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戰鬥作準備。那不斷從穀地上空掠過的戰機告訴每一個赫蒙族人,戰爭離他們很近,近到他們無法逃避的地步,所以他們最好盡快作好準備,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最悲慘的命運。


    金三角是一片嚴酷的土地,想在這片土地生存下去,你必須變得像狼一樣凶狠、堅韌,與世無爭的隱士在這裏是活不下去的。赫蒙人不想卷入戰亂之中,但是那熊熊燃燒的戰火卻讓他們無法逃避,這大概就是這個民族的悲哀吧。


    金南一則緊張地關注著戰局。其實他要帶王媛下山去見奈溫,隨時都可以,但他偏要按兵不動。反正戰火一時半刻也燒不到這片穀地來,就先讓他們打個痛快吧。他的解釋是:“戰爭剛爆發,奈溫還沒有吃到苦頭,心氣正高,現在去跟他談合作他可能會漫天要價,對我們很不利。得等他吃到苦頭了再去,這樣對我們更有利。”


    王媛有點不信:“這次緬甸和泰國出動十萬大軍聯合圍剿撣邦革命軍,撣邦革命軍還能讓他們吃到苦頭?”


    金南一笑:“你可別小看撣邦革命軍,這幫家夥是在戰亂中長大的,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先學會了開槍,而高山密林是他們最好的保護,緬泰聯軍想要打敗他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戰爭爆發的第一天,緬泰聯軍憑借猛烈的空襲和炮擊,摧毀了撣邦革命軍經營數年的邊境防線,然後以強大的裝甲部隊為先導,直撲撣邦革命軍控製的幾個中心城市,進展頗為順利。但是在當天夜裏,撣邦革命軍便穩住了陣腳,向緬泰聯軍的先頭部隊發動了反擊。泰軍第一個遭殃,一個裝甲營在剛攻下的村莊裏宿營的時候遭到猛烈炮擊,撣邦革命軍將數門120毫米重型迫擊炮搬上山頭,居高臨下朝村裏猛轟,短短十分鍾之內,這個巴掌大小的村莊落下了上百發炮彈,給生生炸成一片火海,不少泰國裝甲兵在睡夢中被炸成了碎片,被嚇醒的家夥狂呼大喊滿地亂竄,勇敢一點的以最快的速度鑽進坦克裏,揚起坦克主炮炮口照著山頭猛轟!讓他們吐血的是,撣邦革命軍是躲在反斜麵後麵向他們開火的,坦克炮打到炮管發紅也沒法傷到這些襲擊者一根汗毛,隻有被動挨炸的份!襲擊者從容不迫的打光了所攜帶的炮彈,然後揚長而去,留給泰軍的是一地狼籍。在這次炮擊中,二三十名泰軍士兵被炸死炸傷,七輛汽車和兩輛裝甲車給炸成了碎片,可謂損失慘重。


    接著輪到緬甸軍隊倒黴了。


    緬甸軍隊打先鋒的,正是奈溫的部隊。這個大毒梟出手不凡,開戰第一天就攻占了數個村莊,可謂戰果輝煌。然而,前線的指揮官報告說整整一天他們都沒有怎麽跟撣邦革命軍交手,這些村莊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很可能是撣邦革命軍主動放棄的,所以他們占領的地盤很多,但殲敵卻很少。不過這份報告並沒有引起奈溫的注意,他認為撣邦革命軍肯定是被緬甸那龐大的軍力和猛烈的攻勢嚇壞了,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於是,悲劇發生了。


    當天深夜,距離緬軍前鋒數公裏的群山之中,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密集地響起,桔紅的火光將密林映得亮如白晝,條條火龍咆哮而出,拉出一道道炫目的彈道,火雨流星般照著緬軍縱深傾泄過去!這是bm-21火箭炮,在六十年代便研發成功並且大量裝備蘇聯軍隊,同時大量援助親蘇國家。蘇聯解體後,大量武器裝備被賤賣,坤沙集團這些龐大的販毒武裝集團也分了一杯羹,斥巨資購從前蘇聯加盟共和國手中購買了不少重型裝備,bm-21火箭炮也在其列。這次撣邦革命軍出動了十二輛bm-21,不聲不響的開到距離緬軍前鋒僅數公裏遠的地方,然後突然開火,短短一分鍾之內便有近五百發122毫米火箭炮炮彈被傾泄到緬**上,形成大麵積轟炸,緬軍在白天占領的那些村莊頃刻之間變成了熔爐,縱深數公裏的地域也是一片火海,兩百多名緬軍士兵和大批車輛、彈藥、補給品,在雷霆萬鈞的爆炸巨響中灰飛煙滅,大批緬軍士兵帶著一身大火在滿是鐵水的炮擊區抱頭鼠竄,嘶喊呼號,那場麵令人不寒而栗。


    緬軍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數架直升機掛著火箭巢惡狠狠撲過去,照著bm-21所在的區域猛烈開火。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拔地而起的單兵肩射防空導彈……一連串爆炸巨響過後,兩架直升機變成兩團火球,從數百米高空中飛墜而下,登時火光衝天。剩下的直升機深知下方那黑漆漆的叢林中危機四伏,不敢再去冒除,匆匆打光了火箭彈然後落荒而逃,至於打出去的火箭彈有沒有擊中目標……鬼才知道。


    沒等緬軍從遭到火箭炮覆蓋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撣邦革命軍便衝到他們麵前了。衝在最前麵的是十幾輛蘇式裝甲車,估計是從越南手裏淘來的,這些裝甲車車身鏽跡斑斑,已經很舊了,但殺傷力可沒有減弱,30毫米鏈式機關炮瘋狂咆哮著掃出一道道雷霆之鞭,驚慌失措的緬軍士兵在被這道長鞭抽中的瞬間化為一團血霧。nsv車截重機槍同樣打得彈殼噴濺,十二點七毫米口徑高射機槍子彈帶著催命般的曳光追逐著一個個逃竄的身影,將其撕成碎片……很快,緬軍在白天奪下的地盤就丟掉了三分之一,驚慌失措的緬軍無力對抗如此淩厲的攻勢,紛紛放棄陣地向後逃竄,逃往尚未遭到攻擊的村莊。撣邦革命軍緊隨其後,攻勢如潮,很快,戰火就燒到團部附近了。


    先鋒團團長莫萊,是奈溫的親信,跟隨奈溫已經有十幾年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深得奈溫信任。在剛才的火箭炮地毯式轟炸中,他被高溫氣流灼傷了臉部,痛苦不堪,而潰敗不堪的戰局更讓他膽寒。他派出督戰隊架起機槍攔截逃兵,用灼熱的槍彈警告每一名逃兵:後退者死!同時拚命給奈溫打電話求救:“司令官,我們在東莫一線遭到撣邦革命軍的猛烈進攻,他們動用了大批火箭炮和裝甲車,我們快撐不住了!請求增援!”


    奈溫很惱火:“我不是提醒過你們要當心敵軍夜襲嗎?你是怎麽搞的,被人家輕鬆偷襲得手了!?”


    莫萊說:“我的團控製的區域實在太大了,而且周圍都是高山密林,根本就防不過來!”


    奈溫怒喝:“閉嘴,我沒有心情聽你解釋!現在你必須給我穩住陣腳,不準再後退一步!我馬上派人過去支援你,再後退一步,我就斃了你!”


    莫萊凜然說:“是!絕不再後退一步!”


    掛掉他的電話後,奈溫一陣惱怒。白天他們打得順風順水,出足了風頭,他甚至在記者麵前放出豪言:“坤沙的撣邦革命軍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頂多兩個星期就會在我們的猛烈打擊之下灰飛煙滅!”結果話都還沒說完,坤沙便反手抽了他一耳光,調動大批精銳部隊利用黑夜作掩護發動猛烈反擊,一拳打得先鋒團靈魂出竅!哼,看樣子莫萊這些年是過得太舒服了,已經忘了怎麽打仗了,回頭得狠狠收拾他一頓!


    惱怒歸惱怒,他還是向東莫派出了兩個營的援軍。甭管表現有多糟糕,先鋒團畢竟是他的精銳,莫萊更是他的親信,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吃掉。


    兩個營的緬軍搭乘汽車以最快速度趕赴東莫。


    東莫地區戰事已趨白勢化,上千撣邦革命軍潮水般湧來,在猛烈的炮火淹護下從四麵八方向先鋒團據守的村莊發動猛攻,裝甲車的鏈式機關炮和車截重機槍將緬軍士兵壓得抬不起頭來,雨點般落下的迫擊炮炮彈和火箭彈則將緬軍士兵炸得滿天亂飛。緬軍躲在瓦礫後麵用自動步槍、火箭筒和手榴彈與衝進來的撣邦革命軍凶狠地拚殺,個別地段甚至出現了拚刺刀的身影。雙方都是整排整連的填進去,整排整連的打光,瓦礫前方堆滿了撣邦戰士的屍體,瓦礫後方則成了緬軍士兵的公幕,戰士之殘酷,令人駭然。


    兩個小時後,先鋒團的防線已經被打開了多個缺口,莫萊再次給奈溫打電話:“援軍到哪裏了?我們快撐不住了!!!”


    奈溫說:“援軍已經抵達九塘,距離你們隻剩下幾公裏,給我堅持住!”


    一聽援軍離自己隻剩下幾公裏遠,莫萊便鬆了一口大氣,正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冷不丁的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尖嘯之聲傳來,連綿不傳,淹沒了他的聲音,也淹沒了戰場上那震天響的殺聲。他撲到窗前往外麵張望,正在交戰的兩軍士兵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望向天空,隻見————


    天空瞬間變成了鐵水般的紫紅色,數以百計的122毫米火箭炮炮彈匯成一道鋼鐵瀑布,從他們頭頂傾泄而過,向數公裏外的九塘地區瓢潑而下!


    雷霆萬鈞的暴烈之聲震顫十裏長空,成叢成排炸開的炸點如節日禮花閃得人睜不開眼睛,正朝東莫快飛束馳援的緬軍頃刻之間淹沒在鋼與火匯成的驚濤駭浪之中。


    張蘇泉已經將輕率冒進的先鋒團當成了一頓美餐,他是絕對不會讓先鋒團得到增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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