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蕭劍揚滾入江中,陳靜緊張的啊了一聲。雖說她早就知道蕭劍揚水性極好,落入江裏也不會有問題,但看到他落水,她的心都揪緊了。現在江裏水流速度極快,又那麽深,他就這樣放棄救生圈紮入江中會不會有事?他……


    一團刺眼的強光瞬間占據了整個屏幕,畫麵也跟著劇烈晃動起來。她極力瞪大眼睛盯著屏幕,依稀看到一團桔紅的蘑菇雲拔地而起。


    真的是蘑菇雲!


    液化石油氣這玩意兒必須保持高壓才能保持高壓,它才能維持液態,一旦打開安全閥,高壓消失了,液化石油氣便會迅速氣化,瘋狂泄漏出去。在蕭劍揚打開液化氣罐並安裝炸彈的一分多鍾時間裏,已有數噸液化石油氣氣化湧出,以液化氣罐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易燃易爆雲霧帶。安裝在罐體上的定時炸彈爆炸,率先引爆了了這團燃料雲,燃料雲爆炸產生的高溫高壓反過來將液化氣罐炸得粉碎,引爆了罐內未來得及泄漏出去的液化石油氣……一切在不到一秒鍾之內就完成了,三十多噸液化石油氣同時爆炸,那是什麽樣的場麵?


    比起小型核彈爆炸來毫不遜色!


    爆炸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雷霆萬鈞的暴烈巨響震得人站不住腳!


    駭人的蘑菇雲將罐體由內而外炸得粉碎,翻滾著拔地而起,直衝雲霄!然後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按了一下,上衝勢頭嘎然而止,變得扁扁的,恐怖的高溫和高壓以蘑菇雲為中心呈輻射狀向四周排山倒海般擴散!在直升機上的記者們駭然看到,江麵瞬間形成一個五六深米的大水坑,江水被爆炸衝擊波驅趕著向四周高速湧去,一座小山般的環形浪峰瞬間形成,一路咆哮著,千軍萬馬般衝向分洪閘!當浪峰撞上分洪閘的時候,整個分洪閘都在隆隆顫抖,好些沙代被衝得不知去向,巨浪越過堤壩張虐待舞爪的傾泄而下,仿佛一頭發了狂的洪荒巨獸!


    但是,這點動靜跟江麵上的大爆炸相比,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隔了這麽遠,堤壩上的人都能感覺到灼人的熱浪滾滾而來,而在上空拍攝的直升機更是劇烈顛簸,險些就給吹了下去,不難想象這場爆炸是何等的恐怖。蘑菇雲直直衝起一百多米高,千萬團火球從中飛出,化作磅礴大雨傾泄而下,數百米之內一片火海,江水為之沸騰。這是未來得及氣化的液化石油氣,它們落在江麵上,黏在水麵上劇烈燃燒,並隨著江水衝向分洪閘,轉瞬之間,兩千米的江段便變成了奔騰的火焰之河,劇烈的爆炸伴隨著陣陣滾雷般的爆炸巨響,無數目睹了這一幕的抗洪軍民駭然失色!剛才那次爆炸已經在瞬間炸掉了絕大多數的液化石油氣,可僅僅是少數殘餘便製造出了這樣一條火焰之河,如果液化氣罐沒有被炸掉,而是徑直撞上分洪閘呢?又會怎麽樣?


    僅僅是設想,便讓人不寒而栗。


    至於蕭劍揚……


    早就連影都找不著了。


    那艘衝鋒舟在第一時間就被炸成了粉末,救生圈連個影都找不著了,他本人更是消失在烈焰翻滾的江麵上,無跡可尋。


    直升機好不容易才穩住,劉豔呆呆的看著江麵上那恐怖的火海,說不出話來。說真的,她不喜歡那位中尉,覺得這家夥實在是太過冷峻,就像一塊西伯利亞冰原上的岩石,是那樣的冷,那樣的硬,根本就沒法接近。可是看到他舍命炸掉液化氣罐,她還是為之震撼。什麽是英雄?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掌聲鮮花,但在危機來襲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頂上去,為了保護千千萬萬老百姓,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這就是英雄!她一度認為這樣的英雄已經消失在時光的洪流之中,再也找不到了,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解放軍裏從來都不缺這樣的英雄!


    “他……他在哪裏?他還好嗎?”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鬱成沒有回答,握著直升機操縱杆的手手背滿是汗,青筋暴起。他用力咬住嘴唇,鮮血從齒縫中滲了出來。


    沒有人比他更緊張。他很清楚,蕭劍揚幾年前受的傷一直都沒好徹底,而他入水的位置距離爆炸中心其實並不算遠,三十多噸液化石油氣爆炸的威力是何等的恐怖,這樣的距離絕對算不上是安全,他搞不好是會被震傷的!現在江麵上一片火海,他就算是受傷了也沒法浮出水麵,這……


    這是必死的任務,大家都很清楚。隻是,為什麽偏偏是他?他都快退役了啊!不出意外的話,頂多再過兩個月他就退役了,成為幽靈部隊那百分之二十可以活到退役的幸運兒當中的一個,為什麽他還要去搶這種必死的任務?


    劉豔已經帶上了哭腔:“他不會有事的,對嗎?”


    鬱成發出一聲低吼:“閉嘴!”


    劉豔哇一聲就哭了。她忘了現在還在直播,她跟鬱成的對話,還有她的哭聲,都清晰的傳遞到了千千萬萬電視機前的觀眾耳朵裏。仿佛是被傳染了似的,陳靜用手捂住嘴,眼淚瘋狂湧出,肩膀劇烈聳動,發出壓抑的哭聲……他回不來了。如此恐怖的大爆炸,還有大範圍的流火,就算是神仙也無法幸免,何況一個血肉之軀的蕭劍揚?他回不來了!


    她說過,她會等他回來,這是死約定,不見不散。可現在,他回不來了,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剜走了一大塊,空洞洞的,劇痛無比!


    鬱成被劉豔的哭聲吵得煩躁不已,衝她怒吼:“不要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丟下去!”


    他不吼還好,一吼,直升機艙裏便哭聲一片。


    師長的聲音從電台裏傳了出來:“一號機,情況怎麽樣?”


    鬱成硬將眼淚給憋了回去,大聲回答:“大火還在劇烈燃燒,濃煙和水霧遮住了江麵,什麽都看不清!”


    師長問:“能找到他嗎?”


    鬱成說:“等大火熄滅了我會再降低飛行高度,一定會找到他……一定會!”


    師長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已經命令醫療直升機待命了,還調集了十幾艘衝鋒舟,一旦發現他立即報告!”


    鬱成說:“是!”眼睛盯著烈焰翻滾的江麵,眼也不眨。


    無數人跟鬱成一樣,眼也不眨的盯著江麵,祈禱著奇跡發生。在這場對抗洪魔的戰役中,已經有上千名子弟兵犧牲了,大家真的不希望再有人犧牲。


    隻是,會出現奇跡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麵上的大火越燒越凶,大量江水被蒸發變成白色的蒸氣翻騰而起。液化石油氣引發的大火,水是沒法撲滅的,沾到哪燒到哪,水火不容這個常識在液化石油氣引發的大火麵前失靈了。好在抗洪官兵早有準備,沉著應對著,沒有讓凶猛的火焰威脅到分洪閘下的炸藥。隻是時間每過去一秒鍾,大家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一直沉到穀底。


    指揮部裏,師長和參謀長一言不發,一個勁的抽煙,一支接著一支,弄得指揮部烏煙瘴氣的。明知道那位中尉幸存下來的概率很小很小,但他們還在等,他們堅信那名沉默寡言但軍事技能極其過硬的中尉沒那麽容易死的。


    參謀每隔一分鍾就詢問一次:“江麵大火滅了沒有?”每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當他第十四次詢問的時候,參謀長聲音沙啞的對師長說:“十四分鍾了。”


    師長眸光黯淡了下去。一般人窒息三分鍾以上就會變成植物人,窒息五分鍾便必死無疑,而蕭劍揚消失在江麵上已經十幾分鍾了,斷無幸存的可能。他憤憤地將煙頭往地麵一扔,怒罵:“該死的!就不能有一個活著的英雄麽!?”


    參謀長歎了一口氣:“真正的英雄能有幾個是活的?看開點吧。”


    江麵上的大火漸漸歸於熄滅,鬱成降低了飛行高度。江麵上還有很多餘火,蒸氣冉冉升騰,跟下大霧似的,他必須很小心,否則一個不留神直升機就會紮入江裏,起不來了。其他直升機也是一樣,幾乎是貼著水麵飛,螺旋槳吹散惱人的水霧,苦苦尋覓著。電視機前的觀眾雖然已經絕望了,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祈禱著,祈禱著老天爺開開眼,出現奇跡,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跡。


    就在這時,劉豔突然發現一團大火旁邊有什麽在動,她揉揉眼睛,瞪得更大一點,這次看清楚了,是人!一顆腦袋從水下冒了出來!她尖叫:“在那裏!快看,他在那裏!”


    所有鏡頭都聚焦過去,這下大家看清楚了,一個綠色的身影從水下冒了出來,在散布著火焰的江麵上遊動著,奮力朝岸邊遊去!


    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先是在機艙內,接著在湘江兩岸驚天動地的響起,然後大江南北到處都是歡呼一片。不可能出現的奇跡真的出現了,他們的英雄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潛入江底十幾分鍾,躲過了毀滅性的大爆炸,躲過了足以燒熔鋼鐵的流火,成功地活下來了!


    鬱成迅速呼叫在不遠處搜索的衝鋒舟:“發現他了!五號衝鋒舟,馬上調頭去救他,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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