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劍揚找到狙擊手的屍體的時候,這名狙擊手已經死透透了。波琳娜那一槍擊中他的左胸,子彈穿過心室,撕裂了心髒大血管,造成大失血,他隻掙紮了十來秒鍾便停止了呼吸,對於一名長期在戰場上混飯吃的傭兵而言,這種死法也算是痛快了。


    蕭劍揚仔細打量死者。這是典型的白人,皮膚白皙,身材高大,麵部輪廓堅硬,處處透著軍人特有的剛強氣息,一把濃濃的胡須跟鋼針似的,又為他增添了幾分雄性魅力。他的右手食指有厚厚一層老繭,這應該是打了幾萬發子彈留下來的印記,一輩子都抹不去了,一支tac-50狙擊步槍就扔在一邊,槍身上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珠。看到這支狙擊步槍,蕭劍揚大致可以理解他為什麽空有如此高超的技戰術卻被他跟波琳娜聯手打得如此被動了:


    這是一支反器材狙擊步槍。


    tac-50反器材狙擊步槍的口徑是十二點七毫米,美國在八十年代研製成功,並且裝備軍隊和執法部門。這種狙擊步槍一大特色就是打得遠,打得準,打得狠,有效射程達到一千五百米以上,一些遠程狙擊高手甚至可以用它擊中兩千米外的目標,這麽大的口徑,甭管打在哪個部位,挨槍子的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了。但它的缺點也是很明顯的,首先是太重了,將近十二公斤的重量,任誰拎著都不會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其次是開槍的時候動靜太大,膛焰能竄出一米遠,噴發的氣浪將沙塵吹起老高,簡直就是在衝敵人的狙擊手大喊“我在這裏”。如果是一對一單挑,這名狙擊手當然可以憑借自身出神入化的狙擊技術和這支狙擊步槍的優異性能死死壓製對手,最後將對手斬於馬下,但是很不幸,他遇上了蕭劍揚和波琳娜聯手,在南美,死於這兩位聯手之下的頂尖狙擊手都超過兩位數了,隻要他開槍,能不能擊斃蕭劍揚或者波琳娜當中任何一個還不得而知,但為自己招來一發要命的槍彈那是百分之百肯定的,所以他不敢輕易開槍,就這樣被死死壓製,一步步逼到了絕境!


    蕭劍揚有些噓唏,低聲對死者說:“你選錯槍了!”將那支狙擊步槍撿起來,彈藥什麽的也搜刮一空,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


    回到波琳娜身邊,波琳娜衝他嫣然一笑:“收獲不錯啊。”


    蕭劍揚說:“是不錯。”拍了拍tac-50的槍身:“這槍可挺值錢的,好幾千美元一支呢。”


    波琳娜說:“配上那些瞄具、電子設備和彈藥,可不止幾千美元了。這家夥夠強悍的,如果他換一支中等口徑的狙擊步槍,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擺平他。”


    蕭劍揚說:“他選錯槍了。”


    波琳娜說:“是啊,選錯槍了。”


    反器材狙擊步槍看起來很酷,但它本質上是一支以反器材為主的槍,用它破壞車輛、油罐、雷達甚至導彈都沒問題,很好用,但是用它進行狙擊和反狙擊任務就要三思而後行了,除非對手是一群毫無反擊能力的菜雞,不然的話還是另選一支槍比較好,別給自己找麻煩。很顯然,這名狙擊手將俄軍當成了毫無反擊能力的菜雞,於是,他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價。


    隨著大批俄軍狙擊手進入格羅茲尼,格羅茲尼巷戰很快就演變成了狙擊手之間的較量,俄軍狙擊手和來自世界各地的車臣叛軍狙擊手在廢墟之間展開激烈的較量,殺人與被殺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整個戰場忽然被壓縮得隻剩下十字準星大小了。俄羅斯狙擊手有著優良的傳統和過硬的技能,而車臣狙擊手裝備精良,經驗豐富,雙方打得難分難解。


    俄軍步兵和裝甲兵也沒閑著,他們可沒有天真到認為光靠狙擊手就能打贏這場戰役的地步。裝甲兵和炮兵積極配合狙擊手,隻要是在火炮有效射程範圍之內,俄軍狙擊手在發現敵方狙擊手的蹤影後往往直接呼叫大炮或者坦克開火,直接覆蓋那一片地區,不少車臣狙擊手就這樣被炸得粉身碎骨,死得無比窩囊。步兵則在一步步擠壓著叛軍的活動空間,有過一次慘敗之後,俄軍普遍都打得非常謹慎,寧可錯過戰機也不貪功冒進,各部隊之間也加強了協調配合,叛軍想要占點便宜也越來越難了。


    但叛軍同樣憑借複雜的地形和狠辣的戰術,不斷殺傷俄軍,格羅茲尼的巷戰慘烈無比,俄軍每天都要付出數十人傷亡的代價,以至於連關注這場戰事的美軍將領都駭然驚呼“打不起這種仗”。格羅茲尼這座城市的名字,由此聞名全世界。


    慘烈的廝殺中,波琳娜再度嶄露鋒芒。對於俄軍而言,危機四伏的廢墟就是修羅場,而對她而言,廢墟卻是最肥美的獵場,她跟蕭劍揚配合得天衣無縫,哪裏有最危險的車臣狙擊手,哪裏就有她的身影。很快,車臣叛軍便已經知道,俄軍這邊有一名狙擊手非常厲害,一旦撞上了,就等於是跟死神共舞了。第一周,車臣狙擊手被她打得死傷累累;第二周,車臣狙擊手提起她便咬牙切齒;第三周,車臣叛軍開始人心惶惶;到第四周,車臣叛軍提起這名狙擊手,已經是談虎色變。因為在短短四個星期之內,便有二十一名狙擊手和四名車臣軍官死於她和蕭劍揚槍下,其中有八名是杜達耶夫花了天價請來的頂尖狙擊手!如此恐怖的戰績,那一發發致命的槍彈,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都在提醒來自世界各地的雇傭軍:他們是在跟一個曾經擁有一批全世界最優秀的狙擊手的國家較量,小心自己的腦袋!


    到最後,她簡直就成了勝利的象征,有她活動的戰場,俄軍士兵都士氣大振,攻勢凶猛,跟其他戰場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形成鮮明的對比,相反,車臣叛軍則士氣低落……想到有一名狙擊手就躲在暗處,隨時可能將一發要命的槍彈射入自己指揮官或者重武器操作手的腦袋,士氣想不低落都不可能。狙擊手在戰場上最大的作用不是射殺多少敵軍,而是利用突如其來的死亡製造恐懼,用這種恐懼一點點地擊垮敵軍的心理防線。這一點波琳娜無疑做得很好,她如同死神的化身,給車臣叛軍帶來極度恐懼,尤其是,她還是女性,這一點也非常有利。車臣人普遍信仰伊斯蘭教,而前來與車臣人並肩作戰的武裝份子和雇傭兵也大多是穆斯林教徒,按伊斯蘭教的教義,女人生來就是男人的奴隸,是卑賤的,一個男人如果被女人打敗,無疑是極其恥辱的,死了靈魂也上不了天堂。現在他們就撞上了一個他們無法戰勝的女子,不斷有人被她射出的子彈送進了地獄,對於叛軍而言,這是難以接受的,他們發了瘋一樣想幹掉波琳娜,將這個帶給他們太多恥辱的女子撕成碎片,但沒有一次能夠成功。


    鷹眼和狼眼的表現也非常出色,這對雙胞胎配合得實在太好了,而且狙擊技術也是出神入化,幾乎每天都有車臣狙擊手被他們射出的子彈送進地獄,持續一個月的廝殺下來,車臣叛軍被打得死傷慘重,咬牙切齒地給這對雙胞胎起了個綽號:“雙子惡魔!”


    伏兵的發揮一如既往地平穩,悄無聲息地潛伏,悄無聲息地撤出,不會留下任何破綻。他不會使用任何花巧的戰術,隻是將偽裝潛伏技術發揮到了極致,跟他較量的車臣狙擊手隻覺得這家夥仿佛已經人間蒸發,又好像到處都是他活動的身影,那種壓力,真的能把人活活逼瘋!


    鐵牙犬中隊其他人也沒閑著,他們肯定不會參與正麵攻堅的,這種仗應該盡可能的避免。但他們時不時就來一次滲透,深入車臣軍隊的防線製造混亂,甚至捕抓俘虜,刺殺車臣指揮官,每次都是一擊即退,讓車臣人想還手都找不著對象。他們最輝煌的一次戰績是跟俄羅斯海軍陸戰隊兩棲偵察營一個分隊配合,滲透到車臣叛軍兩支部隊之間的接合部,先是實施電磁幹擾阻塞了這兩支部隊的通信,然後朝兩邊猛烈開火,挨了揍的叛軍自然開火還擊,而這幫家夥早就溜了,於是那兩支叛軍你來我往越打越熱鬧,指揮官感覺不對勁,想要通過無線電跟對麵取得聯係,但喊破嗓子對麵也沒有回應,沒辦法,隻好繼續打下去。等到天亮,大家終於發現情況不對,停止交火後,死傷人數已經很勁爆地突破一百大關了,等於一夜之間自己殺掉了自己一個連!


    這是何其的操蛋!


    經過艱苦的戰鬥,俄軍漸漸占了上風,車臣叛軍依然凶悍,但光靠凶悍是無法贏得一場戰爭的,戰場上永遠是實力為王。而拚實力,他們無論如何也拚不過俄軍。


    現在,車臣叛軍必須想想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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