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斷:“我是黑無常。”聲音冷冰冰的,毫無感情,“來索你命了。”


    話落,她舉起手裏的鐵棍,眼睛不眨,狠狠砸下。


    “咣!”


    巨響一聲,車玻璃四分五裂,應聲而碎,渣子濺得到處都是。


    靳鬆右臉被紮破了幾道口子,早被嚇慌了神,身體不自覺往後縮,一開口就哆嗦了:“你、你別過來。”


    不明來曆,此人,很危險。


    這來曆不明的危險人物,正是周徐紡,這一棒子下去,有用。


    怕了呢。


    知道怕就好。


    她把鐵棒杵在地上,敲了兩下:“出來吧。”鴨舌帽外麵還戴了個大大的兜帽,口罩很大,就露兩個眼珠子,她抬頭,看了看遮蔽在烏雲裏的月亮,然後蹲下,搬起那輛車,再鬆手,duang的一聲,把車裏兩個人震傻了,膽也震破了。


    最後,她麵無表情、一本正經地念了一句:“閻王要你三更死。”


    周徐紡最近在看一個捉鬼的電視劇。


    她記性好,記得很多台詞。


    夜深人靜,路上空無一人,四周闃寂無聲,隻有陰風吹著樹葉簌簌作響,靳鬆隻覺得頭皮發麻,高喊了兩句。


    “龐秘書!”


    “龐秘書!”


    龐秘書在主駕駛,也嚇白了臉。


    這個‘黑衣人’,能能能……能空手抬車,太詭異了!


    靳鬆命令:“你下去。”


    大冬天的,龐秘書滿頭大汗:“副總……”


    他退到後座最裏側,吼道:“下去!”


    龐秘書做了很久了心理建設,才顫顫巍巍地開了車門,不敢靠近,隔著幾步距離:“這裏離警局不遠,你、你別亂來。”


    她不亂來。


    她說:“你陽壽未盡。”對這秘書揮揮手,聲音冰冷,還有回聲,“走吧。”


    龐秘書豆大的汗往臉上滾,壯著膽子挪步上前,咬了咬牙,伸手摸到了那根鐵棍:“誰派你來的?”


    對方眼珠子黑漆漆的,渾身上下包裹得不多露一寸皮膚,她聲音死板,猶如鬼魅:“閻王。”


    “……”


    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鬼!


    龐秘書不動聲色著,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偷偷伸出去的手已經握住了鐵棍,他一鼓作氣,一把搶過去。


    周徐紡根本沒用力,就讓他搶,見他抱著鐵棍揚起來,她還站著紋絲不動,歪頭,問:“你是要打黑無常大人嗎?”


    “……”


    龐秘書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瞪著‘黑無常大人’,不再猶豫,大著膽子抬起棍子,一咬牙,狠狠砸下去。


    他用了全力。


    周徐紡抬起手,卻是輕飄飄的動作,輕而易舉就截住了棍子,聲音也是輕飄飄的,嚴肅又刻板,眼珠子不轉,她說:“這是陰間的東西,你摸了要折壽的。”


    龐秘書直愣愣地撞上那雙眼,下一秒,條件反射一般,拿著鐵棍的手立馬撒開了。


    嗯,人還是怕鬼的。


    ‘黑無常’周徐紡把鐵棍拿起來,沒用力似的,一抬一落。


    咣!


    棍子的一頭敲在車頂,頓時砸出個坑來,龐秘書聞聲直哆嗦,正要往後縮,後頸被拽住了,回頭一看,目瞪口呆。


    ‘黑無常大人’就用兩根手指捏著他後頸的領子,毫不費力就把他拎起來了,左晃晃,右晃晃。


    車裏的靳鬆已經被嚇愣了。


    龐秘書腿軟,蹬都蹬不動了,宛如一塊紙片,被拎來拎去,他開口,磕磕絆絆:“你你你你……你要幹幹幹什麽?”


    周徐紡又想起了捉鬼電視劇裏的一句台詞,用低沉的嗓音一板一眼地念出來:“你竟敢對黑無常大人無禮。”


    說完,她拎著人,更用力地晃。


    正常人類的力氣,是不可能這麽大的……


    龐秘書又怕又暈,都快吐了,整個人像從水裏撈起來的,身上全是汗,抖著牙齒,哆哆嗦嗦地求饒。


    “大、大人饒命。”


    “黑無常大人饒命啊……”


    ‘黑無常大人’從頭到尾一個表情,就是沒有表情,頂多兩個眼珠子在動,她說:“好吧。”


    然後就鬆手了。


    龐秘書摔在了地上。


    ‘黑無常大人’把手指往身上蹭了兩下,有點嫌棄,又拿著鐵棍敲了兩下地,俯視地上的人,冷冰冰、陰森森地說:“等你陽壽盡了,我再去索你的命,你走吧。”


    龐秘書瑟瑟發抖地爬起來,趔趄了兩步,拔腿就跑。


    ‘黑無常大人’嘴角悄悄勾了一下。


    可是——


    那個‘陽壽未盡’的男人一跑遠,就開始大喊大叫:“來人啊!救命啊!”


    “來人啊!”


    “快來人!”


    幸好這條路上晚上沒什麽人。


    周徐紡有點生氣了,拿了棍子轉身,一瞬,到了男人麵前。


    “不許叫。”


    龐秘書徹底呆住了,這隻‘鬼’是飄過來的……


    他兩眼一翻,嚇暈了。


    真不經嚇。


    周徐紡怕往來的車把人壓死,就蹲下,把人拖到一旁,然後扛著她的鐵棍,往回走。


    靳鬆趁這個空檔,撥了報警電話。


    他手一直哆嗦,也不知道按的什麽:“喂,警察局嗎?”他被嚇得口齒不清,“有有有人想殺我,我我在、在——”


    遠處昏黑裏的人影,不過眨眼功夫,已經到他麵前了。


    靳鬆瞠目結舌。


    周徐紡用鐵棍敲著車窗:“掛掉手機,下來。”


    靳鬆手一抖,手機掉了:“別、別,”他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推開車門,“別殺我。”


    這個女人,太古怪,那樣的速度、力量,絕對不是正常人類。


    ‘非正常人類’的周徐紡扛著棍子,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看你表現。”


    靳鬆腿軟,靠在車上,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她不為所動,冷漠至極:“我們鬼差,不接受賄賂。”一棍子頂在靳鬆肺上,“閻王問你,最近三個月都做了什麽虧心事?”


    靳鬆被頂得一屁·股坐地,傻了半天:“沒有。”


    還嘴硬。


    “撒謊和隱瞞,都要受到懲罰。”周徐紡俯身,眼裏的墨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血紅,慢慢浮出來,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趨近於血的顏色。


    她用殷紅的眼,盯著地上的人:“不相信我是鬼差?”


    靳鬆張張嘴,驚恐萬分,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她突然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躍,上了樓頂,他還沒反應過來,她拎著他,縱身又是一躍,宛如平地一般,在樓棟之間穿梭跳躍。


    靳鬆已經完全被嚇懵了,整個人像一具死屍,一動不動,眼睛都不會眨,耳邊是呼嘯的風,瞳孔裏是飛速倒退的高樓,他被甩來甩去,身體忽高忽低……


    這一趟,是走在了鬼門關。


    最後,周徐紡停在了一棟大廈的樓頂,改拎著他,就站在高樓的最邊緣,手朝外伸著,他腳下懸空,往下看,二十米之下,車輛都變得渺小。


    “隻要我一鬆手,”周徐紡鬆了三根手指,僅用兩根拎著,“你就會摔成一灘肉泥。”


    靳鬆如夢驚醒:“不!不要!”


    他僵著身體,頭上的繃帶早就鬆了,帶血的布條還纏在脖子上,臉上像澆了一盆水,全是汗,衣領勒著後頸,臉色慘白慘白,傷口濕噠噠的,在往外冒血,血滴糊了他的眼睛,他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她鬆手,這麽高摔下去,他肯定死無全屍。


    周徐紡問:“招,還是不招?”


    靳鬆一秒都不敢猶豫:“招!”他啞著嗓子喊,“我招!”


    她這才拎著人換了個地,鬆手。


    靳鬆被摔在了樓頂,骨頭都嚇得酥軟了,整個人坐在地上,像脫水的魚,大口大口喘息,緩了很久。


    “快說。”江織還在醫院等她,周徐紡沒耐心等了。


    靳鬆本能地就往後瑟縮,顫顫巍巍地開口:“上上個月,我弄傷了一個人,用皮帶抽狠了。”


    周徐紡冷森森盯著他:“還有呢?”


    靳鬆不敢支吾,眼眶已經通紅,全是紅血絲,他抖著手抹了一把腦袋上的血:“我擄了江家的小公子。”


    她語調突然提高:“為什麽擄他?”


    靳鬆語塞了一下。


    她突然俯身湊近,殷紅的眼睛逼視過去,重複:“為什麽擄他?”


    靳鬆嚇得肩膀一抖,撞在了樓頂的牆上:“他換了電影的女主角,讓我損失了一大筆。”大口吞了一口唾沫,聲音抖得一塌糊塗,“也、也想玩弄他,而且,江家人讓我試探試探,看他是不是裝病。”


    江家人……


    周徐紡立馬問:“江家哪個人?”


    “江扶離。”


    不知道江織知不知道?


    他那麽聰明,應該也查到了,那為什麽不把那個壞女人打一頓?能不能打一頓?她想打一頓。


    周徐紡想了一陣,很多想不通的,用紅色的眼睛瞥靳鬆:“還有呢?”


    靳鬆被嚇怕了,不敢隱瞞:“上個月,我讓人撞了他。”又哆嗦著解釋,“但沒有成功。”


    聽到這裏,周徐紡的眼睛已經徹底冷了,霜降查的果然沒有錯。


    “誰開車撞的?”


    靳鬆嘴唇發紫,冷汗滾到臉上被車玻璃紮的傷口上,疼得麻木了:“肖麟書。”


    都對上了。


    周徐紡:“繼續。”


    “上周,我讓人綁了成連州的妻兒,逼迫他把股份給我。”


    成連州是靳氏的老股東。


    靳鬆被冷風吹得身體都僵硬了,動都動不了,隻是本能機械地往後縮:“前天,我使手段,簽了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想讓他,”頓了一下,“讓他以後伺候我。”


    這個牲口!


    周徐紡在心裏罵他:“還有嗎?”


    “沒、沒有了。”


    “真沒有?”


    靳鬆拚命搖頭:“沒有!”


    周徐紡這才滿意了,手伸到口袋,關了錄音筆,俯身,伸出手去。


    靳鬆猛地後退:“別殺我!”


    哼,牲口!


    周徐紡用一隻手把他拎起來,走到樓頂邊緣,縱身往下跳。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猶如鬼哭狼嚎。


    著地之後,周徐紡把人往地上一扔,手在褲子上蹭了蹭,說:“閻王大人讓我暫時放過你,以後你再行惡,我就來索你的命。”


    靳鬆已經嚇得呆傻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褲襠裏一片濕漉。


    周徐紡用腳尖踢了他一下,認真又嚴肅的語調:“你還不向黑無常大人謝恩?”


    她當過一年多的群演了,她覺得自己的演技很一般。


    但是,她覺得她很適合演女鬼。


    靳鬆埋著頭,手在兩側攥著:“謝……黑無常大人。”


    世上怎麽會有鬼。


    隻有裝神弄鬼的人。


    他咬著牙,還在發抖,又驚又恐,又怒又憤。


    “不服?”


    周徐紡踹了一腳他的車,沒怎麽用力似的,車蓋就凹進去了一塊。


    靳鬆抖得更厲害了,腿軟得站不起來,他匍匐著往後挪。


    周徐紡一腳踩住他的袖子,俯身,眼睛紅得像融了最新鮮的血液在裏麵,她伸出一根手指,戳靳鬆後腦:“以後,還敢不敢行惡了?”


    靳鬆背脊發麻:“不、不敢了。”


    “記住你今天的話。”


    她說完,抬起手,直接把人敲暈了,然後拍拍手,撿起她的鐵棍,霜降隻能暫時控製監控,她不宜久待,剛要撤離,就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


    有人!


    周徐紡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聲音從後麵傳來:“黑無常大人。”


    這個聲音……


    她隻要聽一聲,就知道是誰。


    他在五米之外,一字一句慢慢悠悠:“帝都江家老幺,江織。”他腳步不疾不徐的,朝前走近,“你幫我查查,我陽壽還有多久?”


    他聽到了!


    他的車停在了五米之外,晚上的風聲很大,對她的聽力有幹擾,她在樓頂的時候,是聽不見車聲的。


    他什麽時候來的?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周徐紡越想越懊惱,沒轉身,往車後麵躲。


    哦,她不忘認真地回答,不忘偽裝聲音,像隻鬼:“你陽壽很長,你會長命百歲。”


    江織低聲笑了,腳步停下來。


    周徐紡背身站在車後,怕被他看見她的‘惡劣行徑’,她蹲下,偷偷拽住靳鬆的一條腿,把他拖到後麵。


    江織就站著不動,看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


    “你看見了?”周徐紡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


    江織裹著大衣,在咳嗽,風吹得他頭發亂糟糟,燈下,暗啞的霧麵藍除了張揚,竟顯出幾分溫柔來:“什麽?”


    周徐紡推了一把車,車就動了。


    她力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織:“看見了。”


    “不怕嗎?”她跳到樓頂上,並且像隻猴兒一樣四處躥的那一段,他應該沒有看到,她至少能確定,他是在她上樓頂之後才到的,不然以她的聽力不可能聽不到。


    所以,江織隻看到了她亂使蠻力。


    不對,還有她粗魯殘暴、裝神弄鬼,以及毆打別人。


    周徐紡好懊惱,她應該淑女一點,像電視劇裏那個說話掐著嗓子捏著蘭花指的娘娘……


    江織的聲音被風吹過來:“怕什麽?怕黑無常大人來索我的命?”


    周徐紡:“……”


    他笑了,眼裏藏了星辰與燈光,遠遠看去,美人入畫,風卷著他的衣角在動,滿目都是漂亮精致的筆觸。


    “那我做了那麽多虧心事,你怎麽還不來?”他慢慢悠悠,含著笑,又喊了一聲黑無常大人。


    “……”


    ‘黑無常大人’有點懵,有點愣,有點呆,有點不知所措。


    突然,江織試探地喊她:“周徐紡?”


    ‘黑無常大人’掐了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我不是周徐紡。”


    江織也不跟她爭論,改了口:“那行,黑無常大人,”他聲音微沉,擲地有聲,“轉過身來。”


    之後是沉默,隻餘風聲。


    許久,她才轉過身去。


    “你隻看到了表麵。”眼睛已經褪去了紅色,她隔著距離,隔著燈光,看他潑墨的眸子,“而我比你看到的,要危險一百倍一萬倍。”


    她渾身都是黑色,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


    隻看了江織一眼,就不敢再對視,不等他走過來,她把錄音筆放在車上:“我收了你奶奶的雇傭金,這都是我該做的。”


    說完,她轉身跑進黑夜裏。


    江織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踹了一腳地上的石子:“躲什麽呀,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爺是病嬌得寵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顧南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顧南西並收藏爺是病嬌得寵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