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帶風劈落,一段豎在地上的圓木被劈開兩半,再幾斧,它便變成了一堆粗細相當均勻的木柴。


    蕭劍揚又豎起一段,繼續劈。在他麵前,劈好的木柴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停下來抹了一把汗,活動一**體,渾身骨骼啪啪作響。


    在俄羅斯呆的這幾個月裏,他一直在堅持治療和鍛煉,身體狀況明顯好了很多,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麵色不再那麽蒼白,有了一絲紅潤。可能是有波琳娜在冥冥中的陪伴與撫慰,困擾了他她幾年的失眠症也消失了,這幾個月來他每天晚上早早入睡,一覺就能睡到天大亮。


    山村的生活無疑是寧靜而愜意的,每天就是種種地,上山砍根木頭下來做柴,興致來了就帶上獵槍進森林裏打獵,運氣好了能拖頭野豬回來,如果沒有興趣就躺在樹下的搖椅裏曬著太陽喝著茶,一躺就是大半天。這裏沒有電視,沒有電腦,自然也不會有互聯網什麽的,外界的喧囂完全被無邊無際的白樺林給隔絕了。隻有郵差每天會將報紙送到安娜家裏,這些報紙是他獲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徑。


    他喜歡這樣的寧靜,喜歡安娜那溫暖而慈祥的目光————她是真的將他當成兒子了。


    也許,在這裏過一輩子也不錯。


    柴劈得差不多了,蕭劍揚放下斧頭,蹲下去開始將劈好的木柴撂起來。這時,安娜走了出來,叫:“蕭,你的電話響了!”


    蕭劍揚應了一聲:“來了!”起身拍掉手上的木屑,快步進去,回到自己的房間拿起手機一看,是曹小強打過來的。他接通:“喂?”


    曹小強的聲音帶著笑意:“最近還好嗎?”


    蕭劍揚說:“還可以,吃得好睡得好。”


    曹小強說:“你要是吃得好睡得好,我就放心了。”


    蘇紅的聲音傳來,有點抓狂的樣子:“別廢話,長話短講,說完了我還要找你算賬呢!”


    蕭劍揚有點好奇:“你們這是怎麽了?吵架啦?”


    曹小強笑個不停,連帶的還能聽到老人的笑聲,顯然那一家子心情都不錯,就蘇紅心情惡劣,遠隔萬裏蕭劍揚也能想象到她衝曹小強張牙舞爪的樣子。曹小強說:“沒事沒事,我們怎麽可能吵架呢?我爸媽把她當成了手心裏的寶,別說吵架,我衝她瞪一下眼我爸都會賞我一皮帶的。”


    蕭劍揚越發好奇:“那她為什麽很生氣的樣子?”


    曹小強咳嗽兩聲:“咳咳,意外,一點小小的意外……”


    蘇紅在高聲叫:“曹小強,你敢說出去我就跟你沒完!”


    曹小強說:“不會,絕對不會!”


    聽那語氣……好像是曹小強幹了什麽壞事讓蘇紅非常惱火,曹小強雖然一直賠著小心,但掩飾不住得意……好奇怪!


    蕭劍揚有點頭疼,這對歡喜冤家,就沒有一天是消停的。他問:“你們到底怎麽了?”


    曹小強說:“沒事,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


    蕭劍揚說:“我知道,你們年底結婚嘛。”


    曹小強說:“不是,提前啦!我們要在國慶節結婚啦!”


    蕭劍揚一怔:“提前了?怎麽回事?”


    曹小強說:“還不是我……嗷!”他很得意的想說明點什麽,但剛開個頭就變成了轟轟烈烈的慘叫。然後蘇紅搶過了電話,笑容可掬,但蕭劍揚分明聽到她磨牙的聲音:“沒事,我們就是覺得國慶節秋高氣爽,更適合辦喜事,所以提前了一點。你能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你知道的,他沒多少朋友……”


    蕭劍揚不加思索,說:“當然,你們的婚禮我怎麽能不參加呢?婚禮在哪一天舉行?”


    蘇紅說:“十月六日,很快了,你一定要回來哦。”


    蕭劍揚說:“我會的,十月六日之前一定會回到上海。”


    蘇紅說:“那我們可就等你了!”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蕭劍揚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對歡喜冤家在搞什麽鬼,反正他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決定提前結婚的,一定是出了什麽簍子————算了,甭管是出了什麽簍子,這樣的結果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嗎?


    所以……


    也該回國一趟了,十幾年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的婚禮,他怎麽能不參加?


    等他放下電話後,安娜笑著問:“是好朋友的電話嗎?”


    蕭劍揚說:“是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安娜說:“也隻有接到這個好朋友的電話,你臉上的笑容才會多一些。他找你是不是有什麽好事呀?看把你高興的。”


    蕭劍揚說:“他要結婚了,我替他高興。”


    安娜問:“要回去嗎?”


    蕭劍揚說:“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止一次救過我的命,他結婚我必須回去。”


    安娜微笑著說:“是呀,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不去參加真說不過去。什麽時候出發?”


    蕭劍揚看了看日曆,已經是九月二十七日了,國慶馬上就到。他說:“我明天就走。”


    安娜說:“行,我給你準備一些熏肉、紅腸之類的食品,你帶回去給你的朋友好好嚐嚐。”她伸手撫摸著蕭劍揚消瘦的臉頰,不無憂慮的歎氣:“你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你呢?你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一個可以陪伴你一輩子,讓你不再那麽孤獨的女孩?”


    蕭劍揚窒了窒,說:“媽……”


    安娜說:“你聽我說,孩子。我知道你很愛帕娃,愛她入骨,想終生陪伴她,可是,她已經不在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生活的,你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你與她的記憶之中,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將蕭劍揚擁入懷裏,拍著他的後背溫柔地說:“去找那個你在睡夢中都念念不忘的女孩吧,她可以給你重新快樂起來的理由……找到她,把她帶過來讓我看看,好嗎?”


    蕭劍揚無言,點了一下頭。


    那邊,蘇紅跟蕭劍揚結束對話後將手機扔回給曹小強,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並且鎖死。曹小強在外麵敲門叫:“蘇紅,開門,開門啊!”


    蘇紅氣咻咻的叫:“別敲,滾粗!”


    曹小強說:“別生氣啦,都說了那隻是個意外……”


    蘇紅抓狂:“意外你個大頭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全家都是故意的!”


    曹小強幹笑著:“說得好像你媽媽沒份似的……你別生氣啦,就是提前了一點點而已,這是大好事啊!”


    蘇紅說:“好你個大頭鬼!給我滾蛋,至少十二個小時之內我不想看見你,不想聽到你的聲音,滾!”


    曹小強不吱聲了。


    蘇紅躺在床上,越想越氣,最後咬著牙拿起自己的手機,撥下了陳靜的電話。


    那頭,陳靜剛下班吃飯,接到她的電話有點兒驚訝:“蘇紅?怎麽這個點給我打電話啊?”蘇紅知道她在日本那邊工作壓力巨大,所以一般都是晚上等她下班了才打電話給她的。


    蘇紅哭喪著臉說:“陳靜,我的婚期要提前了。”


    陳靜一怔:“為什麽要提前啊?對原來的日子不滿意嗎?”


    蘇紅說:“不是不滿意啦,我們對那個日子很滿意的!”


    陳靜越發的納悶:“既然滿意,那為什麽要改?”


    蘇紅吞吞吐吐的說:“這……這不是出了點意外嘛!”


    陳靜猜測:“你媽媽反對,所以你想生米煮成熟飯?”


    蘇紅說:“才不是,我媽對他滿意得不得了,說這麽樸實,這麽專一的男孩子,用放大鏡都很難找得到!”


    陳靜說:“那到底是出了什麽意外?”


    蘇紅臉紅紅的,說:“我……我懷孕了。”


    陳靜一愣:“懷孕了?你不是要專注於工作,三年之內都不打算要孩子嗎,怎麽……還有,就算想要孩子也可以等結婚後再要啊,現在就有了算什麽?挺著個大肚子過門很好看嗎?”


    蘇紅一副要哭的樣子:“我當然不打算這麽早要孩子,我做足了避孕措施的,可……可架不住那個混球玩陰的啊!”她揪著自己的頭發發出一聲崩潰的大叫:“不對,是他們全家人玩陰的,連我媽也給我玩陰的!”


    久違了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陳靜饒有興趣的問:“玩陰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快給我詳細說說。”


    蘇紅說:“我這個星期時常莫名的惡心、幹嘔,再想到例假好久沒來了,心裏格噔了一下,於是用試紙一試,才發現自己中獎了!我當時都蒙了,措施做得這麽好,怎麽還會中獎?於是我檢查了一下還沒用過的杜蕾絲,才發現每個都被人用大頭針給紮得跟篩子一樣了!”


    陳靜:“……你就沒有吃過避孕藥嗎?”


    蘇紅狠狠喘了一口氣,說:“吃啊,有時候他不肯用套子,事後我就隻能吃避孕藥,以防萬一嘛,這藥還是我媽媽幫我買的呢。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我媽也會出賣我!懷孕後我覺得不對勁,怎麽避孕藥一點用都沒有?拿藥去找個學醫的朋友幫我一看,好家夥,整整一盒全是vc片!我親愛的媽媽給我來了一招瞞天過海,把我給坑慘了!”


    陳靜眉頭一個勁的聳動著,想笑又不敢笑出來,生怕刺激到蘇紅,憋得很辛苦。


    蘇紅哭喪著臉說:“反正我就是栽了,讓他們聯手給坑慘了!現在胎兒都有兩個多月了,我絕對不能動打掉它的念頭,否則我媽和他爸媽能找繩子掛成一排給我看!所以我隻能把婚期提前,我可不想大著肚子去拍婚紗照!”


    陳靜喝了一口湯,肩膀一個勁的聳動著,好幾次險些噴了出來……想想蘇紅也挺可憐的,為了一個早日抱到白白胖胖的孫子/外孫這樣的美好願望,親媽和公公婆婆團結到了坑她的大旗之下,很成功地將她給坑得團團轉!她咳嗽一聲,問:“什麽時候結婚?”


    蘇紅說:“十月六號,你能抽時間回來嗎?”


    電話那頭是長時間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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