼那個靴印,笑了笑,說:“他們退步了啊,居然留下這麽明顯的痕跡!”


    蕭劍揚說:“從腳印的清晰程度來判斷,應該是昨晚留下的,昨晚剛下過去,地麵鬆軟,留下一腳印很清晰。他們就在前麵等著我們,我們怎麽辦?”


    雷電說:“他們不是我們的目標,犯不著招惹他們,繞過去!”


    這倒是,敵暗我明,而且那些泰軍特種部隊極有可能就是過來伏擊越境的武裝人員,他們犯不著去撞槍口————換了你是泰軍特種部隊,在邊境執行伏擊任務,遇到一群國籍不明、殺氣騰騰、武裝到牙齒的武裝人員,你會怎麽幹?百分之百是先將對方放進伏擊圈然後機槍自動步槍自動榴彈發射器同時開火,定向雷跳雷一並發動,幹挺他們之後再去分辨敵我啊!第一小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盡快離開柬埔寨,而不是惹事生非,所以避免跟泰軍特種部隊接觸是最好的選擇。


    這兩名尖兵交替掩護,緩緩後撤了一百多米,然後重新規劃路線。前麵是一條峽穀,向著左邊一路延伸,峽穀裏怪石嶙峋,竹密林茂,是伏擊者的天堂,打死都不能進,真摸進去了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右邊是一座形式尖頂圓帽的大山,高約一千七百米,山頂雲霧迷漫,古木參天,是個招雷電的好地方,即便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也必須盡快通過,避免在山頂停留,在這種雷電頻頻的季節是不可能在那種地形設伏的,可以作為新的線路。當然,如果不想爬這座大山,還有一個選擇,就是迂回十幾公裏,然後會看到一片大沼澤,穿過那片沼澤就進入泰國境內了。隻不過那片沼澤實在太大也太深了,吃人不吐骨頭,而且還有鱷魚,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走這條路的。所以,沒得選了,隻能爬山。


    雷電繼續警戒,蕭劍揚跑回去向岩石報告自己發現的情況。岩石略一沉吟,說:“你做得很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蕭劍揚說:“是!”


    岩石叫他過來,拿著一根煙點著,也不抽,往他後頸摁去,隻聽到“滋”一聲,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到他後頸上猛吸血,已經脹小指頭那麽粗的螞蝗蜷縮著身體掉了下來。蕭劍揚這才覺得後頸有點癢,伸手一摸,摸下一手血。岩石弄熄那根香煙,將它揉碎,把煙絲摁在傷口上止住血,說:“小心點。”


    就像個大哥在叮囑自己的小弟弟,與戰場上的冷酷無情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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