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九延道:“媽,別急,我現在就去叫她下來。”


    說著,他把金蘇洛交給唐梔雅,蹭蹭地上了樓去。


    沒一會兒,金熙熙大踏步地奔下樓。


    滕九延見她跟兔子一樣蹦躂,怕她跌下樓去,一個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猴急啥?跑得了不成?”他道。


    聽到他嗔責的語氣,金熙熙一顆心才從嗓子眼落回胸腔。


    她放緩腳步,跟著滕九延的步伐,一步步走下樓梯,來到金蘇洛身邊。


    一樓客廳。


    金蘇洛一雙惶惑無助的眼神在閃爍。


    見到女兒那一刻,她含在眼眶裏的淚滑落臉龐。


    一股錐心之痛從胸腔裏席卷而來。


    “……熙熙,我的女兒。”


    她一把抱住金熙熙,將她緊緊擁在懷裏。


    “媽,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悲傷?”金熙熙的情緒被她感染得也悲戚起來。


    金蘇洛摸著女兒的臉,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緩緩道:“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事關你的身世。”


    她墮入迷霧太久,久到自己都忘記了自己。


    時至今時今日,她那天親眼見到米老太太時,往事紛紛擾擾而來,再怎麽躲避,再怎麽逃亡,也逃不過命運的枷鎖。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她悲從中來,眼淚抑製不住地流成細河。


    “我對不起你親生奶奶,是我沒照顧好天寶,讓他遇上海難……”金蘇洛自責地哭泣。


    細細密密的悲傷爬上心頭。


    她總也無法忘記往日那一段歲月的美好。


    追憶時,會哭會笑。


    可一觸及宋天寶的種種,她會羞憤,會悲傷,會逃避。


    “什麽啊?媽,你在說什麽,能說清楚一點嗎?我怎麽越聽越糊塗?”金熙熙說道。


    勞什子的親生奶奶?


    她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所謂的奶奶。


    宋家除了宋國雲一家子,老一輩的人都死幹淨了。


    可沒有什麽爺爺奶奶的……


    金蘇洛道:“你父親是並非宋家人,他,他,他是米家的二少爺!!”


    消息一爆出,在場人都驚呆了。


    滕九延踏出一步,震驚道:“媽,你說的可是千真萬確?”


    唐梔雅直接被震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大了嘴巴,傻乎乎地看著金蘇洛。


    “不,你開玩笑嘞,腫麽可能?哈哈哈,絕對的,我沒有奶奶啊。”金熙熙笑著道。


    她圓溜溜的眼睛,溫柔的目光始終不離開母親一眼。


    隨著金蘇洛痛色加重,她的笑容維持不住。金蘇洛抓住滕九延的手臂,說道:“當初,我和天寶在範城,懷著熙熙時,參加了一場飯局,看到米先生帶著自己女兒來請縣長吃飯,宋家也是那一場飯局裏的陪客,宋國雲當時在外地,就由天寶和我一起


    出席的。”


    席間,當米汝國向縣長出示兒子手底下的那份玉扳指的圖片時,宋天寶就震驚得渾身發抖。


    當米先生又說他兒子p股上有一個烏紅色胎記時,宋天寶險些跌落椅子。


    金蘇洛一直緊緊抓住他,才沒讓他失態。


    宴會結束後,他們夫妻回家在房間裏商量這件事。


    宋天寶臀上有一塊印記,她是很清楚的。


    席間,米先生說起時,她還想說那麽巧,不過是被宋天寶提前攔阻罷了。


    當宋天寶從一個小小的抽屜裏取出那一枚玉扳指時,她整個人都震驚了。


    怎麽會這麽巧……


    或者說,宋天寶就是米先生遺失在外的兒子。


    那一刻,他說:“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家親生的。”


    金蘇洛看到他眸底溢出的悲傷。


    她想勸他,想安慰他。


    誰知,下一秒,宋天寶卻笑了。


    他道:“找不找回來又有什麽稀罕的。現如今我過得很好,不需要父母親,有你和孩子就夠了。”


    從那以後,宋天寶絕口不提米家人,米家事。


    但金蘇洛看得見他眸底的失落。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聽到他抱著一個嬰兒繈褓被在做困獸之鬥。


    她從身後抱住他,勸他去找米家人,跟親人相認。


    宋天寶道:“有件事沒跟你說過。”


    他黑暗中抱著妻子,語調如暗夜裏的涼水。


    “養父生前曾告訴過我有關我的身世,在他臨死前,他說:你活著的每一天都不許認你的生父,你是被米家丟棄的孩子,你是我們宋家的種,我宋思馬的兒子。”宋天寶淡薄的語調好像一隻枯蝶墜落。


    金蘇洛看著銀色月華裏的男人,一眼看清他黑眸裏潛藏的哀傷。


    或許他也在懷疑,米家根本就是遺棄他,就是等著宋天寶長大,再想得個便宜兒子。


    一場認親的事兒,就這麽被耽擱下來。


    等到後麵,金蘇洛聽到老公海難的消息,在海水裏看到泡得發脹的男人,她腦海裏從此把米家人徹底遺忘在腦後。


    是那一次,高夭夭的出現,讓她以為見到了20年前的米小姐。


    沒想到,那個少女是米鳳黎的女兒。


    滿月宴上,她聽到米老太太的一席話,往事紛至遝來。


    她怎麽也抑製不住想要揭穿米子凱的騙局。


    雖然她的男人不能認祖歸宗,可也不能讓一個騙子替代宋天寶的地位。


    “媽,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我不相信,不相信。”金熙熙說道。


    她眸底閃爍著一絲的懷疑。


    金蘇洛搖頭。


    嘴裏滿是苦澀。


    想到宋天寶,是她心底最痛最痛的事。


    這些天來,她一直跟自己做鬥爭。


    可是再怎麽欺騙下去,也騙不過內心那一道聲音,有關宋天寶的呼聲。“你爸爸或許誤會了米家人,如果他們不是有意拋棄兒子,倒是可以回去相認。隻是宋思馬太可恨,留了那麽一條遺囑,不讓養子認祖歸宗。可你不是你爸爸,你可以回去相認,讓你爸爸的墓能遷回米家。


    ”金蘇洛說道。


    多少年來,宋天寶的墓碑孤零零地躺在宋家的一個廢棄的院落裏。


    當年,宋國雲發瘋,不讓宋天寶入駐宋家墓園,愣是把他葬在別處。


    為這件事,她當時險些跟宋國雲拚命。


    奈何她一個寡婦,哪裏鬥得過宋家人?宋天寶的棺柩就在兩方僵持下,葬在了宋家茶園外的一個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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