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您看這樣寫可對?”


    “嗯,雖然還不太規整!不過,以你這個年紀已經很不錯了。”


    “多謝夫子誇讚,學生會繼續努力的。”


    蘇言站在門口,看著一個教的用心,一個學的認真的兩人。轉眸看看那躺在搖椅上,喝著茶,乘著涼,悠然自在的人,眉頭微皺。


    如果強硬把人趕出去,齊文應該會很不高興吧。所以,為了留住呆呆的夫子,她也應該含蓄一些。


    不過,就算是含蓄的把人趕走,也得有個理由不是。那麽,該用什麽理由好呢?


    想著,蘇言凝眉,比起當個假好人,果然還是當個惡人更爽利。


    “江大夫,你吃過飯了嗎?”


    聞聲,蘇言抬頭,看吳家兒子吳豐收拿著鐮刀在門口喊他。


    “剛吃完,吳大哥有事兒嗎?”


    “我爹昨天晚上跟我說你家今天要割麥子,讓我過來幫幫忙。所以我來問問,你啥時候下地呀?”吳豐收憨實道。


    “現在就走,現在就走!不過,這農忙時吳大哥去給我幫忙,你家的地怎麽辦呀?”


    “我家地少人多,不愁!”


    “那就多謝吳大哥了。”蘇言說著,拿起鐮刀往外走去。


    “爹,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夫子在家念書,等把今日課上完了,去地裏給我送點吃的和水就行了。”


    “好!”呆呆應著,不放心道,“爹,你割麥子的時候慢著點,別傷著了。”


    “知道了,當家的。”


    寧曄躺在搖椅上,聽蘇言和呆呆一問一道,眸色悠悠。


    日常的生活,日常的對話,父子關係如何,一目了然。所以,如果讓他們父子分離,這不屬於積功德,而是在積仇恨吧!


    想著,寧曄眼簾垂下,遮住眼中神色。


    半晌時分,蘇言頂著大太陽同吳豐收一起,在自家田裏揮汗如雨的忙活著割麥子。


    農家人一年的吃食可就指望這幾天了。未免遭遇變天,地裏的麥子被糟踐了,所有的人都爭分奪秒的忙著收。作為農夫的蘇言自然也不能例外。


    這些麥子賣了可都是錢呐。


    “吳大哥,如果累了,你就先歇會吧!”


    “不累,不累,這點活兒算啥。”吳豐收說著瞅瞅蘇言。江大這瘦弱的都沒說累,他一個壯丁又怎麽會累?


    吳豐收心裏腹誹著,盯著蘇言看。看著,看著,不覺走神了。


    一直覺得江大這小子長的挺好看的。可今兒個近看才發現,他長的好像不是挺好看,而是非常好看。


    一個大男人,太陽一嗮,竟白裏透紅的,臉皮更是比女子都白皙幹淨。還有那眉眼,長的也是齊整的很。


    看著,吳豐收不覺得摸摸自己臉,油,糙,胡渣更是直紮手。同樣是男人,差別還真不小。


    “爹,爹!”


    一聲喊,打斷了吳豐收的思緒,抬頭,看到呆呆,還有一個高大的男子手裏拎著籃子站在地頭間。


    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齊文的好友,也就是暫住在江大家裏的那個人吧!


    村子不大,沒什麽秘密可言,誰家來了客人,誰家兒女定了親,芝麻蒜皮的小事,眨眼間全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爹,吳大叔,來喝點水吃點東西。”呆呆說著,倒兩碗水遞給蘇言和吳豐收。


    蘇言接過一口灌了下去。


    那豪邁的喝法,讓寧曄又想到了他那滿胳膊的汗毛。


    “咳……”


    輕咳一聲,將腦子裏那令他感不適的畫麵屏退,把籃子打開,溫和道,“時安做了撈麵,你們吃些吧。”


    西紅柿,雞蛋,青菜!


    黃的,綠的,紅的,看起來很是誘人。


    “真是勞煩時安了。”蘇言客氣道。


    寧曄微笑道,“都是應該的!你們趕緊吃吧!一會兒坨了就不好吃了。”


    “嗯。”蘇言點頭,端起一小盆不顧吳豐收的推遲,直接放到他手裏,自己端起另外一小盆大口吃了起來。


    幹農活掏力氣的人,飯量大,也不講究。所以,為圖方便用盆吃飯很常見。


    “你們吃過了嗎?”吃著涼涼爽爽的麵條,蘇言看著呆呆問道。


    “吃過了。”呆呆說完,起身,拿起鐮刀,割麥子去了。


    呆呆一娃子都知道分擔農活,而寧曄一個大男人卻坐著沒動,反而蘇言對麵席地而坐,看著她吃飯。


    “慢點吃,別噎著了!”


    “來,喝口水。”


    吳豐收大口吃著麵,看寧曄對著蘇言不時輕言細語一句,不時遞個水。這畫麵,讓吳豐收感覺哪裏怪怪的,莫名有些不自在,感覺自己待在這裏好像有點多餘,好似打攪了人家。


    吳豐收都有這種感覺了,何況是蘇言了。


    看著輕聲細語,又體貼入微的寧曄。蘇言:這作態已不是謙謙君子,而是一派……該說是‘賢夫呢’還是‘賢妻呢’?


    反正,寧曄這作態,讓蘇言吃起飯來都有些噎得慌。


    不行,必須盡快把人趕走。不然,讓這麽個男人住家裏,她都快睡不著吃香了。


    晚上去掉胸前的裹布就怕他又闖進來,讓她給看藥方。晚上已夠讓人心煩了!現在白天又來這一出溫柔賢良態,他是不是故意膈應她?


    “我吃飽了。”碗筷一推,連客套的話都懶得說了,一拍屁股上的土,起身幹活去。


    “咳咳……”


    寧曄輕咳,被蘇言拍屁股土的動作,被那揚起的土給嗆了一下。


    這動作,很漢子。還有……


    再看看手裏空空的盆,還有這飯量,也相當不錯。


    剛剛因他的體貼,她吃飯的時候明明都已有些食不下咽了,卻還是把麵都吃完了。由此可見,他做的尚且不夠呀。


    想著,寧曄扯了扯嘴角,這算不算是一種惡趣呢?


    嘴角帶著淺笑,抬眸看著蘇言,笑意卻不及眼底!


    江大,此時眼前這個人,與他記憶裏的那個人完全不同,這人就是一陌生人。


    也許,他並非是她!


    不過,江大是誰,其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已然注定了。


    寧曄漫不經心想著,起身,看著跟在蘇言身後奮力割麥子的呆呆,靜靜看了一會兒,拎著籃子轉身離開。


    至此,在蘇言緊趕慢趕忙著收麥子的那幾天,寧曄每天到田地裏給她送飯。


    一日三餐,寧曄自掏腰包,時安在家變著花樣的做吃的,寧曄再給送到田地,‘含情脈脈’的看她吃完。


    每日如此,讓人說不清這到底是‘夫唱婦隨’還是,‘婦唱夫隨。?


    雖江大和寧曄都是男子,可每次看寧曄盯著江大吃飯的樣子,總是讓吳豐收生出一種,他們可能有一腿的亂想。


    “爹,今年收成好,我們不愁吃了。”看著收回來的糧食,呆呆臉上滿是開心。


    挨過餓,受過窮!所以,隻有家裏有糧這心裏才不會慌。


    “不止不愁吃,還吃不完!到時候賣幾袋子換了銀錢給你買筆墨紙硯。”


    呆呆聽了,連擺手,“爹,兒子不用那些。”


    蘇言拍拍他腦袋,“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再掙就行。如果連需要和喜歡的東西都要強忍著不買,那我們辛苦賺銀子還有什麽意義?”


    “可是……”


    “給你買筆墨紙硯,再去縣城的酒樓好好吃一頓,勞逸結合日子才能過的有滋有味。”蘇言說著砸吧砸吧嘴,“我想吃縣城那家酒樓的肘子好久了。”


    看蘇言那饞樣兒,呆呆當即把存錢什麽的都拋棄腦後了,“好,我們明天就去吃。”


    “當家的英明。”


    到底是英明還是敗家?呆呆也說不清,反正他娘親高興就行。


    “爹,你這幾天也累壞了,去歇著吧!我去把衣服洗了趕緊晾幹,明兒不耽誤穿。”


    “你這麽一說,我又想買衣服了。”


    “那就買,掙銀子不花留著幹啥?!”


    蘇言聽了,好笑,抬手在呆呆臉上擰了一把,“你個敗家子兒!”


    剛才還守財奴似的,轉眼就花錢如流水了。呆呆這樣,讓蘇言感覺:原來帶歪一個娃子竟是這麽容易嗎?


    寧曄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那有說有笑的父子倆,眸色悠悠。


    “時安!”


    “屬下在。”


    “都安排好了嗎?”


    “是,都已經安排了了。”時安應著,看看院中那‘父子倆’,眼底情緒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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