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倒在地上的呆呆,小廝怒罵一聲,駕車離開。


    隨從的丫頭,看馬車離開,白著一張臉,似才反應過來一般,慌忙上前,“小公子,你怎麽樣?可是傷著了?”


    呆呆搖搖頭,從地上站起來,抬頭朝蘇言看去。


    “娘!”看蘇言已到跟前,呆呆臉上漾起笑,伸手抱住蘇言腰,滿眼歡喜。


    蘇言伸手拂去他身上的塵土,隨著將他抱起惦了惦,臉上帶著微笑,表情柔和,“一段時間沒見,跟著你曾祖母吃胖了。”


    “兒子不止是吃胖了,還長高了。”


    “嗯!再這麽繼續猛長下去,以後再揍你,我就要墊著腳尖了。”


    王嬤嬤站在一旁,聽他們母子說話,上下打量著呆呆,看看呆呆沒受傷,心放了下來。


    再看蘇言,看她眉眼柔和,神色如常,並未因呆呆被撞到的事而發怒急眼,好似並未放在心上一樣。


    對蘇言的反應,王嬤嬤雖感有些意外,但心裏卻不由鬆了口氣。


    因為,若是蘇言跟剛才撞到呆呆的人大吵大鬧。那,大老爺與呆呆這對祖孫的第一次相見,勢必會不太好看,那樣老夫人夾在中間或也會感到為難。


    所以,眼下蘇言並未放在心上,未計較,也算是好事兒。


    相比王嬤嬤的心思繁雜,寧六爺可就隻有驚了!


    這小娃子竟然喊蘇言娘。那……


    “你,你爹是寧脩?”盯著呆呆問,不待呆呆回答,寧六爺既道,“不用問,看你這張臉就知道,你定然是寧脩的兒子沒錯了!”


    呆呆這一張臉,同寧脩幼時幾乎如出一轍。看到這張臉,就讓寧六爺想到許多不愉快的回憶,那被欺負的到哭的記憶盈滿心頭。


    “這位是你父親的六爺爺,也是你的曾祖父!”蘇言看著寧六爺,對著呆呆介紹道。


    呆呆:“曾祖父!”


    “嗯。”寧六爺漫不經心的應一聲,盯著呆呆又看一眼,抬腳朝莊園走去。


    那一眼,讓呆呆莫名感覺,這位曾祖父好似不太喜歡他。


    “蘇小姐,小公子,老夫人還在家裏等著,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


    呆呆拉著蘇言的手,走著,看到蘇言嘴角那還隱約可見的傷痕,開口問道,“娘,你嘴巴怎麽了?”


    “不小心撞到馬車上了。”


    “是嗎?”呆呆滿是懷疑,又不是走不穩路的小娃子,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往馬車上撞?


    這個蘇言沒法細說解釋。說車震沒成,傷了嘴巴,這事實,不適合讓一個孩子知道。


    呆呆心裏懷疑著,又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和父親還好吧?”


    “還算可以!雖沒到你儂我儂的程度,但也能和平相處。”對著呆呆,蘇言很是坦誠道。


    “那就好。”


    “嗯。”


    聽著呆呆和蘇言兩人的對話,王嬤嬤:隻要能和平相處就好了嗎?他們這樣,是太過知足呢?還是,對侯爺根本沒有過多的期待呢?


    不管是哪一種,若讓老夫人知道了,定會說他們沒上進心。


    “嫂子,兩年不見了,你身體看著依然硬朗,這很好。”


    “是呀!挺好,都挺好。”


    老夫人說著,看著寧六爺那古板老成,又風華正盛的模樣,心裏暗腹:如果他不回來她會更好。


    “青石!”


    聽到寧六爺喚,青石將手裏的盒子遞上前。


    看到那盒子,老夫人頭皮本能發緊,如臨大敵。屏息,看寧六爺緩緩將盒子打開!


    老夫人看著他的動作,大氣都不敢喘。


    “嫂子看一下,可喜歡?”寧六爺從盒子裏拿出那碩大的夜明珠,遞到老夫人跟前,溫和問道。


    老夫人聽了神色不定,“給,給我的嗎?”


    “嗯!”


    寧六爺點頭,將手裏的夜明珠放到老夫人手裏。


    老夫人捧夜明珠,有些受寵若驚,更多是膽顫心驚。


    寧六怎麽想起給她帶禮物了?不會是為了更好的折磨她吧?


    想此,老夫人搖頭,覺得不應該這麽想,她不應該把寧六想的那麽壞。也許,人家就是突然開悟了,知道善待她這個嫂子了呢?


    “多謝弟弟惦記著嫂子,還送給我這麽貴重的禮物。”


    “嫂子不用這麽見外,這夜明珠也算是弟弟向嫂子賠不是了。過去幾年,未念及嫂子的心情和身體狀況,在哥哥忌日,讓嫂子跟著我吃了那麽久的齋飯,想想實在是不應該。”


    聽到寧六這話,老夫人眼圈都紅了。


    老天開眼呀,寧六竟真的開悟了。這是不打算再強求她一起誦經吃齋了嗎?


    若真是這樣,她反過來送他夜明珠都行呀。


    老夫人激動著,剛要開口,就又聽寧六爺說道……


    “所以今年祭奠哥哥的時候,齋飯我自己吃就好,嫂嫂盡可吃自己喜歡的。”


    寧六爺說著,又從青石手裏拿過一個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好幾本經書,對著老夫人人道,“還有經書,我今年也特別多帶了幾本回來!往年隻帶一本,是我的疏忽,沒考慮嫂子或許會讀膩。所以,今年我們多讀幾本,嫂子必然喜歡。”


    喜歡個屁!


    看著寧六爺手裏那幾本經書,老夫人手裏的握著夜明珠,要摔!


    看老夫人臉色不對,青石忙開口道,“六爺,你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梳洗一下,再同老夫人敘舊吧!”


    “也好!那弟弟就先告退了。”寧六爺對著老夫人語氣恭謙,禮數周全道。


    但,他姿態擺的再好,也擋不住老夫人想一棍子悶暈他的衝動。


    青石跟在寧六爺身後,低著頭,清楚感受著背後傳來的眼刀,心裏苦笑。


    往年隻一本經書,老夫人都是咬牙切齒的讀完的。今年,六爺一下子帶了好幾本回來,青石感今年祭奠日,擋不住變成老夫人同六爺的翻臉日。還有……


    青石抬頭,看著眼前六爺那清雅絕塵的背影,心裏暗腹:老夫人每次誦經時,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他都聽到分外清楚,他就不相信六爺聽不到。


    既聽到了,為何還要繼續教老夫人誦經呢?難道是,他認為老夫人咬牙啟齒的聲音,是喜歡念經的表現嗎?


    青石心裏犯嘀咕。


    另一邊,王嬤嬤回到屋裏,就看到老夫人死盯著手裏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眼神凶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老夫人,這是怎麽了?”


    老夫人不想說,再說一遍,她怕自己會噴血。


    “蘇言和呆呆呢?”


    “蘇小姐說稍微梳洗一下再來向老夫人請安,小公子帶著她去的。”


    “嗯。”


    看著老夫人,王嬤嬤猶豫了一下,終開口道,“老夫人,剛才小公子在門口等蘇小姐的時候,不慎被大老爺駕的馬車撞到了!”


    聞言,老夫人臉色猛的一沉,緊聲道,“呆呆傷著了?”


    “看著倒是沒有,就是當時肯定被嚇了一下。還有就是又被大老爺身邊趕車的小廝跟罵了幾句。”


    “他罵呆呆什麽?”


    王嬤嬤嘴巴動了動,小聲道,“小,小雜種!”


    老夫人聽言,臉色越發難看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東西,這就是寧有壯教出來的下人,對著一個娃子都能口出惡言,可真是好樣的。”說完,老夫人看著王嬤嬤問道,“蘇言呢?她當時可有看到這些?”


    “是!蘇小姐都看到了。不過,她什麽都沒說。”


    老夫人皺眉,“什麽都沒說嗎?”


    “是!”


    蘇言是這麽好心性的人嗎?或是,她對呆呆這個兒子不在意。所以,看他被撞被罵,都沒當回事兒?


    以上兩者,感覺都不是。


    那蘇言這反應是什麽意思?


    侯府


    本去見老夫人的寧有壯,在知曉寧侯已入京回府後,從老夫人莊園門口路過都沒進去,直接馬不停蹄的趕回了侯府。


    “侯爺,大老爺來了!”


    “請大老爺進來吧!”


    站在門口的寧有壯,聽到寧侯那慵懶低沉的聲音,得到允許,抿著嘴,抬腳朝屋內走去。


    來見自己的兒子,還需得到同意才能進去,這讓寧有壯每次都感覺窩氣。但,他卻不敢硬闖。因為在曾經,他也罵著不沉體統蠻幹過。結果,直接被扔到府門外。


    那個狼狽不堪,把寧有壯直接氣的挺倒了,但卻也改了。


    想到那些事兒,寧有壯看寧侯這裏的花草樹木感覺都是礙眼,都是膈應的。


    壓著心裏的厭棄,寧有壯走進屋內。


    一杯清酒,一襲紅衣,胸襟微露,斜靠軟塌,姿態風流,幾分奢靡。


    看到寧侯那模樣,寧有壯眉頭瞬時皺起。


    他又不是女人,寧脩擺出這魅惑的姿態給誰看。


    每次看到寧脩,寧有壯總是不由懷疑,如他這樣規矩又正經的人,怎麽就生出寧脩這麽個玩意兒來了呢?


    無論是長相,秉性,還是行事作風,都讓寧有壯感,他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麽孽?


    “父親來此有事兒嗎”


    被寧有壯不喜的眼神盯著,寧脩早已習以為常,也覺得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對寧有壯做的事兒,都在那裏擺著。


    “嗯!”寧有壯點頭,隨著在寧脩麵前坐下,看著他,努力擺出慈父的樣子,盡力讓自己眼神迸發出慈愛的光芒,“就是關於你的親事,我來問問你可還有什麽別的想法沒?”


    寧侯微微一笑道,“沒想法,父親做主就好。”


    “是嗎?”寧有壯滿是懷疑的盯著寧脩。


    “嗯!這門親事挺好,曹家小姐才貌雙全,知書達理,做侯府夫人很合適。”


    寧有壯聽言,直直盯著寧脩,懷疑,很懷疑眼前這個寧脩是假的,是他人易容喬扮的。


    可看著寧脩這風騷的姿態,寧有壯又瞬時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因為,他人就算是能假扮成寧脩的模樣,卻也做不到他這般騷氣!


    “你滿意,那我就放心了!”對寧脩突然的乖順,寧有壯帶著一些不適應道,“關於曹小姐的身份,你也切莫太在意了,曹相已經說了,這幾日就將曹小姐過繼到曹夫人的名下,到時候她也就是名副其實丞相府嫡女了。”


    寧侯聽了點頭,很是好脾氣道,“如此甚好。”


    看寧侯這完全順從,一點不反對,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讓寧有壯心裏倍感不適應。


    “父親還有事嗎?”


    “沒,沒有了!你歇著吧。”說完,寧有壯心裏泛著嘀咕,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寧侯的院子,寧有壯回頭望望,轉頭對著身邊小廝道,“你說,我是不是時日無多了?”


    小廝聽言,驚疑不定,“老,老爺何出此言呐?”


    寧有壯沒說話,心裏暗道:如果不是他快死了,那就是寧脩快不行了。俗話不是說臨死大變樣嗎?


    寧脩這轉變可是大了去了,都讓人不認識了。


    最近他娘也不罵他了,寧脩也忽然順著他了。寧有壯抬頭望望天,莫名感覺生活缺了點什麽。


    寧有壯離開,一護衛走進來,對著寧侯稟報道,“侯爺,大老爺在從老夫人那裏趕回侯府的時候,在莊園門口小廝駕駛的馬車,不小心撞到了小公子。”


    聽言,寧侯抬眸,“然後呢?”


    “回侯爺,小公子受了點驚嚇,倒是沒傷著。”


    寧侯聽了,表情淡淡道,“我是問你蘇言是什麽反應?”


    “蘇小姐倒是沒什麽反應。”


    “是嗎?”


    寧侯呢喃一聲,若有所思,沒再說話。


    莊院


    蘇言在梳洗過後,再向老夫人請過安,又聊了幾句後,就去了寧六爺那裏。


    “六爺爺,我剛抄寫了一些佛經,您看可還行?”


    正在喝茶休息的寧六爺聽了,很是詫異的看了蘇言一眼,接過她手裏的冊子,翻開,當看到上麵抄寫工整,字體整齊的佛經,心下更是意外。


    她這已把誦經當睡前曲兒的人,怎麽突然抄起經書來了?


    “六爺爺您給指點一下,若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即刻改正。”蘇言笑眯眯的說著,並不忘拿起水壺為寧六爺將水斟滿。


    聽蘇言這話,再看她這動作,寧六爺清楚感覺到她在向他獻殷勤。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奸,自然不可能。那,就是盜了?


    但寧六爺不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她盜取的東西。


    蘇言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六爺一時猜不出來。不過,他卻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別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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