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飾店裏。


    賀政哲與餘珊妮對立而站,他握了握放在身側的拳頭,沒應。


    餘珊妮嘴角揚了起抹冷笑:“人家可都是把生孩子提上日程,把你當空氣了呢,嗬嗬……”


    賀政哲依然平靜如山。


    他拿出手機撥號:“老韋,開車到門口等我。”


    掛了電話,轉而對餘珊妮道:“戲份結束,可以各自回家交差。”


    小叔與君姨要結婚,爺爺嫲嫲從皇城趕回來。


    他抽了空回家看二位老人家,餘珊妮挑了個正好的時間過來,碰上。


    說要來挑個禮物,她當著二位老人家的麵讓他陪她出來,他找不到推脫的理由。


    “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如此配合?”


    “隨你。”


    他轉身走人,沒有半點的留戀。


    男人不愛一個女人,多一句話也不願同她多講。


    他們的關係,一天比一天冷,冷到讓人心頭發顫。


    現在還尚未成婚,倘若真的結婚,那不是一座活死人墓?


    餘珊妮看著他上車的背影,不甘多年的付出就此罷休。


    他們這種人,婚姻從來不受自己控製,就算不是他,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如果有的選,他肯定不會選她。


    可他與謝筱晴,也根本不可能。


    所以,死人墓又如何?


    至少,這個男人是她喜歡的。


    人心難測,越是得不到,執念就越深。


    要怪,就怪那個謝筱晴,她回來做什麽呢?


    -


    九點,謝筱晴站在路邊等歐陽的車過來時,另一輛車子停到她身前,車窗降下來,賀政哲低聲道:“上車。”


    “我男朋友馬上過來了,賀生有什麽話可以在這裏講。”


    她站著不動。


    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回頭,不再糾纏,那就得讓自己狠心一點。


    賀政哲沉默地看著她,喉結滾動幾下,想問什麽,想說什麽,卻終還是沒有開口。


    歐陽的車過來,跟在他車後麵。


    他降下車窗,同她招手。


    “賀生,再見。”


    她轉身往後麵的車子而去,頭也不回地上了別人的車子,倒車,揚長而去。


    -


    “賀生,要回哪裏?”


    老韋問他。


    “後海灣。”


    屋子還是那個屋子,卻隻剩下緬懷。


    他沒有開燈,靜坐在落地窗前抽煙。


    月光灑進來,煙灰缸不知幾時已滿。


    -


    翌日中午,賀政哲接到爺爺電話,問他晚上有無時間回家一起吃飯。


    他應下了,讓助理推掉了晚上的應酬。


    他一個人駕車回去的,家中不僅是二老,小叔與君姨還有雙胞胎也回來了,很是熱鬧。


    晚餐後,爺爺將他叫到書房。


    他知道,若非無事,爺爺不會在他昨日剛回來一趟後,今日再叫一次。


    “最近工作怎麽樣?”


    “還好。”


    趙生,秦生那件事已結束,安誠與陸德宣應該很快就沒事了。


    “我聽你爸說,以前你跟筱晴那個女孩子拍過施?”


    賀爺爺話題一轉,繞到他的私人事情上麵。


    賀政哲蹙了蹙眉,並不否認:“是。”


    賀爺爺嗬笑兩聲,手裏得意地撫著那根他家孫女婿霍雲易貢獻來的羊脂玉煙杆:“瞞得倒是挺密不透風啊!”


    賀政哲低眼,抽出一根煙點上。


    “怎麽?打算學你小叔在外金屋藏嬌?”


    賀爺爺見他沉默不言,打趣地問了句。


    “爺爺,你在胡說什麽?”


    賀政哲吐出煙圈,濃眉緊蹙。


    “你知道爺爺是在胡說就行了。”賀爺爺歎了聲:“你爸剛剛被提名調動,任命書已經下來了。他現在根基未穩,你可別在這個時候惹出什麽事拖他後腿。”


    爺爺指的拖後腿,是怕惹惱餘家那邊吧?


    餘家人脈再廣,手伸得了這麽長?


    他老子若是沒有點手段與能力,光靠兒子出賣婚姻能爬到那個位置?


    餘家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這些話,賀政哲沒當著爺爺麵講。


    “珊妮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女孩,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別的。”


    “你小嬸今日也說了,筱晴也已經了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你們那點事,就當年少無知了罷。”


    “你走的這條路,不同你小叔可以肆意妄為。男人可以犯錯,但不能犯傻。別在這男女關係上栽跟頭,懂不懂?”


    懂,有什麽是他這個年紀,坐上這個地位的男人不懂得的道理?


    -


    賀政哲出來時,賀嫲嫲正走過來。


    “阿哲,談完了啊?出來喝杯參茶。”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嫲嫲,你早點休息。”


    話音剛落,雙胞胎打鬧著衝過來,撞到他懷中咯咯笑著又跑開。


    家裏好久沒有孩子的笑鬧聲,挺熱鬧的。


    車子駛出家門不遠處停住,他下車,靠在路邊的銀杏樹下,抽出一根煙點上。


    今晚月色很美,風也溫柔。


    他仰著頭,眼底有光。


    -


    謝筱晴從公司回家時已接近十二點,車子滑進公寓大門前,她看了眼後視鏡,好像看到一輛有些眼熟的車子。


    這大半夜的,他來做什麽?


    她腳下的油門沒停下半分。


    回到家,洗了個澡出來,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看了眼又放下。


    過去已經回不去,又不能有將來,何必這樣?


    關了燈,躺在床上卻又怎麽也睡不著。


    傷心與緬懷在心頭交織,讓她心頭發酸,發疼。


    她緊緊地掐著自己掌心,怕自己會心軟,也怕自己會哭。


    -


    四月,s城賀家有兩樁喜事,一是賀子謙官場得意,又朝核心邁進一步,二是賀子航二婚娶小嬌妻。


    因謝筱君身子不便,家宴隻請了自家人。


    做為賀家準女婿的霍雲易自然也不能缺席的,賀政哲回來,餘珊妮自然也同行。


    而謝筱晴這次回來,也不再是自己一人,而是帶了男朋友歐陽。


    謝筱晴帶著他將在座的各位長輩,平輩介紹了一輪,最後歐陽朝一直沉默不言的賀政哲伸出手時,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得不行。


    “賀生,多多指教。”


    “不客氣。”


    賀政哲聲音聽不出情緒。


    兩隻交握的手碰了下,賀政哲正要收回,豈料對方卻用力緊握了下,依舊是滿麵笑容。


    賀政哲臉色沉了沉,鏡片下的眸光閃動,反手一個用力,原本有些得意的歐陽蹙了下眉,率先鬆手。


    心中暗罵:這老男人,力氣怎麽這麽大。艸。


    大家齊齊出聲祝福。


    “嫲嫲的紅包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們幾時辦喜宴了。”


    “古訓有雲:先成家再立業,男人女人都一樣,你們可不能再拖了。”


    “這些年,你一直不交男朋友,現在好了,終於有著落了,你姐姐也放心了。”


    “筱晴啊,你看姐姐已經二胎了,得抓緊時間了。”


    “結婚的時候,記得一定給我發喜帖。”


    這種時候,當然也少不了餘珊妮的祝福。


    “隻怕餘小姐沒時間呢。”


    謝筱晴極為客套。


    “你結婚,不管怎麽樣都要到場的,對不對,阿哲?”


    餘珊妮回頭看坐到最遠處沙發上的賀政哲,巧笑嫣然。


    “吧嗒”一聲,賀政哲下巴緊繃,沉著臉點然手中的煙。


    “阿哲哥,不許在這裏抽煙,出去啦。”


    坐得離他最近的賀靜嘉捂住鼻子趕人。


    “行,我去外麵抽。”


    賀政哲咬著煙,起身就走。


    -


    客廳裏依然喧嘩熱鬧。


    賀靜嘉姐妹,謝筱晴一幹女人圍著謝筱君與賀嫲嫲聊天。


    賀子航端著兩杯紅酒過來,遞了一杯給霍雲易。


    “多謝。”


    霍雲易接過酒杯時,客套了聲。


    以前兩人同輩份,雖然年紀相差了十幾歲,但交往一向都很隨意。


    現在忽地降了一個輩份,心裏總有那麽一點不自在。


    當然,不自在的肯定是小了一輩的人,賀子航不僅自在,在春風得意之際還不忘調侃了準女婿-


    “阿易,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早點為霍家開枝散葉。”


    聽聽,這可真是長輩對晚輩說的話呢。


    “嘉嘉這性子太野了,生幾個孩子來磨磨她。”


    嗬,幸好她坐在那邊沒聽到,要不然這對父女又該杠起來了。


    霍雲易朝自己性子野的未婚妻望過去時,賀小姐也恰巧望了過來。


    眼神交際之餘,霍雲易沒怎麽把準嶽父的話聽到耳裏,等他回神來時,就聽到嶽父大人冒出一句:“你該不會是不行吧?”


    什麽叫他不行?


    往日被那幫口無遮攔的年輕人調侃,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如今被年紀隻比自己大十幾歲的準嶽父懷疑不行,霍生表示,心裏有點鬱悶。


    老當益壯的賀子航叔叔,都能在五十高齡的年紀,還能讓小嬌妻再度懷孕。


    他未及不惑,怎麽就不行了?


    霍雲易斂了斂神:“放心,孩子很快就有了。”


    “那還不修身養性,封山育林?”


    賀子航瞥了眼他手中握著的紅酒杯。


    霍雲易“……”


    這,好像還是他還拿來給他的吧?


    -


    花園裏,賀政哲坐在秋千上抽煙,另一支煙伸了過來:“借個火。”


    是賀政寰。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抽悶煙?”


    賀公子借了火,瀟灑地倚在旁邊,兩人一起吞雲吐霧,濃重的煙霧繚繞。


    賀政哲沒應聲,賀政寰吐出煙圈後,硬是擠到他身邊坐下,原本平穩的秋千架搖晃起來。


    “起來。”


    賀政哲手肘撞了下身側的人。


    若是一男一女的話,還可以稱之為浪漫,兩個大男人擠在這小秋千上像什麽話?


    就算是兄弟倆,看著也礙眼。


    “喂,要不要這麽小氣?”賀公子不以為然,也不動身,“哥,你今天很不對勁。”


    “關你什麽事。”


    “你是我哥,你不高興身為弟弟關心一下總是應該的吧?”


    “關心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有什麽好關心的?天天換女朋友,花天酒地不知幾爽。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晚上有個聚會,要不要來放鬆放鬆?”


    他們這些公子哥放鬆身心的聚會,放鬆的方式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都不為過。


    但他對這種聲色犬馬的生活一向沒興趣。


    “沒興趣。”


    他吐出煙圈,一臉淡漠。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筱晴?”


    賀政哲八卦地問了句,賀政哲嘴角還咬著煙,就這麽一聲不吭盯著他瞧,盯得賀公子有些發毛。


    “哥,我就隨便問一句而已。”賀政寰嗬笑兩聲:“這不是剛才回來聽嫲嫲講以前你還跟她拍過拖的事情嘛。看不出來你們以前就勾……”


    “給我少說兩句。”


    話還沒講完,賀政哲刷地從秋千上起身,扔下半截抽了一半的煙,腳跟一踩後往屋裏走。


    明明就心情不好,嗬嗬。


    所以說,還是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生活最好,玩什麽真心呢!


    -


    從花園回到屋裏,才踏進客廳,目光就與正在陪兩個弟弟吃點心的謝筱晴撞上,她很快地移開視線,當作沒看到。


    他徑自走到兩位長輩麵前:“爺爺,嫲嫲,小叔,小嬸,我有緊急公務在身要處理,晚上就不陪你們一起用餐了。”


    公務在身,也沒有辦法。


    長輩們沒多言,讓他先行處理,卻把心有疑惑的餘珊妮留了下來。


    這種場麵,她也不好多加詢問,更不能起身追隨他離開。


    賀靜嘉在二樓的陽台,看到賀政哲的車子離開,覺得有些奇怪。


    她總覺得她錯過了什麽好戲。


    -


    賀政哲的提前離開,並不影響賀家其它人,謝筱晴更是鬆了一口氣,隻有餘珊妮,心裏總是隱約地不快。


    晚餐的時候,賀靜嘉握著酒杯準備跟筱晴暢飲時,被人攔了下來。


    是霍雲易。


    “幹嘛啦?”


    她嘟著紅唇。


    “不能喝。”


    “為什麽?”


    “正在備孕。”


    眾人樂嗬成一團,隻有賀小姐一臉懵b:她幾時說要備孕了?


    “紅酒而已,我不管,我要喝。”


    “紅酒主要成分是酒精,身體酒精含量多了就會不利於健康,聽話,喝果汁。”


    霍雲易麵不改色地將她手中的杯子拿走,放了杯橙汁到她麵前。


    “嘉嘉啊,備孕是不能喝酒的哦。聽話啊!”


    “對啊,不僅酒不能喝,咖啡也不行,生冷辛辣刺激的東西也要忌口……”


    “桂圓,荔枝,榴蓮,鳳梨螃蟹甲魚也不能吃……”


    賀靜嘉:“……”


    那她還能吃什麽?


    不是,她幾時說過要備孕?


    實在是太過分了。


    賀小姐心裏這口鬱氣,一直到離開家時終於朝霍生發出來了。


    “霍雲易,我幾時說過我要備孕了?”


    “你不打算跟我生孩子嗎?”


    “還沒有想。”


    “可是我想了。”霍雲易牽住她的手,臉貼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嘉嘉,我們生個孩子,恩?”


    “霍雲易,你怎麽忽然父愛泛濫了?”她轉著大眼,想啊想的。


    之前他不是一直說要順其自然嗎?今日怎麽的被刺激到了,直言說想要bb?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怕以後跟孩子溝通會有代溝?”賀小姐琢磨著:“好像也是,要像我老頭這麽大再生,以後去幼兒園接孩子,被人家認為是孩子的爺爺怎麽辦?”


    霍雲易:“……”


    什麽年紀大,誤認為爺爺?


    真是越說越離譜,他有這麽老嗎?


    簡直是,不能忍。


    “阿欽,開快一點。”


    霍生催促前麵開車的司機兼保鏢,隨即又吩咐道:“去前海。”


    “不回老宅嗎?”


    “不方便。”


    他言簡意駭。


    不方便?


    賀小姐摸著下巴,“要不然我們去遊艇,出海好不好?”


    “不方便。”


    還不方便?霍生到底覺得哪裏不方便了?


    但霍生隻是深深地看著她的臉不說話。


    賀小姐在第二日完全爬不起來時,深深地領悟到為什麽他嫌老宅不方便,也嫌遊艇不方便了。


    回老宅會吵到長輩,出海的話,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的,來不及送醫。


    她像根菜幹一樣攤在床上,想罵人喉嚨發疼,想打人連手都抬不起來。


    她最近都沒有下廚做賢妻良母給他燉湯,也沒去童女士那裏拿草藥,他到底是哪根線搭錯了……


    嗚嗚嗚……


    好淒涼。


    從來沒有被人欺負成這樣過。


    霍雲易真的是太過分了!


    她趴在柔軟的羽毛枕頭裏,腦海裏迷迷糊糊閃過他昨晚講的一句話-


    “這麽不經*。以後多鍛煉。”


    好氣,好氣,真的好氣!


    她絕對不原諒他。


    若不找個機會扳回一成,她賀靜嘉的名字倒過來寫。


    -


    霍雲易端著午餐進來時,她還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吃東西囉。”


    他坐到床邊,伸手將她披在背後的長發撥過一邊,露出半張臉。


    本來她還想作一下的,但一想到不吃東西就沒有體力,於是,艱難無比地爬了起來。


    讓他喂。


    吃了一碗魚片粥,一份蝦餃,一份燒賣,還有好幾份小吃,未了還要喝果汁。


    “胃口這麽好?”


    果汁替到她唇邊時,他調侃道。


    “霍雲易,你有本事,跟我呆在家裏三天,看看三天後,誰出不了門。”


    賀小姐囂張地下了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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