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大地回春之時,第二日又是天氣晴好,陽光明媚。春日的暖陽照耀大地,冰雪消融。


    不過,有道是“下雪不冷消雪冷”,今日卻是比昨日還要寒冷一些。周瑜雖貪戀溫暖的被窩,多睡了些時候,但起床後仍是不畏寒冷地堅持在院中練習了一遍“五禽戲”與劍法。這一趟運動下來,身子暖融融的,卻倒也不覺寒冷。


    院中的柳樹已抽出了細綠的嫩芽,在未消落的一樹積雪中點綴著點點斑綠,煞是好看。牆角的一樹梅花正自盛放,細細嗅來,院中似有暗香浮動。梅旁不遠是一片小竹林,仍是青翠挺拔,並未因冬日的寒冷與沉甸的積雪而稍彎腰身,也未因春日的到來而作歡欣,隻是一如既往,向青天挺拔著它俊秀的身姿。


    周尚在壽春的這間宅邸,卻也收拾的雅致,給周瑜安排的這間院舍,更是秀雅。周瑜練完劍後,並未立即回屋去,而是在院中散步遊走,欣賞番這片小天地的景致。昨日入住後,接著便去見袁術,回來天也至晚,他卻是還未來得及好好細看一番自己的住處。


    一陣微風吹至,竹葉沙沙作響,樹稍上的一些積雪被吹落,飄飄酒酒地落下。微風中,似隱隱地夾著一道琴聲,周瑜駐足傾耳細聽,漸漸聽得清晰,分辨出那隨風而至的確實是琴聲。


    很巧的,這琴音所奏的正是他昨日在袁術府中宴上所彈奏的那曲《陽春白雪》。周瑜看著眼前的春日陽光,以及那陽光下還未消融更見冰瑩的白雪,心中道:“眼下正是陽春白雪的時候,看到這等情景,想必大部分人都會想到此曲吧,倒也算不得多麽巧!”


    周瑜搖頭一笑,又繼續聽著這曲琴音。聽著琴曲,賞著景致,卻也頗見興致。隻是這彈琴者似乎技藝不夠精熟,又或者距離太遠,聲音傳送的問題,反正他聽來,這琴音似斷斷續續,不時還有些錯處,轉圜生澀,卻是有些美中不足。


    再聽片刻,他搖頭微皺了眉頭,忍不住想去糾正這彈琴者的錯誤。這卻也不過他腦中一想,一時還並不想動。但他這念頭一起,卻忽然有些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就起步循著這琴音的方向而去,似乎身體裏與意識中有什麽東西在催促著他的步伐。


    這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那種不由自主的感覺,腦子似乎也有些不夠清醒,有些懵。他便在這般有些出神地狀態中出府而去,連沿路的婢仆、侍衛向他拜見打招呼,他都似有些沒聽見。隻覺身邊人的聲音是那般遙遠,遙遠的聽不見,而那本該遙遠的琴聲這時卻仿如近在耳邊,近到他耳中隻有這琴聲,被滿滿地占據,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當他從這種狀態中回複過來,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已站在一處小湖邊,身前不遠有一名俏麗的女子據著席岸在湖邊彈琴,身後有侍立的婢女,身旁周邊有精壯的護衛。而他此時,便被一名護衛橫著連鞘的長劍攔擋在身前。


    周瑜看著這一幕,有些苦笑,當他看清湖邊彈琴的那女子容貌時,心中更滿是無奈的苦笑。心中歎氣地暗道:“這便是‘曲有誤,周郎顧’了吧!”


    曲有誤,周郎顧。


    這個美名,他原本也是想要替原本的周瑜保留住的。隻是沒曾想,真到了聽見別人曲子有誤的這個時候,卻根本不需他特意地去顧,這具身體鬼使神差地就帶他來顧了。說不得,也真是“鬼使”。


    這鬼,當然便是原本的周瑜。回想剛才的狀態,他像是被人給催眠了似的,而剛才那種狀態中所經曆的一切,也仿若是夢中一般,有種分外的不真實感,雖有記憶,卻好像不是他的記憶。他想,自己這具身體裏,應該還殘留有原本的周瑜一些深刻的意識,比如對於這音樂的錯誤糾正意識。


    這意識,或許是深存於他的潛意識中,又或許是已經深刻於這具身體乃至每一個細胞中。當達到觸條件時,這意識便暫時奪取了他的主意識對身體的控製權,左右了他的行動,比如剛才。由此,卻也可看出,原本的周瑜對於音樂的喜愛以及認真對待上,達到了何種的程度。


    “周公子!”彈琴的俏麗女子見到周瑜的到來,連忙起身,滿是驚喜卻無多少意外地叫道,並連忙叫那橫劍攔著周瑜的護衛趕緊讓開一邊去。


    “袁小姐!”周瑜心中滿是無奈,卻還是麵帶微笑地拱手行禮。


    這彈琴的女子,周瑜認識,乃是袁術的女兒袁雅。周瑜上次到壽春時,曾偶遇相識。其實說來也算不得偶遇,便跟今日的情況差不多,袁雅彈琴彈錯了音,被周瑜聽見,然後便尋音來顧了。隻是那時兩人還並不認識,袁雅也是無意彈錯了,而非今日的有意………


    初識之時,周瑜隻是尋音來顧,前來指正琴音的錯誤,見到袁雅的美麗,也不過是眼前一亮,並無其它想法,知道是袁術的女兒後,也隻是略有驚訝。對他來說,這隻是一次普通的邂逅與一次他尋常的顧曲。


    但這場邂逅對於袁雅來說,卻非是普通與尋常,而是美麗與浪漫的,甚至有些夢幻。在以後的日子裏,周瑜常常有出現在她的夢中,甚至是那讓人羞澀與臉紅的夢中。對於周瑜,她頗有一見傾心。周瑜英俊又有才華,舉止優雅,談吐不凡,且是世家子弟,家世也很好,與她完全能夠門當戶對得起。


    自那一次初遇後,她便常對周瑜念想難忘,她打聽周瑜的一切,了解周瑜的所有,也從中找到了能夠與周瑜單獨相見的辦法,便是如兩人的初遇那般———在周瑜能夠聽見琴音的地方彈錯琴,自能把周瑜引來。


    於是,她便“欲得周郎顧,常常誤拂弦”。


    隻是,一次兩次還好,從她故意彈錯琴來引周瑜的第二次,周瑜便看破了她的伎倆,也猜到了這位袁小姐對他的用心。但他並沒有揭破使袁雅難堪,隻是在第五次後便不再前來,也有意避著袁雅。


    袁雅雖落花有意,周瑜卻流水無情,對這位袁家小姐並不感冒。周瑜當初盡快離壽春前往居巢上任,其中也有避這位袁小姐的原因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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