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靳言將冰塊雜碎,包裹在毛巾裏,在自己的臉上貼了幾下,確定沒有棱角劃傷皮膚,這才重新回到客廳。


    客廳內,沒有楚洛寒的身影,洗手間的門開著,他走過去,看到楚洛寒低垂著臉,肩頭狠狠的顫抖,強忍著聲音的抽噎,似是被欺淩的女孩不敢聲張痛苦和屈辱。


    眼前的楚洛寒,刺痛了他的心。


    她並非強大到無堅不摧,也並非不需要照顧,而是她隱藏了所有的脆弱,用強大堅硬的外殼保護著脆弱的內心。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點,在這裏,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任何事。”


    唐靳言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暗示她不要有任何顧慮,當這裏是自己的地方,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楚洛寒本來忍著哭聲隻啪啪啪當水池裏麵掉眼淚,唐靳言這麽一說,她終於忍不住,撐不住,嗚嗚哭起來。


    唐靳言扶著她走出洗手間,讓她坐在沙發上,抽了幾張紙巾,“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什麽都不問,但是不要委屈自己。”


    楚洛寒捂著臉更加劇烈的抖動肩膀,噴湧的眼淚好像積蓄了多年的蓄水池終於達到了極限,全部溢出邊緣,朝著四海八荒無限奔流。


    楚洛寒在唐靳言的麵前,像一個孩子,她可以盡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緒,不會覺得尷尬,不會覺得丟人。


    唐靳言安靜的陪在她身邊,大手溫柔的拂過她的後背,輕輕的拍,“沒事了,都過去了,別怕。”


    楚洛寒已經被碾壓成碎片的心髒和尊嚴,在唐靳言安靜溫柔的聲音裏被緩緩的治愈著,她泣不成聲,“我好累……我覺得好累……”


    她每說一個字,都像針尖一樣刺在他的心上。


    楚洛寒過著什麽樣的人生?經曆了什麽樣的過去,究竟是多深的傷害,讓一個人可以隱忍到這個地步?


    “覺得累,就好好的休息,讓自己的心好好的休息休息,如果你需要,我隨時都會幫你。”


    哭了好大一會兒,她抬起頭,眼淚塗花了她整張臉,一縷頭發黏在臉上,濕噠噠的勾住了下巴。


    她用紙巾擦掉最後一點眼淚,現在不光臉上腫,兩隻眼睛也腫成了氣泡,紅紅的眼眶將晶亮的眼珠包裹在深處,像受傷的小兔。


    她吸了吸鼻子,將擦眼淚和鼻涕的紙巾放進,垃圾桶,居然有一大捧,“不好意思……剛才嚇到你了吧?”


    已經太久沒這麽哭過了,她都快忘了縱情哭泣的滋味,也快不會哭了,沒想到人前一向堅強的楚洛寒,在並不熟悉的唐靳言麵前,哭了個痛快。


    “沒有,你能在我這裏哭,我很……開心,至少證明,你心裏並不排斥我,願意把自己脆弱展示給我看。”


    願意露出脆弱一麵,才是真正的信任和交托。


    楚洛寒揉揉酸澀的鼻子,“我……先走了。”


    唐靳言笑了,“走?你去哪兒?準備盯著兩隻紅腫的眼睛,還有一張明顯被打了一巴掌的臉出去?坐下吧,我幫你冷敷。”


    他拿著毛巾,輕輕的在她臉上摩挲,邊冷敷便小心翼翼的問,“疼嗎?疼的話我再輕點。”


    兩人坐的太近,楚洛寒渾身不自在,往一旁挪了挪,“我……我自己來吧。”


    唐靳言也不堅持,“好,你自己來,要不要喝點什麽?咖啡?茶?還是開水?”


    楚洛寒一下一下敷臉,“都可以。”


    唐靳言起身,“那就喝點開水吧,你一晚上沒睡覺,喝咖啡會影響睡眠。”


    楚洛寒望著唐靳言的背影,心裏一陣酸楚,她不傻,看得出來唐靳言對她的關心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可是唐靳言給她的,是她消受不起的溫柔。


    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唐靳言給她端了杯熱茶,“放了一點葡萄糖,你現在需要補充體力,一會兒你在這裏睡一覺,這是我的私人領地,沒人打擾你。”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


    唐靳言笑了,他大手抬起來,很想要去順一順她的頭發,但想到身份,又作罷,“不要在我麵前逞能,你回什麽家?回家以後不還是一個人?被褥都是新的,我很少在這裏休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放心留下,睡醒以後如果覺得肚子餓,告訴我,想吃什麽,我給你買來。”


    楚洛寒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仰起臉看著高大的唐靳言,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給他周身描繪了圈金邊,“副院長,你為什麽……”


    “為什麽對你這麽好?”


    他看穿了,她一時啞然。


    唐靳言聳聳肩,“我做人實在太失敗,追人都追到這個份兒上了,人家居然還不知道。”


    他的一番自我解嘲,令楚洛寒楞住,她嘴巴張了張,“副院長,我……謝謝你,但是還是算了,咱們之間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我,你甚至還算不上認識我。”


    唐靳言附身,楚洛寒以為他要幹什麽,趕緊往後退了退,誰知他得意的勾著嘴角笑了,然後幹淨手指摸了摸杯子外壁,“水可以喝了。”


    楚洛寒:“……”


    “不用這麽著急給我答複,我很有耐心,楚醫生,一台心髒手術都要十個小時以上才能結束,事關我一生的幸福,不用這麽著急下死亡通知單吧?”


    楚洛寒剛才還覺得很尷尬,他又一次寥寥數語將氣氛緩和回來了,那一分鍾,楚洛寒突然想,如果她先遇到的人是唐靳言,那該多少。


    可是,感情這事,一向都是先入為主,她心太小,裝下一個龍梟,就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你去上班吧,謝謝你的私人領地。”


    “好,我先去忙,不過,答應我一件事,一會兒醒了,不要偷偷溜走。”


    天,他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就是想趁他不在溜走的。


    楚洛寒風格回歸,“副院長,你想多了,我等著你請我吃飯,送我回家。”


    他倏然笑了,儒雅溫柔的笑容,暖若春風,“等我,一定。”


    唐靳言離開,關好了門,楚洛寒也的確是透支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袋裏的混亂也沒妨礙她進入睡眠。


    此時,vip病房,袁淑芬剛走,高穎姿來了。


    “菲菲,你怎麽樣?”


    莫如菲坐在沙發上,擺弄剛剛袁淑芬送她的首飾,“身體沒事,心裏憋氣!楚洛寒這個賤人命真大,這樣都弄不死她!”


    高穎姿冷笑,收了收白大褂的衣擺坐下,“禍害遺千年,哪兒那麽容易死?不過你放心,她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表姐,你昨晚跟楚洛寒在一起的男人是誰?你拍照的時候看清楚了嗎?”莫如菲審視她的眼睛。


    高穎姿是多聰明的女人,即便在莫如菲麵前,她也不會露底牌,“沒看清,我怕被人發現,拍了一張就走了,這件事今天告一段落,以後我會慢慢對付她。”


    “表姐!我等不及了!你快點!快點搞定她!”


    高穎姿眉頭一皺,“菲菲,你知道你為什麽這幾年都鬥不過麽?你就是太心急,沉不住氣,對付楚洛寒,必須一步一步來,稍有不慎,你反而會被她掐死,你當她這三年是白活的?”


    莫如菲咬牙,“我恨她!我想讓她現在就去死!”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對付她,而是想辦法得到龍梟的心,在龍梟麵前,不能任性,龍梟吃軟不吃硬,楚洛寒強勢,你就溫柔,抓住龍梟,還怕什麽楚洛寒?”


    莫如菲挽住高穎姿的手臂,得意洋洋的笑,“表姐,你回來給我當軍師真的太好了,還是你有辦法。這個,送給你,剛才龍梟的媽送我的,限量款。”


    高穎姿手指戳她的腦門,“你傻啊?龍梟的母親送你東西,你一定要挑選各種場合戴出去,並且告訴別人這是誰送的,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把你當成龍家的準兒媳。”


    “表姐說的對!表姐,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楚洛寒躺在床上,噩夢侵襲,腦門上深處密密匝匝的汗,夢中,她站在醫院沒有盡頭的走廊上,拚命的往前跑,可一股黑色旋風卻卷起她的父親以更快的速度往前飛升!


    “爸……爸!”


    她猛然驚醒,抓著被子坐起來,渾身都被汗水打濕了。


    這個噩夢,都很久沒做過了,沒想到又回來了。


    楚洛寒掀開被子,走到窗邊,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沒想到她這一覺睡了這麽久,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她重新回到鏡子前,臉還腫著。


    洗了洗手,小心的擦了擦臉,手機在沙發上開始急促的震動。


    龍澤?


    他打來幹什麽?


    楚洛寒在衣服上蹭掉手上的水,“喂。”


    “大嫂,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從上午打到下午,這都晚上了!你在哪兒?”


    楚洛寒想了想,還是說實話吧,“我在醫院,休息室。”


    “大嫂,你哭了?”龍澤聽出,楚洛寒聲音不對勁。


    “沒有!龍澤,如果沒什麽事,我掛了。”


    “別掛啊大嫂,我看到新聞了,莫如菲又欺負你了,是不是?”


    龍澤這小子,是覺得不夠亂嗎?!


    “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你別插手。“楚洛寒怕龍澤萬一做出什麽事,她在龍家更沒法兒過了。


    “怎麽能說和我無關?你可是我大嫂!我現在就去找莫如菲!”


    “龍澤!龍澤你別衝動!你幹什麽!”


    “去你們醫院,教訓完莫如菲接你回家!”


    “龍澤!你給我回來!你特麽回來!”


    可惜,電話已經被龍澤掛斷了。


    該死!龍澤你別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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