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清走後,姚瑤看著也快到晌午了,不見秦玥和孩子回來,想著應該是孩子想多玩兒會,但應該都餓了。


    姚瑤到廚房去,把昨天做的小豆包和醬肉包放在蒸籠裏麵餾透,中間做了個快手的肉沫青菜疙瘩湯,盛出來,熱騰騰地裝進食盒裏,拿了四副碗筷,還裝了一壺溫開水,提著出家門,往河邊走。


    約莫走了一刻鍾的時間,姚瑤看到了青山村盡頭的清水河。


    這邊是清水河中遊平緩的一段,河水漲最高的時候,也淹不到姚瑤家那邊。


    此時陽光明媚,波光粼粼,木船自由漂浮在河中央,沒往遠處去。秦玥和兩個孩子都坐在船上,正在一起玩兒拚圖。


    安兒拿起一塊,放下去,平兒皺眉:“不對。”


    “哥哥,為什麽我總是不對?”安兒皺了皺小眉頭,“是因為我太笨了嗎?”


    平兒搖頭:“不是,因為爹把拚圖做得太小了,看不清楚。”


    突然躺槍的秦玥,大手揉了揉平兒的小腦袋:“兒子,你這樣是要挨揍的知道嗎?”


    “隻要娘不揍我。”平兒很清楚家裏的地位排行。隻要姚瑤不揍他,秦玥不敢揍,到時候他會挨姚瑤揍的。


    在平兒眼中,全家人,姚瑤地位最高,不可撼動,安兒次之,他排第三,至於秦玥,排末位。


    “哥哥,娘來啦!”安兒看到出現在岸上的姚瑤,小臉驚喜,在船上站起來,衝著姚瑤揮舞小手,“娘!娘快來呀!”


    姚瑤看了一下她和船的距離,約莫有七八米,怎麽來?她又不會飛。


    秦玥起身到船尾去,拿起船槳,劃船去接姚瑤。安兒跑過去,坐在秦玥懷中,小手努力地伸出去,跟秦玥一起劃。


    平兒低頭,默默地把安兒拚錯的拚圖換了個正確的地方,終於感覺不別扭了。


    很快,木船靠岸,秦玥跳上岸,把姚瑤手中的食盒和水壺接過去:“客人走了?”


    姚瑤點頭,當著孩子的麵,也沒提宋思清的事,笑著跨步上了船,坐在平兒身旁。


    安兒撲過來,抱住姚瑤,嬌滴滴地問:“娘怎麽才來呀?”


    “給你們做了好吃的,餓不餓?”姚瑤笑問。


    安兒連連點頭:“餓了!”


    船上有小桌子,一家四口任由木船隨波逐流,圍著小桌子,就在船上吃午飯。


    疙瘩湯,豆沙包,醬肉包,簡簡單單。豆沙包是秦玥包的,專門做成了小兔子形狀,袖珍可愛。醬肉包也做得很小巧,香而不膩,原本不愛吃肉的平兒都喜歡。至於疙瘩湯,這是孩子姥姥宋氏的拿手好菜,孩子從小就喜歡吃。


    吃飽了,又讓倆孩子喝了點溫水,秦玥和姚瑤一人一邊,真正開始劃船。原本秦玥一直在等姚瑤,隻偶爾劃幾下,讓船在那片兒飄蕩,沒有到別處去。


    河岸邊風景秀美,安兒拿了一片拚圖,趴在船邊,看著流淌的河水,轉頭問姚瑤:“娘,我把這個扔下去,還能撿回來嗎?”


    姚瑤微笑:“你覺得呢?”


    “好像不能。”安兒搖了搖小腦袋,還是把拚圖拿回來了。


    姚瑤想起前世學過的一個典故,就出言考兩個孩子:“平兒,安兒,若是把剛剛的東西扔下去,在它掉下去的地方,給船上刻個標記,等船停下來,咱們按照那個標記,下去河裏找,能把東西找回來嗎?”


    安兒小臉懵懵,沒太聽懂姚瑤的問題。


    平兒脫口而出:“不能,船都跑了,標記跟著跑,沒用!”


    “兒子真聰明,晚飯獎勵一個大雞腿!”姚瑤誇讚。


    安兒撇嘴:“我沒有大雞腿嘛?”


    “哥哥的給你吃。”平兒對安兒說。


    “哥哥最好啦!”安兒笑著拍了拍小手。


    意料之中的結果,姚瑤覺得看著平兒寵安兒,很可愛。


    秦玥隨口提了一句,在河上看落日應該很美。結果就是,一直劃船,劃了很遠之後,到視野開闊的平原地方停下,等到日落西山,看到了瑰麗的晚霞,落日照得清水河仿佛披上了一層紅紗,美極了。


    平兒舉著小手,比劃了一下麵前的美景,問姚瑤:“娘,可以把這個畫成畫,做拚圖嗎?”


    “好,改日我們一起畫,畫好了讓你爹去做拚圖。”姚瑤笑著點頭。


    等太陽從地平麵沉下去,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微風起。


    姚瑤抱著兩個孩子,聲音輕緩地給他們講刻舟求劍的故事,就是她今日問平兒的那個問題。用生動形象的話語講出來,兩個孩子聽得很認真。平兒點頭,覺得故事的主人公好笨,安兒也點著小腦袋說:“娘,我懂啦!”


    姚瑤笑著問:“安兒懂什麽了?”


    “要是把東西掉河裏了,要立刻跳下去找,不能等船跑了好遠才找,找不到的。”安兒小臉認真地說。


    姚瑤微笑點頭:“嗯,安兒也好聰明,獎勵一個大雞腿。”安兒關注的是怎麽把掉河裏的東西找回來,平兒關注的是刻舟求劍失敗的原因,不用角度,都是對的。這也是兩個孩子的性格體現,平兒喜歡思考探究,安兒天真直率,對人和物本身更在意。


    “那我跟哥哥一人一個!”安兒很開心。


    秦玥駕船回來時的速度,比去時快很多。


    天快黑的時候,回到了出發的地方。


    秦玥一手一個,把兩個娃先抱上岸,回身把姚瑤打橫抱起來,送上岸。然後他跳上來,把船拉到岸上。東西取下來之後,拿出船裏放著的油布,蓋上,就不往家裏拉了,下雨也沒事。孩子這幾日肯定還要再過來玩兒的。


    架子車停在河邊,牛被拴在河邊一處水草豐美的地方,早已吃飽,甩著尾巴。


    秦玥把牛車套好,姚瑤攬著孩子坐在車上,安兒一聲令下:“回家嘍!”


    一家四口坐著牛車回家,到大門口,姚瑤帶著孩子下車,秦玥給人還牛車去。


    開了大門,兩個孩子跑進去。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滿院銀輝,照著青石板,看著還挺亮堂。


    姚瑤把廊下的燈籠點上,點了一盞燈在院中石桌上,先拿了點心,讓孩子吃著墊一點。本來這麽晚,再殺雞燉雞有點來不及,不過說好要獎勵孩子的,不能食言。


    姚瑤燒上水,去後院捉了一隻雞過來。


    水才剛開,秦玥從張大柱家回來了,提了一個不小的籃子。


    把大門從裏麵拴上,秦玥拎著籃子,放在院中石桌上,從裏麵拿出一碗炸得金黃的豆腐塊,一碗胡蘿卜素丸子,一碗熗拌豆腐絲,還有用碗裝著的紅紅的山楂糕。


    都是張大柱和於氏做的。原本於氏以為姚瑤一家玩兒半晌,中午就能回來了,沒想到天黑才回。早上於氏炸的豆腐涼了,秦玥過去,她才又下鍋炸了一碗新的,丸子也又過了一遍油,都熱著。


    豆腐絲是張大柱家自己做的。張家去年專門留了一筐山楂,張老頭是想等孫子外孫回來時給他們做點小零嘴,放久了,有些已經壞了,張大柱撿出了最好的,專門做的山楂糕。


    秦玥帶著兩個孩子到廚房去洗手,見姚瑤準備殺雞,秦玥接過刀,笑著說:“我來。你帶著孩子洗手,拿筷子先出去吃點,張嬸家給了些吃食。”


    “好。”姚瑤不是沒殺過雞,但自從認識秦玥,就再沒做過這種事了。


    姚瑤和倆娃洗了手,坐在院中石桌旁,品嚐張大柱和於氏贈送的美食。


    張家的做豆腐手藝是一絕,豆腐好,這炸出來也好吃,豆腐絲很清爽。


    沒讓孩子吃太多,山楂糕隻一人吃了一小塊,怕吃多了反酸。


    秦玥麻利地把雞殺了,清理幹淨,加了料,大火燉上。


    燉雞的功夫,秦玥和麵揉麵,打算做麵條,下在雞湯裏。想著晚上不能吃硬的,怕不好消化,秦玥把麵條扯得細細的,碼好備用。又洗了幾棵青菜,放在旁邊瀝水。


    雞湯還得燉一會兒,想到姚瑤吃麵的時候喜歡加幾顆油炸花生米,不過如今隻燒了一個灶台,秦玥就拿了個勺子,裝上半勺油,往裏下個二三十顆花生米,直接在火上燒。


    勺子裏的油不多,熱得很快,秦玥拿筷子不停地翻著,在花生米還沒變色的時候就把勺子從火上收回來,把花生米盛出來,裝到小碗裏,用筷子接著攪動,這會兒香氣才散發出來,還能聽到劈啪的聲音,是花生米的皮炸開了。火候剛剛好,拿下來的時候油還是熱的,若是再燒一會兒拿下來就糊了。


    雞隻燉了半隻,剩下的半隻沒有雞腿。


    濃濃的香氣散發出來,秦玥用筷子搗了一下鍋裏的雞腿,肉已軟爛離骨。因為今日燉的是隻小公雞,肉很嫩。


    秦玥把雞肉都撈出來,下麵條,細麵在鍋裏翻滾,青菜下進去,片刻後,就起鍋了。


    香噴噴的雞湯龍須麵盛出來,把還冒著熱氣的兩個雞腿夾到孩子碗裏去,再多添兩根青菜,放上幾顆炸得焦香的花生米,秦玥一手端著一碗出來,放在孩子麵前。


    “好香呀!”安兒揉了揉小肚子。剛剛姚瑤想著等會兒吃雞腿,張大柱家送來的幾樣吃食隻讓孩子每樣嚐了一點,留著肚子吃正經飯。


    玩兒了一天,兩個娃都餓了,雞湯香濃,麵條香軟,雞腿不大,去了皮,肉燉得很入味兒,偶爾吃到一顆花生米,就是個小小的驚喜。姚瑤還給兩個孩子碗裏泡了一塊炸豆腐,一個素丸子,跟直接吃相比,又是不同的美味。


    雞腿給孩子,秦玥和姚瑤碗裏是雞肉塊,秦玥給姚瑤的麵上鋪了一層花生米,姚瑤很喜歡。


    “阿玥你這麵做得越來越好了。”姚瑤真心實意地誇讚。就這麵本身,沒點功夫做不出來。雞湯的味兒也調得剛剛好,清淡適口。


    秦玥笑容愉悅:“那丫丫要多吃點兒。”


    兩個孩子碗裏麵不多,吃完剛剛好,又一人吃了半塊山楂糕消食。


    全家人吃完飯,火上燒的水好了。


    秦玥帶著兒子,姚瑤帶著閨女,分別在兩個屋裏洗澡。


    洗完澡,倆娃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直接送去睡覺。


    臨睡前,躺下後,姚瑤才想起今日宋思清來過的事,跟秦玥講了。


    秦玥得知宋思清專程上門來,哭訴賣慘,意圖欺騙利用姚瑤,當即臉色沉了一下:“那個女人就算現在沒瘋,遲早會瘋。以後不要再理會她了。”


    姚瑤輕歎一聲:“原本好好的人……從她身上,我真是看到了那句話,一步錯,步步錯。她始終不明白,問題不在於別人,在她自己。但她從當初邁出那一步開始,就注定誰說什麽都不聽了。”


    “睡吧,明日不用起太早,孩子也不會起來早,還有雞肉,我煮點雞茸粥。”秦玥輕輕拍了拍姚瑤的背。見姚瑤有些疲憊,今日也沒鬧她。


    姚瑤打了個嗬欠:“嗯……加點香菜,好吃。”


    秦玥笑了笑:“好,再炸點花生,做花生碎,焙點芝麻,做芝麻鹽,一塊放上去。


    ”


    “阿玥你再說我都要餓了。”姚瑤湊過來,親了秦玥一口,“睡覺。”


    這邊一家四口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清水鎮馬家,其他人都睡了,馬耀祖和宋思清房中還亮著燈。


    宋思清臉色陰沉地坐在床邊,不動,也不說話。


    馬耀祖今日從鋪子裏回來得晚,吃的是家裏人給他剩的飯菜,才剛去洗過澡,把頭發擦得半幹才進來。


    以前馬耀祖對個人衛生方麵不講究,有時候忙起來,幾天不洗澡不換衣服都很正常。


    娶了宋思清之後,馬耀祖不分冬夏,天天洗澡,一天換一身衣服,就怕宋思清覺得他髒,不讓他碰。雖然多數時候,宋思清就是不讓他碰,不管他洗得多幹淨都沒用,那他也隻能鋪了席子睡地上。


    馬明因為姚瑤那日來,宋月芝鬧的那一出,這幾日跟她分房睡了。馬月嬌今日在馬明那兒睡,她特別喜歡爺爺。


    剛洗過澡,就要睡覺了,而且最近天氣熱起來了,馬耀祖上身隻穿了個白布褂子,光著膀子。


    在宋思清身旁坐下,馬耀祖小心翼翼地問她:“這是咋啦?今兒你不是說去找二丫嗎?你們姐妹許久沒見,坐一塊說說話,不是應該高興?”


    宋思清像是沒聽見,毫無反應。


    馬耀祖皺眉:“你今兒這是咋回事兒?不想跟我說,那就趕緊睡覺吧。你還懷著身子,不能熬夜。”


    馬耀祖說著,摟了一下宋思清的肩膀,想讓她躺下去睡覺。


    宋思清猛然轉頭,目光陰沉地看著馬耀祖,把馬耀祖嚇了一跳!


    下一刻,宋思清伸手一抓,長長的指甲在馬耀祖光著的胳膊上劃了幾道血口子!


    馬耀祖冷不丁被抓了一下,疼得倒吸涼氣,捂著胳膊跳了起來:“你!你又發什麽瘋?我招你惹你了?”


    宋思清還是不說話,冷冷地看了馬耀祖一眼,收回視線,躺在床上,背對著馬耀祖,外側也沒給馬耀祖留地方。


    馬耀祖氣惱不已,但他素來不敢對宋思清發火,一直覺得漂亮又識字的表妹嫁給他,是福氣。再加上宋思清懷著身孕,馬耀祖從來都是順著她的。


    胳膊上的血道子,馬耀祖拿草紙把血擦了,就沒再管,反正很快就結痂了,他有經驗。


    從角落裏把涼席搬出來,鋪開,特意離床遠一點,馬耀祖躺上去,再看宋思清,她一動不動地麵朝裏側躺著。


    馬耀祖又起來,把燈吹了,躺回地上去睡覺,不一會兒打起了鼾。鼾聲倒也不大,原先宋思清都習慣了,但是現在,越聽越煩躁。再一想到她如今這樣的境地,都是馬耀祖造成的,她一瞬間的念頭,真恨不得掐死馬耀祖!


    白天去青山村找姚瑤,宋思清可是準備了許久,那些說辭打過腹稿的,本來很有把握,想著姚瑤骨子裏嫉惡如仇,又很護短,她們原先關係一直都不錯,聽了她的“悲慘遭遇”,定會幫她。


    結果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如願,還被姚瑤識破拆穿。


    那一刻,在宋思清眼裏,姚瑤高高在上,眼神睥睨,把她踩到了塵埃裏!


    但即便被姚瑤拒絕,宋思清也絕對不會放棄。她真的受不了了,這個家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她想要擺脫馬耀祖,最好再也不見!她要過回二品官的妹妹該有的日子!首先,就必須跟馬耀祖這個又矮又醜又笨的泥腿子徹底分開!


    怎麽做……怎麽做……怎麽做才能徹底擺脫馬耀祖?宋思清腦海中一團亂麻,苦思冥想。


    一側胳膊被壓得有點酸,宋思清扶著肚子,慢慢地轉了個身,麵朝外躺著。


    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宋思清看到了馬耀祖四仰八叉的睡相,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永久擺脫馬耀祖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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