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華今年四十歲,未婚,卻懷孕四個月。她開了一家小型的超市,請了九個促銷員三班倒,還有三個收銀員,她就每天過來巡視。


    據超市裏的員工反應,王美華原來結過婚,丈夫出軌離婚,把位於城鄉結合部的兩間小房給了她。誰都沒想到,三年之後,那裏拆遷,她分到了一個六十平米的回遷樓,另外還有五十萬的補償款。


    要說這個王美華是個做事業的女人,她把房子抵押給銀行貸出五十萬,加上補償款盤下了一家小超市。她起早貪黑的幹,逐漸擴大超市的規模。五年過去了,不僅還清了貸款,還買了大房子和車子,算得上是成功的女人了。


    不過誰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她也談過幾個朋友,卻都沒能走進婚姻。眼看著自己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就要過了最佳的生育年齡,她要孩子比要結婚迫切!


    誰都沒想到,她出去報團旅行了一圈,隔月竟然就宣布懷孕了。誰都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她說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沒有爸爸。她對這個孩子非常的在意,定時去產檢,孩子才四個月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警察去她家裏查線索,看見嬰兒房裝飾的非常漂亮。裏麵放著高檔的嬰兒床,衣櫃裏是孩子的衣服、被子,奶瓶、水瓶、紙尿褲,各種育嬰用品一應俱全。


    王美華家裏沒有任何的男士用品,能看出她是一個人獨居。另外,警方還發現她家裏設有佛堂,看來是個有精神信仰的人。通常這種人,不是特別仁慈想要普渡眾生,就是備受生活折磨而想要找到心靈的寄托和依靠。


    屋子裏到處彌漫著香燭燃燒之後的味道,佛堂前麵的地板上放這著厚厚的蒲-團。看上麵蹭得光溜溜發亮,應該是經常有人跪坐在上麵。


    陸離讓孟哲去查她的手機通話記錄,發現除了店裏的工作人員,她跟一個叫淨悟的和尚聯係密切。


    他們在一個居民小區找到了淨悟,他家的門口寫上一副對聯,人間佛地,室外人家,橫批是阿彌陀佛。


    按下門鈴,很快就有人開門。不等看清楚開門人,一股檀香迎麵而來。


    “眾位施主,你們命帶正氣百邪不侵,恐怕不是找老衲算命的。”淨悟是個老和尚,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和尚服,手持一串佛珠,因為常在手中把玩而光滑鋥亮。


    他長得慈眉善目,尤其是那對白眉毛,濃密又長,看著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


    “我們是刑警隊的,有樁命案想請大師協助調查。”陸離對他多了幾分尊重,說話很客氣。


    “大師不敢當,就是得佛祖庇護苟延殘喘於世的俗人罷了。”淨悟請他們進去。


    屋子不大但是非常的幹淨,隨處可以看見跟佛教有關係的東西。南邊陽光燦爛的屋子做了佛堂,北麵是他休息的地方。家裏隻有他一個人,也沒看出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跡。


    果然,淨悟端了茶過來,說:“貧僧從小就入了佛門,跟著師父雲遊四方。後來師父重病在床,這才回到這裏休養。在師父圓寂之前,他把這房子給了我。從那以後,我就在這裏住下來。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往事如風,時間如白駒過隙。”


    他的語氣裏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既沒有對往事的追憶,也沒有對時間流逝的哀怨。看著他坐下,臉上一片祥和,陸離突然有種自己也要慢下腳步的想法。


    “大師,我是為了王美華來的,您認識她嗎?”陸離固執的用大師來稱呼他,這次他並沒有糾正。


    或許在他看來,叫什麽不過是一種代號,並沒有什麽實際上的意義。


    “貧僧認識王施主,她經常會來聽貧僧講道。”淨悟是出家人,從來不說妄語,“王施主心中有怨恨、欲望、貪婪,貧僧無能,不能化解。”


    “昨天我們在市第二婦產科醫院三樓的洗手間裏,發現了王美華的屍體。她的腹部被殘忍的剖開,裏麵的胎兒不翼而飛。”


    “善哉善哉,真是罪孽深重!”


    陸離覺得跟他溝通非常的吃力,兩個人說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大師,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多知道些關於王美華的事情。同時,我們需要知道昨天上午九點到十二點,你在什麽地方?”王美華懷孕了,但凡是跟她有關係的男人,都在調查的範圍之內。


    “我一直在家裏,如果沒有訪客,我很少出門。”淨悟倒是非常的坦然,“至於王施主的事情,人已經死了,塵歸塵土歸土,就讓她去吧。王施主死得那麽慘,貧僧會為她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送她去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王美華慘死,凶手還逍遙法外,還請大師配合我們的調查。”陸離聽見他的話一皺眉。


    “阿彌陀佛,人世間已經沒有了王美華,活著的人越是不放下不忘記,她就走得越辛苦。況且,背後說死者的是非,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


    看著他一副不說的樣子,陸離的態度強硬了些,“大師,我知道你有你們佛教的規矩。可如今您身在紅塵,凡事都要按照俗世的規矩來辦。我們是警察,抓壞人是天職。我不管什麽冤魂極樂的事情,隻管懲惡揚善,希望您配合!”


    “唉,好吧。不過貧僧知道的不多,應該幫不上什麽忙。”淨悟最終點點頭,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跟王美華早就認識。當年王美華的丈夫出軌,她跑到郊區的小樹林上吊自殺,正好遇見他經過,就把王美華救了下來。經過他耐心的開導,王美華放棄了尋死的念頭。沒想到,三年之後她竟然擁有了一筆不小的財產。


    她非常感謝淨悟當年的救命之恩,找到淨悟住得地方,從這以後還成了一名信徒。她經常過來聽淨悟誦經傳道,偶爾還把自己的煩惱講出來。


    王美華每次遇見重大的事情,都會請淨悟幫忙拿主意。所以,淨悟成了她人生當中非常關鍵的精神人物。


    “其實貧僧也沒教給她什麽,一切都是她自己了悟的結果。一年前,她突然說想要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讓我幫忙算一算命裏可有子女。


    貧僧給她講了幾個佛教中的求子故事,改悔孝親晚年得子,改過戒淫,病除得子,戒殺放生,種多子因,善待囚犯,子孫興旺等等。並且告訴她,一切皆是自己修行的結果。


    就在四個月前,她興衝衝的來,說自己懷孕了。貧僧以為一切都是佛祖庇護,而且來去皆有因,不必太過得意。就在三天前,王施主過來拜佛。貧僧見到她印堂發黑,恐怕她有血光之災,還送了一個平安符讓她隨身攜帶,千萬不可摘下來。沒想到,還是抵不住因果輪回命運安排。”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聽了這麽半天,壓根就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旁邊的孟哲不由得皺眉,忍不住追問著,希望他能提供重要信息。


    沒想到淨悟大師搖搖頭,“王施主沒說,貧僧自然就不問。”


    這和尚,怎麽越瞧著越欠揍的樣子?他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據,而且從王美華的通話記錄反應,他是唯一一個跟死者接觸過密的男性。一問三不知,說話還神叨叨,他就不怕警方把他當成重要的嫌疑人抓起來?現在這個社會,哪有什麽得道的高僧,神棍倒是很常見!


    陸離聽見問不出什麽,便站起來告辭。快要出門的時候,淨悟喊住孟哲,“貧僧看施主烏雲蓋頂,肯定是有禍事臨頭。這個護身符請施主收下,一定會逢凶化吉。”


    孟哲一皺眉,越發覺得他就是神棍,想要當場就義正言辭的拒絕。而轉念一想,不如暫時收下,等事情並不像他說得這般,再來揭穿他的老底不遲!


    想到這裏,孟哲接過平安符貼身收好。這樣一來,他就比其他人晚了一步。等到下樓,人家都到了車跟前。他緊走兩步,突然,感覺一陣風聲從上至下灌下來。常年做刑警,讓他有一種異於常人的警覺。他急忙一歪頭,不知道什麽東西擦著他的耳邊過去,他感覺一陣火辣。


    隨即,“啪嚓”一聲,一個花盆掉在他腳邊,摔得稀巴爛。試想一下,要不是孟哲發應快,這個花盆保準砸在他的腦袋上。從高處掉下來的花盆,容易把人砸死過去。


    孟哲嚇得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他不是為了後怕,而是想到了方才淨悟說得話。果然是烏雲蓋頂,差點讓自己開瓢!不過,不會是那個和尚站在樓上扔的吧?


    孟哲仰頭往上麵瞧,就見五樓陽台探出個腦袋,直嚷嚷著對不起。不大一會兒,跑下來個氣喘籲籲的老頭。


    他說花盆是被風刮下來的,他馬上就把花盆全都搬下去,幸好沒有人受傷。


    看見孟哲臉色不對勁,陸離過來詢問。孟哲就把那個符給他看,還講了淨悟臨出門前對自己說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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