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大雨,清晨雨停,陽光明媚,空氣清新。


    敲門聲響起,隨之是秦非白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容華英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去打開門,讓秦非白進來。


    “秦大將軍……”容華英剛開口,就見秦非白微微皺眉說:“不必這樣叫我。小澤叫我大伯,你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大哥吧。”


    “嗯。”容華英微微點頭,“秦大哥。”


    容華英很感激秦非白。當初被救出容城之後,她才知道,假扮乞丐,冒險去容府救她的人,竟然是大盛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秦非白!當時她都被嚇到了。


    來的一路上,兩人也沒有多少交流,容華英坐車,秦非白騎馬。昨夜到了容城,找了一家客棧的後院住下來。


    “你對容家,有什麽打算?”秦非白落座,直截了當地問。


    容華英蹙眉說:“我想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為我的孩子,還有我自己報仇。”


    “今日,是容德明納妾的日子。”秦非白看著容華英說。


    容華英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容德明是個極其自私冷血的人。當初他追求容華英,發誓非容華英不娶,隻是討好容維鑫的手段,因為容維鑫希望容德明跟容華英在一起,畢竟容華英身上才有容家真正的血脈。


    後來容德明跟梅蓮搞在一處,容華英知道,容德明根本看不上梅蓮那種姿色一般,膚淺無知的女人,但他看上了跟他屬於同類的梅良信。為了拉攏梅良信為他所用,他不介意娶梅蓮,況且梅蓮可以給他生孩子。可惜,梅蓮生了個女兒,不是他想要的。


    至於碧荷那個賤婢,容德明怎麽可能會喜歡?他隻是想利用碧荷對付容華英,順便,跟梅蓮一樣,碧荷可以給他解決生理欲望,可以給他生兒子。可惜,碧荷的孩子被他一怒之下踹沒了,都不知道是兒是女。


    不管容德明現在又要納誰做妾,容華英都可以肯定,定然又是一個對他來說有利用價值的人。


    容德明骨子裏極其自卑,因為他從記事起就是個到處討飯的乞丐,到十幾歲才被容維鑫撿回來,當上了容家少爺。這對他來說,無異於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所以,容德明很努力地想要往上爬,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他當乞丐的經曆,也讓他深諳察言觀色之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容華英知道,容德明並不滿足於坐擁容家的財富,隻當個腰纏萬貫的商人。他的野心更大,他想真正跨越階級,成為貴族,為此,不擇手段。


    平民百姓想要跨越階級,最正常的路子是考科舉出頭,當官。雖然普通官員跟勳爵貴族之家,依舊隔著一道鴻溝,而想通過當官往上爬,被封王封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對老百姓來說,當上官的就是貴族了,不一樣了。尤其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沒有什麽真正的貴族世家,高高在上,執掌權力的就是官員。


    容德明試過考科舉,但他連個秀才都沒中。雖然他很有頭腦,擅長鑽營,是個有天賦的商人,但並不擅長讀書,隻能放棄,另辟蹊徑。譬如,不遺餘力地巴結容城太守,借此也有機會躋身容城貴族之列。雖然那些當官的表麵上對他客氣,都是為了他給的那些孝敬錢。


    秦非白說,容德明要納的小妾,是容城太守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容華英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這就是容德明能幹出來的事。


    “秦大哥,正事要緊,我的事沒關係,我會想辦法。”容華英對秦非白說。


    秦非白神色淡淡地說:“你的事就是正事。”


    容華英愣了一下,就聽秦非白接著說:“你說的賬本,我已經找到,看過了。容德明是個心機很深的人,他為了巴結那些當官的,送出去不少錢,但花出去的每一筆錢都記了賬,這是為了自保,必要時候很有用。你拿到的賬本應該隻是其中一小部分。但調查容城官員貪腐,可以從容德明身上入手。”


    容華英神色一正:“秦大哥想好要怎麽做了?”


    秦非白點頭:“今日容德明大喜的日子,我打算,給他送一份禮物,希望他可以笑納。”


    容府今日辦喜事,雖然隻是納妾,但也賓客盈門,熱鬧得很。


    容德明在容城,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尤其是在他攀上太守之後。如今他要娶太守夫人身邊的人,前來道喜的可是不少,這也是生意場上不可錯過的社交。


    容府張燈結彩,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娶夫人呢。


    當初容華英還活著,容德明直接寵妾滅妻,把梅蓮扶正,等同於休棄了容華英。如今,已經沒有人提起容華英這個人了。雖然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容德明本來不過是容家撿回來的乞丐。但容維鑫死了,容華英鬥不過他,如今他春風得意,哪有人會替真正的容家人抱不平?頂多就是當麵對著容德明笑嗬嗬,背地裏罵他一句小人得誌罷了。


    朱富一瘸一拐地走到容府附近,看著大門上的大紅喜字,看著身穿綾羅綢緞的賓客們手中的禮盒,羨慕嫉妒恨,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暗罵:“都是納妾,當初我妹子別說辦酒席,啥都沒有。如今還是娶個丫鬟,搞這麽大排場,也不怕錢多少了燒死!”


    容府管家朝著朱富所在的地方看了過來,朱富脖子一縮,拖著肥碩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繞到容府側麵,周圍沒有人,朱富扶著一棵大樹,氣喘籲籲,正想著回家去,突然感覺後頸一痛,還沒來得及呼喊,雙眼翻白,暈死過去。


    秦非白拖著死豬一樣的朱富,到了西北小偏門,扔下朱富,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圍牆,利落地攀爬上去,確認附近沒人,跳進去,把門栓打開,把朱富拖進去,再把門關好,恢複原狀。


    這個地方秦非白來過,上一次是被朱富拽過來的,這次也算風水輪流轉。


    秦非白扛著朱富,按照容華英說的方向,小心地避開容府的下人,找去了梅蓮的院子。


    因為今日府裏辦喜事,所以下人都集中去了前廳招待客人,籌備喜宴,有些地方倒是比平時更冷清些。


    至於容府裏麵,被容德明重金招攬的高手,多數時候都是隨行保護他本人的,他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


    梅蓮最近心氣不順,一想到容德明又有新歡,她昨夜氣得都沒睡著,早上起來,看著銅鏡裏麵憔悴的麵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今日是納妾,容德明說了,不讓梅蓮幹涉,小妾明日再給她這個夫人敬茶。


    但梅蓮不樂意。她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彰顯她的地位,讓新來的狐媚子知道,這個家的後院誰說了算!太守夫人身邊的丫鬟,那也就是個丫鬟,跟碧荷一樣,就是個賤婢。


    但梅蓮忘了,當初梅家做生意賠光了,她被她爹梅良信帶著,從外地來投奔她的姑父容維鑫的時候,她第一次登門,看容華英穿得跟個仙女兒一樣,而容華英身邊的丫鬟都讓她自慚形穢。若不是容家接濟,梅蓮如今的處境,怕還不如一個丫鬟。


    梅蓮讓丫鬟給她梳頭化妝,結果她對丫鬟盤的發式很不滿意,對妝容也很不滿意,心中煩躁至極,又摔了個杯子,讓丫鬟全都滾出去,她要自己收拾。


    丫鬟都在外麵候著,梅蓮自己坐在梳妝台前,精心描眉畫眼,嘴唇塗得紅豔豔的,還專門從衣櫃裏麵,找出一件大紅的長裙,穿在身上。


    隻有正室才能穿正紅色,這是梅蓮最喜歡的顏色。


    剛剛係好最後一顆盤扣,梅蓮聽著外麵有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蹙眉,沒好氣地說“怎麽回事?”


    沒有人回答,因為門口的丫鬟聞到一陣香風之後,都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蹄子,改明兒再好好收拾你們!”梅蓮說著,往發間插了一支價格不菲的金釵。


    聽到背後門開的聲音,梅蓮麵色一沉:“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下一刻,又是重物墜地的聲音,很清晰。


    梅蓮轉頭,目瞪口呆。


    秦非白把朱富扔在地上,俯身,掰開朱富的嘴,扔進一顆藥丸,入口即化。


    在梅蓮放聲尖叫之前,也聞到了一陣幽香,然後倒在了地上。


    秦非白走過去,把梅蓮拖過來,跟朱富扔在一處,然後,狠狠地掐了一下朱富的人中!


    被打暈的朱富醒了過來,眼神迷離,因為被秦非白喂了媚藥,他迷迷糊糊,本能地爬到了旁邊梅蓮的身上,開始撕扯梅蓮的衣服……


    秦非白沿著原路離開,並沒有被人發現。在他出容家時,容德明去太守府,接了他的小妾回來。


    鞭炮聲聲,納妾也不必拜天地,小妾很快被丫鬟帶著送去新房了。


    容德明臉上帶著得體的笑,舉著酒杯,穿梭在賓客之中,八麵玲瓏。


    突然,有個丫鬟尖聲叫著跑了過來:“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容德明麵色一沉:“怎麽回事?大呼小叫的做什麽?”


    “老爺,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出事了!”丫鬟撲倒在地上,神色驚惶,語無倫次,也說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隻說梅蓮出事了。


    這丫鬟是中了迷藥之後,第一個醒過來的。而她也是平日裏被梅蓮打罵最厲害的那個。她知道梅蓮現在什麽情況,她也知道鬧大會有什麽後果,但她就要這樣做!反正梅蓮出了那種事,她身邊伺候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梅良信眉頭一凝,站了起來。


    容德明連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拱手說:“失禮了,容某先去處理家事,很快回來。”


    容德明和梅良信一起衝著梅蓮的院子而去。


    有那好奇心重,想去看熱鬧的客人,起哄說大家一起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於是,賓客們呼呼啦啦全都起身往容府後院來了。


    一進梅蓮的院子,就聽到房中傳出無法描述的聲音,容德明的臉,當即就綠了!


    梅良信擰眉,小跑著過去,踹開門,就見兩個赤條條的人,正在地上做不可描述之事。


    梅良信立刻轉身,怒斥門外醒過來的丫鬟:“有人欺負蓮兒,還不快去把他們拉開!”


    三個丫鬟衝進去拉人,但中了藥的朱富,身材肥碩,三個人都拉不動。而梅蓮直到這個時候,迷藥勁兒才過去,終於清醒過來。


    看到朱富那張臉,梅蓮瞪大眼睛,尖叫起來!


    前來看熱鬧的賓客,一進門就聽到了梅蓮的尖叫。門半開著,賓客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房中白花花的一片,反應過來的人,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梅蓮和朱富終於被人分開,梅蓮被丫鬟抱著進了內室,朱富還不太清醒,赤裸裸地躺在地上。


    梅良信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是狠狠一腳,踹在了朱富的臉上!


    朱富清醒過來,但一時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梅良信厲聲說:“光天化日,竟然闖入容府,欺辱良家女子!你找死!”


    如此,梅良信一張口,定性這件事梅蓮是無辜的,是朱富膽大包天,欺辱梅蓮。


    朱富身子一個哆嗦,瞬間清醒!剛剛的事,他不是沒有任何記憶,都想起來了!但他卻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的容府,還在梅蓮的房間裏,跟她做了那種事!


    朱富知道,是有人害他。但他此刻腦子上線,聽出梅良信的語氣,是要置他於死地,他心裏又驚又怕,張口就說:“是你女兒約我來的!”


    賓客們都聽得清楚,一片嘩然!竟然是梅蓮約這個死肥豬上門來私會?也太大膽,太不要臉了吧!容德明這頂綠帽子,戴得穩穩的,甚至有可能不是頭一天戴上了!


    梅良信氣得要死,要去堵朱富的嘴,朱富肥碩的身子麻利地滾到了一邊兒去,撿起衣服裹著身子,看著梅良信說:“光天化日,你是要殺人嗎?就是你女兒約我來的!她說容德明不能滿足她!她……她生的那個閨女,也是我的種!我才該叫你一聲嶽父!”


    全場驚愕!


    朱富這個常年混跡於賭場的潑皮無賴,如今破罐子破摔,他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索性把梅蓮錘死,給容德明的綠帽子戴好,順便破壞容德明和梅良信的關係!他沒有活路,誰都別想好過!


    而對一個女人最致命的打擊,就是清白。梅蓮已經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沒了清白,朱富幹脆再給她致命一刀,說她生的那個閨女是他的種,不是容德明的。在場的人,幾乎都信了!


    梅蓮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從內室衝出來,厲聲尖叫:“不!不是那樣的!他在說謊!我沒有!我沒有跟他私會!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的女兒……相公!我的女兒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朱富眼底閃過一絲瘋狂,看著梅蓮說:“蓮兒,都這樣了,就認了吧!當初容華英還在這個家,被你們關起來,嚴刑拷打,你讓我找個乞丐過來,去玷汙容華英,結果最後失手,給容華英逃走了!那件事,我一個人頂了罪,被打斷了腿,你到如今,還是不肯認我嗎?我們一起,求求容老爺,放我們生路!”


    朱富是真的瘋了。


    他心裏對梅蓮是有恨的。本來碧荷當容德明的小妾,一切都好好的,還懷了容德明的孩子,隻要能生出個兒子,以後他朱富就是容家少爺的親舅舅,還不是要多少錢有多少錢!


    朱富做了那麽長時間的美夢,結果,被梅蓮一手給毀了!梅蓮利用碧荷和朱富去作踐容華英,事情敗露之後她一推四五六,自己沒事兒,碧荷孩子沒了,小妾不能當了,朱富被打斷了一條腿,還被斷了他的財路!


    這段日子,朱富過得窮困潦倒,心裏早把梅蓮罵得狗血淋頭,也曾無數次地想,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報仇,給梅蓮一個深刻的教訓!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朱富可不會錯過!


    而朱富說的話,對看客們來說,信息量巨大!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想起容德明的身份來。他可是容家的上門女婿,結果那樣殘害容華英,簡直是狼心狗肺!


    梅蓮小妾上位,容華英還是她的恩人和表姐,她竟然用那樣下作的手段折磨容華英。


    而梅蓮竟然看上了朱富這個死肥豬,暗中勾搭不知道多久了,還真是不挑!這種事,不得不讓人懷疑,真是容德明無法滿足梅蓮!


    梅良信氣極怒極,拔出一把刀來,狠狠地戳進了朱富胸口:“我讓你胡說八道!”


    但在外人看來,這分明是惱羞成怒,欲蓋彌彰……


    大喜的日子,容府的鬧劇,高潮迭起,精彩紛呈,讓客人們都看足了戲。


    不管容德明怎麽解釋,梅蓮怎麽以死明誌,梅良信如何義正言辭,反正,沒人信。


    容府的“奇聞異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開,容德明成了個大笑話。


    容華英得知秦非白的行為,愣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我以為秦大哥不會用這種手段呢。”


    秦非白神色淡淡地說:“對付那些雜碎,就要以牙還牙。”


    容華英緩緩地笑了:“秦大哥很厲害,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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