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是蜂擁而至的賊匪們爬梯而上,每個人都被張堅開出的賞格刺激地瘋了,先登破城者可先入四海貨棧庫房。


    對於那些賊匪們來說,他們就是奔著金銀滿倉的四海貨棧來的,誰先進去必然是拿得最多的,因此就連那些原本騎馬的賊頭子都親自上陣帶著底下的心腹們往城牆上進攻。


    古北寨是當年白蓮教的遺民為俺答汗所建的城市,當初便是按著關內縣城的底子建的,這城牆寬闊,倒也容得下數百人廝殺,隨著源源不絕爬上城牆,紅著眼悍不畏死的賊匪,高家軍的青壯們漸漸出現了傷亡,不過有著家丁隊壓陣指揮,即便蟻附攻城的賊匪越來越多,青壯們始終沒有崩潰,反倒是在這種死亡的壓力下迅速適應著戰場。


    高進並沒有出手,城牆上的情況看著岌岌可危,但是青壯們的隊形依然保持完整,有家丁隊壓陣,即便有死傷也沒叫他們慌亂,這幾個月的訓練已經讓這些青壯習慣服從命令,有人死傷便會有人補上。


    別看這賊軍不斷登城,實際上真正上到城頭能占住地方的賊匪多不到哪裏去,甚至於如果高進讓四支家丁隊主動進攻的話,這些賊匪早就被趕下城牆了。


    隻是難得賊軍用這樣的添油戰術攻城,高進自然不能浪費這種鍛煉新兵的機會,尤其是河口堡出身的青壯,雖說邊地民風彪悍,但也得看比較,比起古北寨那些逃戶們,河口堡的青壯們就要缺了幾分野性和韌性,隻不過戰場是最好的鍛爐,今日這一戰過後,就能叫他們脫胎換骨。


    “二哥,真就這樣和那些賊匪們耗著……”


    陳升看著越來越多的賊匪奔到城牆下麵,發了瘋似地往上爬,忍不住在邊上說道,要不是賊軍準備的長梯不夠多,不然的話真這般放他們上城牆,隻怕還真頂不住這樣的瘋狂進攻。


    “阿升,這是難得的機會。”


    高進看向不遠處已經能沉穩地出槍,依靠隊列壓住賊軍進攻的青壯們,朝陳升道,“看到沒有,哪怕平時練得再多,都沒有真刀真槍來一仗會得快。”


    ……


    “快,後排補上!”


    殺紅眼的翟寶大吼著,他這一隊裏已經死了六個,但是始終都沒有崩潰,他記著馬爺平時常說的那句話,在戰場上想要活得長久,就不要想著逞英雄,人多打人少才是正道。


    “翟頭兒,你還是退下休息吧!”


    翟寶身邊,和他同隊的手下青壯有人喊道,自打剛才那夥賊軍攻上城頭開始,他們這位隊正可是始終都沒有退下一步,底下四什人已經輪換了個遍,兄弟們死了六個,傷了八個,如今隻剩下三什人不到。


    “休息什麽,賊軍又上來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這仗打完立了功,咱們都給高爺做家丁!”


    翟寶大吼著,鼓舞著手下青壯們的士氣,打到這份上,他也是豁出性命了,他知道自己武藝經驗都不如另外三隊的倪大、馬巢他們,馬爺提拔他做這個隊正,就是因為他夠狠夠拚,眼下這些賊軍不過是他的踏腳石罷了,他翟寶以後要做高爺手下的大將。


    重新補上來的青壯,再次跟隨翟寶一起直麵再度湧上來的賊軍,大家都已經是直麵過和賊軍交手的,前麵一地的賊軍屍體便都是他們留下的,眼下這些紅著眼怪叫的凶悍賊軍再也嚇不到他們。


    長槍刺出收回,那些揮刀的賊軍裏有悍勇的想要跳蕩向前,破開前方的槍林,可是最後的下場就是被幾杆長槍刺殺,就像破布娃娃那樣摔落在地上。


    登上城頭的賊頭子看到這一幕,也是倒吸了口冷氣,他們以往打家劫舍,也遇到闔村上下青壯斬木為兵用竹竿槍結陣自保的,但都是被他們一次凶悍的衝擊就給破了陣,可是眼下這夥守城的青壯他娘的這配合怕是比那些營兵還熟練。


    “衝,都不要怕,全給我一起上!”


    賊頭子環顧四周左右爬上來的賊軍,大吼了起來,對上這種配合熟練的殺手隊,絕不能猶豫不前,隻有一窩蜂地壓上去讓他們顧此失彼,才能破開這槍陣,否則便是不停地上去送人頭。


    “大夥並肩子上喲!你們不想要那些金銀了嗎!”


    賊軍們聽到這聲吼,全都揮刀向前,都到這個份上了,他們難不成還能後退不成,後麵可是同樣紅著眼爬上來的同伴,萬一他們退了,卻是叫後麵的人破了城……


    看著黑壓壓一片衝過來的賊軍,翟寶也是不由緊張起來,那賊頭子端的眼毒,曉得他們的破綻,他們要是不能抵擋住賊軍這蜂擁而至的決死衝鋒,還真會被打破陣勢,陷入混戰。


    “翟寶,收緊隊伍。”


    馬軍的吼聲在翟寶身後響起,都不需要翟寶再說,他身邊的手下都是個個緊挨在一塊兒,原本擋住整段城牆的隊伍瞬間在兩側留出了空隙,然後翟寶便看到始終未曾動過的官軍刀盾手從他們兩側通過,立馬便在他們前方集結成隊。


    翟寶看著這些官軍刀盾手到了他們前方,也不由鬆了口氣,誰都知道高爺麾下,第一等是家丁隊,第二等便是河口堡官軍的刀盾隊,這第三等便是他們這些青壯。


    說起來,翟寶他們對於這些原本是張貴手下官軍的刀盾手都是很不服氣的,覺得這些人不比他們強多少,不過是占了資曆的便宜,也就是高爺寬厚,仍舊重用他們。


    看著翟寶他們鏖戰許久,老何早就心癢難耐,他雖然是擅長逃跑的老兵油子,可是早年剛投軍的時候也是勇猛得很,隻是後來就習慣跟著無能的上司打敗仗,逃跑逃習慣了。


    “投矛!”


    看著前方不到十多步遠距離的賊軍,老何獰笑著喊道,以往在張貴手下時,他們這些刀盾兵說難聽點就是個舉盾防禦的炮灰,到了高爺手下,兵甲俱全,整日訓練,他們才算是真正的刀盾隊,是能用來破陣的強兵。


    高進讓老何他們訓練的刀盾隊,自然是按著戚家軍的練法來,刀盾手全都配以投矛五根,臨陣時先以投矛殺敵亂陣,然後舉刀盾上前掩殺。


    隨著老何的吼聲,刀盾手們甩出了攜帶的投矛,這些雖然都是高進從神木堡庫房裏淘來的舊貨,可全都是實打實的真家夥,這一輪投矛過去,對麵衝進的賊軍裏就有五六人被投矛紮得仰麵跌倒,當場就死了三個,剩下命大的也隻能躺在地上等死。


    “舉盾上前。”


    老何沒讓手下把全部投矛都給用了,反而是下令主動迎敵,早就等得心焦的刀盾手們立時便舉盾並肩前衝,迎住了那些衝來的賊軍。


    看著麵前像是連成一塊的盾牌,賊軍們就好似是麵對無處下口的烏龜殼,隻能拚命地揮刀砍向盾牌,想要擠壓得這些刀盾手隊伍崩散,可是卻全做了無用功,那些刀盾手頂著盾死死地挨在一塊,壓根就敲不破這烏龜殼。


    老何經驗老道,在這種狹窄的地形,刀盾手是最不怕群戰的,幾乎是抓著那賊軍一口氣難以為繼的時候,他猛地喊道,“開盾,刺!”


    原本盾挨著盾疊在一塊的刀盾手們頃刻間移盾,露出了足夠他們揮刀刺殺的縫隙,十多口刀齊刷刷地刺出去收回,那些擠在盾牌前的賊軍裏頓時便有好幾人中刀躺了一地。


    後麵督戰的賊頭子看到這一幕,眼皮直跳,他不是沒見識的,這冒出來的刀盾隊比先前那些殺手隊還難對付,偏生這些刀盾手還賊得很,得手後就立刻收盾,叫他們連乘隙破敵的機會都沒有。


    這還怎麽打?


    那賊頭子心裏冰冷,這古北寨壓根就是個血肉磨坊,就這城牆上的守備,他們上來多少人都沒用,他一眼望去前方城牆地麵上躺著的全是他們這邊的屍首,估摸著不下四五十具。


    四海貨棧,金銀滿倉!可是那也得有命來拿啊!


    “大家先撤,讓後麵的人頂上來,咱們守住這城頭就是。”


    那賊頭子忽地大喊起來,頓時便叫他前方的手下們紛紛鬆了口氣,轉身便退。


    老何見狀,也沒讓刀盾手上前追殺,高爺有令,讓那些賊軍上城牆,但是不趕他們下去,他是多少年的老兵油子,看著翟寶他們這些青壯不過大半個時辰廝殺下來,就已經有模有樣,強過關牆這裏九成的官軍,就知道高爺這是在拿那些賊軍給那些青壯們廝殺練膽。


    這一仗打完後,那些活下來的青壯便是老兵,再多打幾仗,那就是百戰精銳了!


    ……


    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高進看著城外絲毫沒有退兵休戰的意思,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了解那賊將,覺得這賊將行事周密謹慎,可是卻沒想到這仗一打起來,賊將居然這麽瘋,都已經讓那些將門家丁去督戰,逼著所有的賊匪上城牆。


    就好比兩人在賭桌上,對方本該是個謹慎的賭徒,總要試探下他的底牌才押注,可是如今卻是連牌麵都不看,就直接攤牌了!


    高進一時間有些猜不透那賊將究竟想幹什麽!隻是他隱約覺得自己不該順著對方的節奏打,青壯們幾乎個個都輪戰了一遍,無非是繼續殺傷那些作為炮灰的賊匪罷了。


    “老鄭,準備放炮!”


    高進高聲喊了起來,不遠處的鄭瘸子聽到後,立馬便精神了起來,這城頭上的廝殺雖然激烈,可他當年是在高麗戰場上見識過那些倭賊武士有多凶悍的主,眼前不過是小場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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