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夏筆所說,隻憑丟了三本書,春墨趕不走皇後指派來的宮女。


    她氣鼓鼓地回來,潮生不敢怠慢,連忙倒了茶給她。


    春墨接過茶杯發了一會兒呆,忽然狠狠把杯子一放:“這事兒沒完!”


    事情的結果,就是金花誠懇認錯請罪,四皇子寬宏大度不予計較。


    從表麵上看來,金花和金葉吃了這個虧之後,一下子安份下來,不再拉攏人手與春墨作對,平時她分派什麽事,也都做得妥妥貼貼,堪稱又快又好,可見能力是有的。見了春墨也是笑臉相迎,連對潮生都十分客氣。


    潮生暗暗警惕。


    對方和自己既然不是一路而是對頭,那她們能力越強,對自己的威脅就越大。


    有來頭,有能力。


    既彎下腰,又陪得了笑。


    她們笑得越是甜,潮生就覺得這笑容背後藏著的東西越是可怕。


    上回春墨等於已經撕破了臉,金花和金葉不會白吃這個虧的。她們當然不想象鬆濤閣那幾個宮女一樣被趕回去。誰知這一回去會怎麽樣呢?


    在這宮裏,每個人都沒有退路。


    必須削尖腦袋,踩著別人往上鑽。


    被別人踩下去,那就萬劫不複。


    潮生處處小心,自己的東西每天細細的查一遍數一次,小心鎖好。出入當心,飲食更加不用說,除了自己親手,親眼過的東西,別人給的她絕不敢吃一口。


    不是她信不過身邊的人,而是有時候,那些鬼域伎倆防不勝防。


    進了八月依舊暑熱酷悶,潮生連著好些天都沒胃口吃飯,隻喝得下一些湯水,再加上活計不少,她迅速的在原本就苗條的基礎上又瘦了一圈,本來就有些偏大的衣裙象是掛在身上一樣。好不容易夜裏下了場雨,天氣涼爽一些。潮生中午偷閑歪了一會兒,起來時聽著窗外遠遠近近的蟬聲響成一片。


    她揉揉眼,支起鏡台來梳頭。


    秋硯推門進來,笑著說:“懶丫頭,可睡醒了?”


    潮生捏著一綹頭發,轉過頭來一笑:“秋硯姐姐這大中午的不歇著到處亂轉什麽?”


    秋硯扶著門框邊楞了一下,潮生隻當她有事,站起身來:“秋硯姐姐有什麽吩咐?”


    秋硯回過神來,搖頭說:“沒事。”


    潮生把解暑茶倒了一杯捧給她,秋硯伸手來接。


    粗瓷杯子裏是最普通不過的解暑茶,這本來平平無奇,可是被潮生白皙纖長的手指托著,讓秋硯有些恍惚。


    潮生初來時不過是個黃黃瘦瘦的小丫頭,一天一天過去,在眾人都沒察覺的時候,她悄悄的變了模樣。


    那眉毛濃淡得宜,象兩抹醉雨煙痕。眼睛清澈秀美,流轉間就象是有無數的話語欲訴。午睡初醒的麵頰是桃子一樣的胭紅,一時間秋硯突然想到“我見猶憐”四個字。她聽說書上戲詞上總有這麽個詞兒,然後剛才她突然就想起這個詞來。


    平日抬頭低頭,匆匆忙忙不留心,仿佛突然間才發現了她的存在一樣。


    剛才進門時看到那一眼,秋硯先是驚豔,接著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不,她沒有走錯地方。


    秋硯接過茶,看著潮生的目光有些複雜。


    “你啊……”秋硯搖搖頭,喝了一口茶。


    半溫的茶水有些酸澀,但是回味泛甘。


    “我怎麽了?”


    秋硯笑笑。沒說這個,問起前天讓潮生做的活計來。


    潮生去取來給她看。


    秋硯沒有說出口的是,可惜的是她投錯了胎。


    這丫頭真不象是個宮女。


    可是她偏偏隻是個宮女。


    ……真可惜了。


    “秋硯姐姐先看著,我把頭發紮好。”


    潮生把頭發全編起挽好,係上頭繩。她從不象旁人那樣愛用鮮亮的豔色,頭繩是總是半舊的,紮來紮去不過是葳黃、灰青這些顏色,很不象個年輕愛俏的小姑娘家。


    可是想到她的經曆,秋硯覺得這也難怪她。


    誰經了那麽一場禍事,還在浣衣巷做過一年的苦役,也不會再傻嗬嗬的沒心沒肺,隻想著出頭拔尖。


    前些天潮生洗頭秋硯幫她淋水的時候,因為怕濺濕衣裳,潮生隻穿了件內衫,高高挽著袖子還撥開了後頸,秋硯看見她肩頸雪白中透出幾點紅痕,象是撒在凝乳上的細碎花瓣,隨口問:“這是怎麽弄的?”


    潮生怕水進了眼,匆匆忙忙的說:“挨過打落下的印痕。”


    當時得打得多狠哪?秋硯看著都替她覺得疼。


    真虧她還熬過來了。


    潮生看她隻是瞅著自己不說話,有點兒奇怪:“秋硯姐姐看著,可有什麽毛病沒有?要是哪兒不妥我再改。”


    秋硯笑著說:“沒有,都挺好的。”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潮生的臉,滑滑溜溜的,就象在撚緞子一樣。


    “真是女大十八變。你這樣貌,當個妃子娘娘也盡夠了。”


    潮生一愣,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麽突然想起來說這個?姐姐別笑話我了。”


    秋硯也笑了。


    “行啦,說正經的。你這會兒也睡飽了,跟我去西邊兒送個東西。”


    “送什麽?”


    秋硯說:“殿下早上交待的,讓拿一幅畫過去給二皇子。”


    可是秋硯又猶豫了下。


    雖然她剛才是想叫上潮生一起去,順便在院子裏走走散散說說話,可是現在卻有幾分猶豫。


    潮生卻沒多想,轉身去換鞋:“那我同姐姐一塊兒去。畫呢?”


    這會兒秋硯也不好再改口了,去正屋取了畫,與潮生一塊兒去鬆濤閣。


    二皇子午睡還沒醒,秋硯她們等了一會兒,宋嬋出來說:“畫先留下吧,你們就別在這兒等了,殿下昨天晚上睡得遲,這會兒不定什麽時候才能醒呢。”


    不用見二皇子,秋硯和潮生齊齊鬆了口氣。


    潮生自打那兩串葡萄和一碗酥皮肉之後,還沒正經和二皇子打過照麵。她總覺得,再打照麵,沒準兒又打出什麽吃的來。


    還是——不打的好。


    出了鬆濤閣,風從身後吹過來,帶著一點淡淡的香氣。


    潮生細細的嗅了一下,那香味兒淡而隱約。


    “秋硯姐姐,你聞著香氣了嗎?”


    秋硯吸吸鼻子:“嗯,是桂花。”


    “宜秋宮有桂花嗎?”


    秋硯點頭說:“宜秋宜秋,就在一個秋字上。前頭有楓池,後頭有桂花。”她朝後頭指了指:“這裏早年是片花園,後頭一大片桂花。”


    她指的正是洛水閣的方向。


    那邊兒潮生從來沒去過,當然不知道那邊有桂花。


    “現在也沒人去那裏賞花了,就是李姑姑年年的帶人去拾花,回來做桂花糕桂花糖,能把人的牙甜掉。”


    潮生笑著說:“那回來做了我得多吃兩塊。”


    秋硯正想說話,就見華葉居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出一個小宮女來,遠遠就朝她們喊:“出事了!秋硯姐姐出事了!”


    ——————————


    呃啊,突然緊張起來了。。。


    怕誤點趕不上飛機,怕下了飛機找不到酒店,胃都揪成一團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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