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鉞覺得顧輕舟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她的精明、她的聰慧,當得起青幫第一夫人。


    “她對司家的婚事,到底是個什麽態度?”霍鉞心中猜測。


    霍鉞不是沒打探過。


    自從司慕回來,顧輕舟就從未跟司慕有過接觸。


    而其他男人,自然也不敢靠近顧輕舟。


    霍鉞的心思兜兜轉轉,再也沒法子靜心去想處罰姨太太的事。


    直到兩天後,他才騰出時間,去看了姨太太。


    顧輕舟是救過霍鉞命的人,同時又是霍攏靜的摯友,姨太太無辜陷害她,已然觸犯了霍鉞的底線。


    霍鉞再也容不下這位姨太太了。


    姨太太被關押了兩日,不給飯隻給水,又餓又累,她體內的媚藥耗盡,人恢複了理智。


    “......我霍鉞雖重恩情,但事不過三。你興風作浪,已經是第三次了,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霍府容不下你,我會派人送你走,對外就說你是我的棄妾,以後你婚嫁自便。”霍鉞道。


    這的確是很仁慈的處理方法。


    梅英還年輕,霍鉞甚至會給她一筆錢。她是跟過青幫龍頭的,其他男人,誰不想嚐嚐青幫龍頭的女人是什麽滋味?


    哪怕是棄妾,梅英很有價值。


    隻是,她好像不太懂自己的前途。


    梅英大哭:“老爺,不要趕我走!”


    霍鉞冷漠站起身。


    他已經安排人,將梅英送去南洋。畢竟是跟過霍鉞的,霍鉞不想她留在嶽城,總不能讓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嫁人。


    梅英卻拽緊了他的長衫下擺,緊緊摟住了他的腿,大哭大鬧,就是不肯走。


    “老爺,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阿爸的份上,您饒過我這次吧,老爺!”梅英開始抬出她的父親。


    她不說還好,一說霍鉞更怒。


    梅英從未敬重過含辛茹苦養大她的父親,隻怪她父親沒有給她錦衣玉食,害得她吃苦。


    霍鉞用力扶住了她,抽回自己的腿,低聲道:“梅英,你懂事點,若是惹惱了我,命也沒了,豈不是更可惜?”


    梅英倏然就愣住,哭聲也戛然而止。


    她淚眼迷蒙中,看到了霍鉞冷漠寡情的臉,偏那張臉,總是一派溫和,旁人不知道他是青幫龍頭,都會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


    梅英頭發零散,嬌小的麵容遮掩住,她突然發笑。


    一開始是低笑,而後是猙獰的狂笑。


    “霍爺,你愛上了那個小丫頭!”梅英大笑道,“你要不要臉,你都可以做人家的爹了!”


    霍鉞的拳頭,猛然攥了起來。


    很少有事能讓他動怒。


    可梅英說,他能做顧輕舟的爹了,讓他心尖莫名一顫。


    他這麽老了嗎?


    他今年才二十九!


    “好,你趕我走,我立馬就走!”梅英咬牙狠戾,“你愛上一個小丫頭,卻又不敢要人家,裝深情這事,你別指望能瞞得住,我要讓全嶽城的人都知道你這個癡情種子!”


    霍鉞這時候,已經從憤怒中回神。


    梅英做得出來的。


    她這個人在絕境中,陰險狠辣,有點像霍鉞。


    霍鉞不喜歡和他相似的人,因為容易猜透他。


    “你不要趕走我,我不會出賣你的!”梅英好似拿到了把柄,重新跟霍鉞做交易,她就是不想走而已。


    霍鉞已經闊步走了出去。


    他喊了錫九。


    “處理掉吧。”霍鉞對錫九道。


    錫九一愣。


    一個小時之前,霍鉞還讓錫九派兩個可靠的人,準備一些錢財,送姨太太南下,最好將她送去南洋。


    這麽片刻的功夫,就要“處理掉”姨太太?


    “霍爺,她到底是您恩人的女兒。”錫九怕霍鉞將來後悔,提醒他一句。


    霍鉞卻冷漠道:“阿靜說過,姨太太隻是我恩人的女兒,不是我的恩人!”


    顧輕舟才是他的恩人。


    現在,梅英想威脅霍鉞,甚至貶低顧輕舟,提前暴露霍鉞的籌劃,會讓霍鉞很被動。


    娶個媳婦容易嗎!


    霍鉞需得的是蟄伏,暗中算計,否則軍政府反咬一口,也是挺費勁的。


    “是。”錫九答應了。


    過了兩天,霍攏靜再次打電話給顧輕舟。


    她這幾天休息,不補課了,顧輕舟就沒去霍家。


    在電話裏,霍攏靜告訴顧輕舟道:“約你吃咖啡,好嗎?”


    頓了下,她又道,“要不要約洛水?我怕洛水又帶她弟弟。”


    顧輕舟失笑,說:“我來約,告訴洛水不要帶人。”


    打電話到顏家,顏洛水自然是願意的,她這些日子學騎射,每天都很累,正好今天休息。


    三個人約了一處,吃過咖啡之後,又去看了電影,快到黃昏時,顏洛水帶著她們去吃飯。


    這次吃的是法國菜,餐廳的燈火迷蒙,水晶吊燈的光柔和曖昧,每桌都有小小的燭。


    燭火冷而媚,映襯著一張張漂亮的臉。


    飯後,快要離開的時候,霍攏靜說起了她家的姨太太。


    “阿哥說,將她送到南洋去了。”霍攏靜道。


    顏洛水已經知曉了事情的經過,是前天顧輕舟打電話告訴她的。


    到底是人家的姨太太,怎麽處理都隨霍鉞,顏洛水和顧輕舟也不便說什麽。


    “那挺好的,你原本就不喜歡她。”顏洛水笑道,“她是你哥哥的小妾,應該巴結你的。可她入府比你早,總想壓你一頭,這樣的姨太太最討厭了。”


    顧輕舟也道:“少個人是冷清一點,可少了個討厭的人,應該高興。”


    霍攏靜微笑,她的笑容輕盈恬柔。她是個眉眼平淡的女孩子,平素不會感覺她很美,但她今天華衣高鬟,顧盼霞飛,竟楚楚動人。


    可能是燈火太綺麗,也可能是她的心情太好了。


    霍攏靜非常開心。


    她壓低了聲音,告訴顧輕舟道:“她是被送到了南洋,卻不是單獨去的。”


    顏洛水不解,顧輕舟卻隱約明白了些。


    “......她是裝在棺材裏去的。”霍攏靜低聲道。


    霍鉞瞞著她,但是她看到霍鉞去祭拜梅家的阿叔,然後拿了兩個人的紙錢去燒。


    另外一份,是給梅英的。


    梅英隻是“號稱”去了南洋,她在屍骨已經埋在土裏了。


    霍攏靜覺得,她應該難過,畢竟那也是一條命,但是她沒有,她很開心。若是梅英真的去了南洋吃香喝辣,霍攏靜反而不快。


    顧輕舟和顏洛水愣了愣,舉杯對霍攏靜道:“幹杯,喝完這杯我們回去啦。”


    霍攏靜心領神會,會心一笑,將梅英的事揭過去。


    晚上九點,顧輕舟才回到了顧公館。


    顧公館很少辦舞會,故而到了九點多,所有人會上樓休息了。


    今天卻意外的很熱鬧。


    月色如瓊華,鋪滿了庭院,草木浸潤在白銀似的月華裏,盎然扶蘇。濃翠深綠的樹葉,被客廳玻璃窗透出來的光一照,依稀是一樹翡翠。


    客廳裏的笑聲逶迤而出。


    顧輕舟踏入大門時,最先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她回顧家大半年了,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兒。


    對方和顧輕舟年紀相仿,穿了件桃粉色的無袖洋裙,肌膚嫩白賽雪,一頭齊耳短發,時髦又漂亮。


    她看上去比顧緗和顧纓都有氣質。


    顧圭璋不在家,幾位姨太太都上樓了,客廳裏隻有秦箏箏母女,和這位陌生人。


    顧輕舟就知道,她是秦箏箏母女的親戚或者朋友。


    顧輕舟看這個女子,她亦看顧輕舟。


    “蘭芷,這是輕舟。”顧緗介紹道,“她是.......”


    好像很難啟齒的樣子。


    顧輕舟才是原配嫡女,她的身份從來不尷尬!


    顧輕舟微微一笑,目光幽淡,無意識扶了下自己的披肩,披肩上及腰的濃流蘇曳曳,若驚鴻蹁躚。


    “哦,原來是輕舟。”對方卻認識她,當即明白了她的身份。


    顧緗點點頭,又解釋女子給顧輕舟:“輕舟,這是阮蘭芷,是我表姨的女兒。”


    孫綺羅和秦箏箏隻是遠房表姊妹,所以秦箏箏再遠房的表親,就跟孫家沒關係,阮蘭芷亦非孫家的親戚。


    顧輕舟對孫家的親戚都了如指掌,沒有姓阮的,她微笑了下:“阮小姐。”


    “叫什麽阮小姐啊,叫表姐!”顧緗立馬拿出長姐的威嚴,肅然對顧輕舟道。


    她的語氣,充滿了高高在下的傲氣,像命令一個下人。


    顧輕舟卻微微歪了下腦袋,眼底碎芒瀅瀅。水晶燈的銀輝,給她的麵容渡上了一層冷銳,她眼盲更鋒利:“當不起啊大小姐,您家的親戚,我怎敢套近乎?”


    說罷,她不等顧緗說什麽,微微打了個哈欠,就道:“阮小姐,太太小姐們,晚安。”


    步履娉婷,顧輕舟上樓去了。


    顧緗氣得打顫,秦箏箏臉色也不好看。


    阮蘭芷曾經和顧緗一塊兒留學過,已經四五年沒到顧家,隱約感覺顧家的風向變了。


    顧輕舟如此強悍,將顧緗擠兌得說不出話,倒讓阮蘭芷好奇。


    顧緗母女可不是吃素的,怕原配的一個孤女麽?


    “這位輕舟小姐,好生厲害啊。”阮蘭芷靜靜含笑,望著顧輕舟上樓的背影出神。


    “小人得誌!”顧緗冷哼。


    “是怎麽回事啊?”阮蘭芷問。


    秦箏箏也尷尬,就笑道:“時間不早了,都歇了吧。蘭芷,你今晚和緗緗住,還是單獨收拾客房給你?”


    “我跟緗緗姐住吧。”阮蘭芷乖巧道,“好些話想跟姐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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