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官員貪腐案,天牢滅口案,隨著二皇子謀反敗露,都有了結果。


    秦非白再入宮,見到莫雲齊的時候,莫雲齊神色疲憊,苦笑連連。


    “朕小時候,親眼看著父皇跟他的兄弟互相殘殺,最後就剩下他一個。其中有一個小皇叔,待朕極好,每次見到朕,總是樂嗬嗬的,結果,他就死在朕麵前。當時朕就在想,等朕當了皇帝,隻要兄弟安安分分,朕願意給他們一條生路。”莫雲齊揉了揉發疼的額頭,麵上滿是自嘲之色。


    “皇上寬仁,是那些人貪心不足,皇上沒錯。”秦非白恭聲說。


    莫雲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是啊!朕覺得端王弟做個風雅文人,挺好的。可惜,他無欲無求的樣子,全都是偽裝出來的,背地裏,一心隻想跟朕搶這個皇位。睿王弟可是朕最親的弟弟,他還是你的妹夫,你最清楚,他們一家,朕可從來沒有虧待過。結果怎麽著,沒有一個安分的!”


    “皇上不必為那些逆臣遺憾,若他們得逞,也不會給皇上留活路。那些人,是罪有應得,自食惡果。”秦非白正色道。


    “是啊,你說的朕都明白,朕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不要的。”莫雲齊苦笑,“可如今,朕麵對的逆賊,不是那些兄弟,是朕的兒子啊!”


    兄弟搶皇位,殺之。可這種事發生在兒子身上,莫雲齊心中的感情是不同的。


    這一點,秦非白不敢多言。


    莫雲齊沉默了片刻之後說:“昨夜朕無法入眠,一直在想,若朕早日定了太子,是不是就不會有二皇子謀反的事?但如果朕定的太子不是他,他現在不反,遲早還是會反。就算朕現在定下太子,等朕百年之後,太子繼位,是不是會跟朕再遭遇同樣的事情,未來某天,一個一個,殺掉他的兄弟,殺光朕的其他兒子。如此,一代一代,循環往複。”


    莫雲齊是個明君,而且心中有情義,所以才會去思考這些事。


    秦非白覺得,莫雲齊說到了事情的本質。皇位更迭,素來都交織著血肉。皇族就像一棵大樹,每一代,都想著開枝散葉,但等到了新的一代開始的時候,又會把上一代生出的繁茂枝葉,全部砍光砍淨,隻留下主幹。而後,接著開枝散葉……


    這是曆史的必然。都說皇家無情,是因為有情有義的,活不下去。


    就像莫雲齊,他對兄弟寬容仁愛,盼著和睦相處。結果,一個接一個的蓄謀造反。這是莫雲齊最終贏了,若他輸了,那就是他那點本不該有的兄弟情,給他帶來的代價。


    每一個皇帝,大抵都會殺光自己的兄弟,卻又不忍心對兒子開刀,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和睦相處。但最後的結果,大抵又是新皇殺兄弟。一直循環下去。


    想得太通透,太在意,不過是自擾。莫雲齊隻能選擇一個兒子當太子,至於其他兒子的命運,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便是有安分的,也未必會被新皇所容。至於不安分的,要麽成功上位,要麽不得好死。


    可隻生一個兒子也是不行的,萬一夭折了呢?萬一是個無能之輩呢?


    此題無解。除非改朝換代,又會成為新的皇族麵對的問題。


    “非白,你覺得,朕應該如何處置二皇子?”這才是當下莫雲齊麵對的最直接的問題。


    秦非白垂眸:“這件事,末將不敢多言。”


    “朕想過,讓他活著,流放得遠遠的,但並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他比朕狠啊,出手就殺了大皇子妃和皇孫。若是羽翼豐滿,怕是連朕都容不下。”莫雲齊搖頭。


    他不是想讓秦非白給他一個答案,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隻是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


    關於二皇子莫景賢謀反,其餘的事,莫雲齊沒有再交給秦家父子去查。但結局,已經注定了。


    莫雲齊在經曆過端王和睿王謀反的事情之後,得到的教訓,如今沒有忘記。而他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如此,二皇子一派,徹底倒台。二皇子的姻親,明裏暗裏支持二皇子的官員,但凡查出跟謀反有牽連的,全都按照律法,得到了懲罰。處死的,流放的,都沒有好下場。


    大皇子莫景瑜也是輸家。他在這場爭鬥中,失去了大皇子妃紀氏和他們的兒子。


    這日秦玥和姚瑤到大皇子府去吊唁,見莫景瑜瘦了一圈,精神有些恍惚的樣子。


    是夜臨睡前,姚瑤感歎:“紀家姐妹跟了莫景瑜,都沒得到好下場。看著莫景瑜很難過,但想必不久之後,他又要娶新婦了。紀家還有適齡未嫁的小姐嗎?”


    大皇子妃紀氏的妹妹紀雲歌,當初喜歡的是秦玥,結果設計想賴上秦玥不成,被莫景瑜給得手了,最終死在了天牢裏。


    秦玥點頭說:“有,還有一個嫡出的小姐。”


    “應該不至於再嫁給莫景瑜吧?”姚瑤說。


    秦玥搖頭:“未必。”


    沒過幾日,姚瑤就聽秦玥說,已經定了,莫景瑜會再娶紀氏的妹妹作繼室,而且是平陽侯府主動提的。


    姚瑤真是見識到了,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的小姐,為了父兄的前程,被擺布的命運。不過話說回來,即將成為新的大皇子妃的紀小姐,說不定自己也很樂意,畢竟這個位置很誘人。從目前來看,大皇子依舊是太子的熱門人選。


    別家的事,姚瑤隻是看客,偶爾關起門來感歎兩句。


    至於自己家,馬上又要有一樁喜事。


    魏宇澤和秦珍珍要成親了。


    魏宇澤沒娘了,秦珍珍的娘出家了,原本兩頭都是宋氏在操持,如今秦非白娶了容華英之後,宋氏就把女方這邊的事交給了容華英。


    容華英很樂意幫忙,跟宋氏商量著,把事情辦得很漂亮,自己還偷偷給秦珍珍添了不少嫁妝。她並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秦珍珍能夠理解她,接納她進入這個家,她很感激。


    秦非白都知道,對於容華英還瞞著他的行為沒有點破,隨她開心去。


    再過三日就是婚期,魏宇澤已經暫時搬到了他新置辦的魏府去住。按照風俗,成親前三日新人不能見麵。到時候,秦珍珍就直接從姚府出嫁。


    先前姚府不夠住,買下了隔壁的一座宅子,打通並到了一起。那個宅子的大門還留著,隻是一直關起來沒有用。


    姚大江專門去找秦非白商量,說給那個門上掛個牌匾,寫上秦府,到時候讓秦珍珍從那邊出門。


    秦非白連說姚大江想得周到,當日就把原來秦府的牌匾摘了,掛到了這邊來。


    魏宇澤心情極好,直到他這日下朝回魏府,在大門外又見到了正在等他的客人。


    上回魏宇澤的外祖母來過之後,本想把黃錦繡塞給魏宇澤,好一番唱念做打,黃錦繡還用了齷齪手段,最終還是沒得逞,灰溜溜地走了。


    這回來的不是黃家人,是魏宇澤本家的叔伯,一個個見到魏宇澤,笑得諂媚討好。


    “當初我早說,宇澤定是咱們魏家最出息的一個!如今年紀輕輕,當了四品大員,還成了秦大將軍的乘龍快婿!真是光宗耀祖啊!”魏宇澤的大伯上前來,握住魏宇澤的手,神情激動。


    旁邊的魏家人都爭先恐後地圍了上來,各種恭維話說個不停。


    不過魏宇澤沒有忘記,當初他全家人出事,屍體回鄉下葬,那個時候他在京城,重傷昏迷,這些人都以為他凶多吉少,便是活著,也不可能再當官,會變得一無所有。葬禮的事,魏宇澤家本身有可變賣的家產能夠負擔,又不需要他們出錢,隻是需要他們幫忙操持著,把人好好地葬了,結果,這些人在靈堂裏麵,因為魏宇澤家留在清水鎮的屋宅和家產到底怎麽分的問題,大打出手。


    而過去那些年,因為魏員外在魏家是最有地位,最有錢的,為了麵子,為了好名聲,魏員外沒少幫扶這些本家的兄弟子侄。魏家在清水鎮開的學堂,隻要是姓魏的學子想進去讀書,一律不收錢。


    結果最後,魏宇澤一家人的喪事,還是他那個當縣令的表舅跟黃家人出麵,盯著魏家本家這些人,才算是順利辦完的。


    所以,當初黃家老夫人來京城,魏宇澤好好招待著,畢竟是長輩,不管有沒有私心,他們願意出麵管魏員外夫婦的身後事,這個情,魏宇澤領了。隻是不想被他們算計,但至少麵子上過得去。


    至於今日來的這些人,魏宇澤看見就覺得惡心,麵子情都不想做。


    不過如今在官場上混,魏宇澤深諳一個道理,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雖然魏宇澤如今當了官,但遠在京城。這些人回到家,萬一在背地裏使壞,作踐魏宇澤家人的墓地,離得這麽遠,魏宇澤也不知道。這不是惡意揣測,有些人為了點蠅頭小利,是沒有底線的。而且日後魏宇澤少不得還要回鄉去上墳,避免不了跟這些人見麵。這些人隻是讓魏宇澤覺得厭惡,但也不至於報複坑害他們。


    魏宇澤掃視一圈,微微一笑,叫了一聲:“鵬堂兄。”


    低著頭,站在外圍的年輕男子,聞聲抬頭,見魏宇澤看著他,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宇澤堂弟。”


    魏宇鵬,魏宇澤二伯家的長子,曾經魏宇澤在魏家唯一關係還不錯的堂兄弟,是個讀書人,不過勤奮有餘,天賦一般,比魏宇澤大五歲,目前隻是個秀才。他爹是個混不吝,犯起混來,兄弟都不敢招惹,唯獨怕魏宇鵬這個兒子,盼著魏宇鵬能出人頭地。


    當初魏宇澤一家出事,魏家為了爭家產都亂起來了。那個時候魏宇鵬才進白雲書院讀書,沒在家,很多事都是事後才知道的,覺得鬧得太不像樣了。


    後來魏宇澤不僅沒事,還當上了大官的消息傳到魏家去,魏家人心思活泛起來了,都想沾光。尤其是聽聞魏宇澤要成親,都打著賀喜的名頭,上京城巴結來了。


    這次上京,魏宇鵬是不想來的,但他爹死活非拽著讓他過來,說看看魏宇澤,他們兄弟以後要互相幫襯雲雲。最後魏宇鵬還是來了,不過見到魏宇澤,就覺得有些慚愧。


    魏宇澤拉了魏宇鵬到旁邊說話,魏家其他人神色各異,魏宇鵬的爹倒是笑得很開心。


    過了一會兒,魏宇澤安排下人,帶著十幾個客人,到京城最大的客棧去住。他這魏府根本沒有準備待客的地方,住不了人,也不想讓這些人進門。


    然後,魏宇澤請了魏宇鵬進家,跟他聊了一個時辰。


    魏宇鵬離開,去了魏家人住的客棧。次日一早,魏家人全都離開京城,回清源縣去了。


    魏宇澤隻是在那些人中拉攏過來一個自己人,許了點好處。魏宇鵬父子果斷選擇了魏宇澤這邊,把魏家其他人弄走,別留在京城礙眼,是他們在給魏宇澤示好。


    轉眼到了魏宇澤和秦珍珍成親之日。


    拜過堂,魏宇澤回來敬酒,敬到秦玥和姚瑤這裏的時候,三人碰杯,相視一笑。少年時的往事仍曆曆在目,秦玥娶了魏宇澤最初喜歡的姑娘,魏宇澤娶了秦玥的妹妹。最終都成了一家人。


    次日魏宇澤帶著媳婦來姚府拜見公婆姚大江和宋氏。


    到了三朝回門的時候,魏宇澤又帶著秦珍珍從掛著秦府牌匾的那個門回來,直接住下不走了。


    之後跟林鬆屾一樣,魏宇澤忙著公事的時候,秦珍珍在家裏,有人陪,也不會無聊。她跟著容華英學做女紅,學做點心,兩人從輩分上來說是母女,但處得跟姐妹一樣。


    當初說要成親的時候,秦非白就說,他是長輩,不能落後。


    結果,容華英嫁給秦非白兩個月,就懷上了身孕。過了一個月,秦珍珍也懷上了。


    姚景澤心心念念想要個小妹妹,秦非白也很想要個嬌滴滴的小女兒。


    府裏的孩子越來越多,但秦玥和姚瑤在有意地避孕,都覺得一兒一女圓滿了,不想再生。


    “阿玥,是不是找個機會把家分了?”這日臨睡前,姚瑤問秦玥。


    秦玥點頭:“是該分了。過了這個年,各回各家去吧。都住在一處,人越來越多,也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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