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國京城中有一座北疆國的驛館,是專供北疆國的使者來時居住的,那次接風洗塵宴之後,原焱帶著原纓住了進去。


    原纓隻穿了一身素衣,沒有化妝,神色平靜地看著窗外的樹。深秋季節,樹葉金黃,遙遠的北疆國,這個時候早已入冬,大雪紛飛了。


    “公主,吃點東西吧。”丫鬟把幾個碗碟放在了原纓麵前。


    “先放著吧,我現在沒有胃口。”原纓微微搖頭。


    丫鬟有心想再勸幾句,又不知該說什麽,歎了一口氣,默默地退出去了。


    原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原纓依舊看著外麵飄零的落葉失神,並沒有注意到他。


    “原纓。”原焱叫了一聲,大步走了進來。


    原纓回神,垂眸,起身,行禮:“參見王叔。”


    原焱心情很差,他來到大盛國京城之後,迄今為止尚未見到原玨,但他知道原玨在莫雲齊手中,他必須把原玨救回去,否則莫雲齊一定會拿著原玨大做文章。談判一直被壓製的感覺太糟糕了!


    原焱走到原纓跟前,麵色沉沉,低頭看著她不施粉黛依舊豔色逼人的臉,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地說:“你這個廢物!當初在葉城,上不去秦玥的床,到了這裏,也拉不到莫雲齊的心,現在隻能嫁給秦非墨那個紈絝!有時候,本王真想掐死你!生得如此一副尤物皮囊,到底有何用?”


    原纓推開原焱,後退了幾步,低著頭說:“王叔,我還要見人,若被人發現臉上有印子,沒什麽好處。”


    “你還要見人?”原焱冷笑著再次逼近,“反正你現在已經是廢子了,倒不如先跟了本王!”


    原纓麵色一沉,手指已經碰到了袖中的匕首。


    丫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大盛國睿王妃派人來請七公主前去睿王府做客。”


    原焱眼眸微縮,睿王妃?他知道,那是秦謖唯一的女兒,秦非墨的姐姐秦非煙。她邀請原纓上門做客,是打算提前跟原纓這個弟妹來往嗎……


    想到這裏,原焱再次逼近,看著原纓,聲音低沉地說:“跟秦家的人搞好關係,秦非墨就算是秦家唯一的紈絝,他也是秦非白的弟弟,秦玥的叔叔,總歸還是有點價值的!”


    “是,王叔。”原纓低著頭,“我要更衣出門,王叔請回吧。”


    “哼!”原焱又冷冷地看了原纓一眼,轉身出去了。


    原纓換上了一套華麗的裙子,妝容精致,發飾精美,帶著兩個丫鬟,出了驛館,乘坐馬車,隨著來人,去了睿王府。


    大盛國的睿王,是皇帝莫雲齊一母同胞的弟弟莫雲璡。睿王妃是秦非煙,秦非煙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是睿王世子莫言修,當初跟著秦非墨一起去過清源縣找秦玥,女兒名叫莫紫語,比五公主莫紫嫣小一歲。


    原纓在睿王府不止見到了秦非煙,還見到了秦非白的夫人溫如晴,這二人,即將分別成為她的大嫂和大姑子。


    “那日宴會上沒有看仔細,今日一看,原七公主真是跟仙女兒下凡一樣,三弟可是有福氣了!”溫如晴拉住了原纓的手,笑意溫柔地誇了兩句。


    “大嫂,請原七公主坐吧。”秦非煙容貌出眾,保養得極好,周身貴氣十足,跟她一比,溫如晴頗有幾分小家子氣。


    原纓落座,就聽到秦非煙說:“三弟頑劣,希望原七公主不要覺得嫁給他是受了委屈。”


    原纓垂眸說了兩個字:“不會。”


    “來人,把給原七公主準備的禮物送上來。”秦非煙開口,幾個丫鬟捧著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麵放著衣物首飾之類的東西。


    “原七公主,你即將嫁入秦家,以後就要在這裏生活了,大盛國女子的衣飾與北疆國大有不同,這是贈你的禮物,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在王府試穿一下,看看喜不喜歡。”秦非煙看著原纓,笑意不達眼底。


    原纓微微蹙眉:“多謝睿王妃的好意,在此試穿就不必了,我想睿王妃送的,一定會合適。”


    秦非煙笑了笑:“皇上專門交代了,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原七公主,怕原七公主在這裏生活得不習慣,這衣服雖然是我準備的,但首飾可是皇後娘娘讓人送來的,原七公主還是換上,讓我們看看如何吧,不然我不好跟皇上和皇後娘娘交代。旁邊屋裏,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候著,專門前來為原七公主更衣的。”


    原纓聽著秦非煙意有所指的話,心中一沉!她不是傻子,贈衣換衣都是托詞,這是大盛國皇室和秦家,要驗明她的處子之身!她是個和親公主,如果已經沒了清白,這樁親事作罷事小,甚至有可能上升到兩國關係上麵。


    溫如晴笑意依舊溫柔:“原七公主,都是女人,沒關係的。”


    和親定下是秦非墨的時候,原纓沒太大感覺,甚至微微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她來了這裏就走不了了,總歸會被塞給某個男人,如果跟了莫氏皇族的男人,她不僅要跟很多女人共侍一夫,北疆國的皇室也不會停止對她的壓榨和利用,嫁給秦非墨這個眾所周知的紈絝,對她來說,其實是個還算不錯的結果。


    不管他們成親之後關係如何,至少現在秦非墨沒有別的女人,他的廢物身份對原纓這個和親公主來說,不失為一種很好的掩護。原焱那麽憤怒,是因為他已經預料到原纓嫁給秦非墨之後對北疆國的幫助會很小。


    隻是,原纓沒想到,嫁給秦非墨,她也要經過驗身這個過程,這對女人而言,是個很屈辱的事情,可她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原七公主,請吧。”秦非煙開口,暗含催促之意,仿佛篤定原纓不敢拒絕。而這其實也是宮裏故意為之,利用此舉,一為驗身,二為讓原纓認清自己的身份,嫁到大盛國來,她就不再是北疆國尊貴的公主了。


    “多謝睿王妃和秦夫人贈送的禮物。”原纓起身往外走,那些端著托盤的丫鬟都跟著出去,去了隔壁的房間。


    就剩了溫如晴和秦非煙,溫如晴歎了一口氣說:“這種事,對女人來說,總歸是有些難堪的,更何況她是金枝玉葉。”就算是在大盛國,女子貞潔大過天,也就隻有嫁給皇室的女子需要在婚前驗明貞操,其他貴族女子並不會經曆這樣的事情。


    秦非煙端起茶杯,淺飲了一口,放下,神色淡淡地說:“秦家要娶的是相夫教子的兒媳,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她既然來了大盛國和親,這些事,該有心理準備的。”


    “唉,如此美人兒,三弟竟還不樂意……”溫如晴自覺失言,笑了笑說,“三弟的脾氣,這些年我也捉摸不透,許是太突然了。”


    “他的性子我比大嫂更了解,不過木已成舟,由不得他任性。”秦非煙說,“聽言修說,三弟定親之後整日忙著開酒樓,不怪旁人看不上他,是他非要做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自降身份。”


    溫如晴笑笑沒說話。秦非煙是秦非墨的姐姐,她說秦非墨不好,溫如晴可不敢接話。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動靜,原纓被人簇擁著進來了。她換上了大盛國貴族女子的裝束,一襲茜素紅的裙子,勾勒出玲瓏浮凸的身材,腳上穿著大盛國女子的繡花鞋,似有些不習慣,走路不太自然。宮裏的嬤嬤為她梳了大盛國貴族未婚女子時下最流行的發髻,戴上了皇後送的發飾和首飾。


    如秦非煙和溫如晴見多了美人的,看到原纓,也都怔了一下。原纓本就是大氣豔麗的長相和身材,如今便是換上了大盛國女子的裝束,氣質也與大盛國這些以嬌柔纖瘦為美的女子大有不同,依舊美得張揚而獨特,讓人挪不開眼睛。


    溫如晴倒是突然理解了秦非白說的皇上為何不讓原纓進後宮的理由,這女子,就是天生的禍水之相。


    原纓身後是皇後派來的嬤嬤,對著秦非煙暗暗點頭,表示驗過身,沒有問題。


    原纓從睿王府離開的時候,並沒有換回原來的衣服,是秦非煙要求的,說讓她穿著這身回去,給原焱看看。


    原纓並不在意她現在穿的什麽衣服,隻是來到睿王府之後發生的事情,讓她感覺屈辱又惡心。


    上了馬車,離開睿王府,原纓坐在車裏,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先不回驛館,到別處轉轉。”原纓開口,車夫換了個方向,趕著馬車往京城大街上走去。


    原纓深吸了一口氣,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掀開車簾,不遠處一道身著墨綠錦袍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抬頭看到了一塊牌匾,醉仙樓。


    此時正在醉仙樓門外,剛剛指揮著工人把牌匾掛上去的秦非墨,轉身就對上了一雙似乎帶著怒色的眼眸。


    秦非墨皺眉,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原纓,今日的原纓似有些不同。


    原纓立刻放下了車簾,吩咐馬車離開。她的怒意並不是對秦非墨的,但依舊有些控製不住。


    “莫名其妙……”秦非墨嘀咕了一句,大步進了醉仙樓,看到林頌賢的時候,就把他拉到了一邊兒去,小聲問他,“我說讓你給二丫寫信,請她來京城玩兒,順便看看咱們開的酒樓,你寫了沒有?”


    林頌賢搖頭:“沒有,妹妹現在不方便過來,當時我就跟你說了。以後有機會她會來的。”


    “她可是這家醉仙樓最大的老板,不怕我做假賬昧了你們的錢嗎?”秦非墨輕哼了一聲說。


    “你不會的。”林頌賢搖頭,“酒樓後日開張,到時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和大山就回家去了。”


    “這麽著急做什麽?你們不留下喝我的喜酒嗎?”秦非墨皺眉。


    “你對這樁親事,並無喜意。”林頌賢微微歎了一口氣,“妹妹對我說過一些話,令我受益匪淺,與你分享。改變不了的事情,學會接受,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你現在認為的不好的開始,並不必然要走向糟糕的結果。你不能拒絕這樁親事,但你可以選擇如何對待,逃避和排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秦非墨神色一震,沉默了下來。


    林鬆屾進來,摟住了林頌賢的肩膀:“大哥,聊什麽呢?怎麽這麽嚴肅?”


    “沒事,你去對麵酒樓吃飯,覺得如何?”林頌賢問林鬆屾。


    林鬆屾搖頭:“隻說菜品,跟咱們就沒法兒比!反正我是不喜歡!”


    “嗯,希望這家酒樓生意興隆。”林頌賢點頭。


    掛了牌匾,酒樓裏麵的裝飾和桌椅都已經基本準備妥當了,明日再派人好好清掃一下,後日就開張。


    這天傍晚秦非墨回到秦將軍府的時候,下人說溫如晴有請。


    秦非墨本來不想去,後來還是過去了。


    見到溫如晴的時候,溫如晴笑容滿麵地招呼秦非墨坐,還問秦非墨有沒有吃過飯。


    “有事就直說。”秦非墨神色有些不耐。


    “三弟,有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告訴你,畢竟與你有關,也是喜事。”溫如晴微笑著說,“今日在睿王府,宮裏的嬤嬤已經給北疆國的七公主驗過身了,是處子。說起來她長得那樣美,還真是容易讓人懷疑呢,現在我們可以放心了。”


    秦非墨聽到溫如晴的話,感覺有些刺耳,麵色一沉:“你什麽意思?長得美就代表放蕩嗎?”


    溫如晴神色一僵:“三弟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驗身這件事,本就是宮裏的意思,也不是我……”


    “你什麽意思自己心裏清楚!”秦非墨站了起來,冷冷地說,“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秦非墨話落,甩袖離開,溫如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麵色微沉,喃喃自語:“果然是裝的,現在就開始維護那個狐狸精了。原纓長得那副狐媚樣,誰知道她有沒有被人染指過,這可是為了你好,不知好歹的東西……”


    秦非墨從溫如晴那裏回來,更加煩躁了。腦海中突然冒出今日在街上看到原纓的眼神,猜到了原纓的憤怒來自何處。


    秦非墨搖頭歎氣:“你不想嫁,老子也不想娶,硬往一起湊,真夠糟心的。阿九,你說得對,弱者不配談自由,可惜我現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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