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一聲高昂的通傳,震驚了翊錦宮眾人,便是連辛夷,也不例外。


    “姐姐,真是陛下來了!”洛怡想要退下已經來不及,隻好在迎出殿外跪倒,“洛怡拜見陛下,恭請陛下聖安。”


    “你在啊!”洛偃虛迎一把,便把她放在一邊,隻往殿中而來,洛怡自然識趣,已經回自己屋中躺著去了,隻是可憐辛夷,此刻眼前一盞苦藥,還有一個心中無限苦楚的男人,而似乎,辛夷並沒有安慰他的心情,她多麽歡喜看著他這模樣,痛失所愛,她承受過的,他終於也體味了十中之一!


    不過沒有心情是一回事,而要不要安慰,又是一回事。


    “陛下,”辛夷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撲在了趕來的洛偃懷中,洛偃責備中更見心疼,“好好的,你起來幹什麽?才生產完,怎麽有力氣?”


    昨日的辛夷,容顏嬌媚,妝點相依,讓人覺著這些日子她並沒有委屈,可是隻是一夜的功夫,她的臉色那樣蒼白,輕輕浮著一層白霜似的粉黛,隻覺得更加氣若遊絲,眼中也沒了往日的神采,有的,隻是不安和焦慮。


    “臣妾想著,陛下來了,總是要迎一迎的。”辛夷在他的懷中,還未歡笑,便已經淚落如注,“陛下,臣妾心疼,”她撫著自己的胸口,眼淚汪汪的盯著洛偃,“臣妾這裏真的好痛!”


    緊緊將她擁在自己懷中,這一刻,他的心中,終於裝填上了什麽,不再是空無一物,有她就好了!好在,以後還有她!還有她陪著就好了!鋪天蓋地的吻落在辛夷麵上,洛偃從來沒有吻的這樣迫切,這樣激烈,他似乎是想將自己吞下去,片刻不離的融合在一起,她的唇舌,此刻,他無比貪戀。


    終於,辛夷從這綿長的吻中脫離出來,嬌喘連連,伏在洛偃的懷中再難言語,她是在回味這激吻嗎?忙著清醒過來,不該的,一定不應該的。


    “陛下——”


    “不要說話!”洛偃緊緊的擁著她,“辛夷,就讓朕這樣陪著你,你也陪著朕。”


    辛夷乖巧的一動不動,心中卻百轉千回,他身上,甚至還帶著許多的血腥之氣,那是皇後臨終時的氣息,可是他此刻擁著自己,在別的女子的懷中祭奠自己的愛人,洛偃的心思,還真的是與眾不同。


    也忘了這樣的相擁是有多久,隻是記得妝台上的紅燭滴淚,滿滿的鋪了燭台,鳳儀殿的哀音嫋嫋,翊錦宮中,並不能聞。


    冬日的夜仿佛格外的長,這樣緊緊擁著,知道辛夷的胳臂都麻痹,身子動彈不得,也未見洛偃有放開的意思,再看時,他已經在自己的肩頭睡去,睡得格外的深沉。


    “臨武,來將陛下扶著。”辛夷要人將洛偃扶在榻上睡下,自己陪在一旁,洛偃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心力交瘁,而辛夷,此刻卻是心滿意足。她計劃中的一切全部達成,安穩的生下孩子不叫人覺察不妥,今日的生產,人人都隻道是皇後甕逝驚了胎氣,而且因著皇後的甕逝,無人關注她和這個孩子的點滴,所以恫兒身量足與不足,誰都不曾留心,而入宮時她服下的藥物,已經傷了她的肌理再不能生育,因著臍帶的緣由,人們都會以為,是因著孩子她才會無法生養,洛偃對自己,隻會更心疼,今日他的到來,便可見一斑。


    皇後甕逝,便是她這計劃之中意料之外的,傷了她的身子,損了她的孩兒,不過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已,卻無故的,搭上了她的性命。


    不過賠上了她的性命,能讓他這樣傷痛,也不失為一件痛快事!


    辛夷這樣想著,手指劃過洛偃的臉頰,細微的胡渣叫她的指尖,隻覺得癢癢的,叫她不由的笑出聲來,如攀岩著的毒蛇,將獵物玩弄於鼓掌之間,驕傲的吐著信子。


    皇後的喪禮如期,年節剛過,整個宮廷就不得不籠罩在這樣的白縵之下,因在月中,辛夷無需去送長孫半夏的最後一程,所以喪禮的一切都有韋妃打點,而有關於這些日子的變故,也統統都由鬱歌來告訴她,不過是哪位嬪妃熬不住,受了韋妃的苛責,又或者,大皇子又吐了奶,換了幾位乳母,也都無計可施,最多的,便是洛偃的傷痛欲絕,這國喪之禮的宏大奢侈。


    “妹妹可聽說了,陛下今日下令,五年裏,叫民間不許絲竹管樂之聲,便是連嫁娶這樣的喜事,也不許著紅妝,不許見一點兒歡喜聲音,這樣一來,三年之中,不知要耽擱多少人的喜事!”娉婷將才換過的手爐遞在鬱歌懷中,辛夷隻覺得迎麵來的皆是冷氣,“怎麽外麵冷的很嗎?”


    “年下那樣大的雪,妹妹可聽見這幾日有融雪的跡象?可見是冷的!”鬱歌苦笑,“可是可憐了那鳳儀殿守靈的一眾姐妹,也就是我,能時常來你這裏走走,偷閑一刻。”


    “那蓓蓓呢?可也在鳳儀殿?”辛夷想到闔宮嬪妃,可是蓓蓓有著身孕,可是跪不得的。


    “有穆美人在韋妃麵前說好話,自然可以偷偷懶!”鬱歌許是暖和過來,擱了手爐,“過來就是看看恫兒,那邊大皇子幾日裏吐奶吐得厲害,可是叫我擔心著孩子。”


    “快,抱恫兒過來給盧貴人瞧瞧!”辛夷斜倚著床榻,“這幾日我身子還是不好,怕過了病氣給恫兒,就一直是叫洛怡照顧著,吐奶也聽說,不過沒有大皇子那般厲害罷了。”


    “妹妹好福氣,這邊還有滄珠公主照料著,”鬱歌提及滄珠,本來展顏卻突然沉了臉色,“不知有一事,妹妹聽說沒有?”


    “什麽事情?”辛夷也是奇怪,“聽姐姐話中的意思,難道是關於洛怡不成?”


    “正是關於公主,”鬱歌低了聲音,“聽說長孫大人在前朝提議,說洛怡公主作為宮中唯一成年的皇家子嗣,理應往帝陵去,為文帝文後,還有咱們才故去的皇後娘娘守著梓宮!”


    “什麽?”洛怡才入門,就聽見鬱歌口中所言,慌不擇路,“貴人說的可是真的?陛下是真的要我去守靈嗎?”


    “公主莫急,不過是長孫大人的提議,前朝是什麽風聲還無人知曉,陛下如今日日守在鳳儀殿,哪裏能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鬱歌寬慰她,“我也不過隨口一說,公主切莫放在心上。”


    “姐姐,”洛怡眼中含淚,“姐姐可要救洛怡,洛怡不願去。”


    “帝陵苦寒,便是不苦,也不是咱們能在那裏久居的!”辛夷要她坐在榻前,“盧貴人都說了,陛下眼下還顧不得此事,咱們還有轉還的時候。”為了緩解殿中的氣氛,她隻能裝著同鬱歌看可愛的孩子,洛怡見孩子冰雪可愛的樣子,實在是歡喜的了不得,這件煩心事,也隻能先在心頭擱下。


    “小主,”娉婷進來回稟,“要到晚膳時分了,咱們該回去了,韋妃娘娘已經要人來請了。”


    “怎麽?這就要回去嗎?”辛夷問道,“是鳳儀殿有什麽事情嗎?”


    “哪有什麽事情,不過是來的久了,韋妃叫人來請了,”鬱歌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回話,“這說來也怪,若是往常,依著韋妃的性子,怎麽會服服帖帖的在鳳儀殿時時不離?可是這一回,卻真是上心的很,若不是知道她韋家同右相那些事情,還真以為是姐妹情深情真意切呢。”


    “她要裝著情深意切,隻怕是為了那鳳座吧!”辛夷冷笑,“沒了皇後,這六宮,除了她,還有誰握的住?”


    “若是為了鳳座,她隻需做做樣子給陛下看就好,可是這些日子,是確實是哀傷難過神色恍惚的,我也不知這其中的道理了!”鬱歌扶正冠帶,“我先過去了,得了空再來看你。”


    “姐姐路上慢些!”辛夷叫臨武送出去,隻顧著看懷中的孩子,這孩子竟然有幾分的像洛傾,那微笑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是叫她越看越歡喜,越看越不忍放開,再抬頭時,卻看著洛怡心事重重,以為她還在想方才的事情,隻好安慰,“你先不用著急傷心難過,這不是前朝的消息嗎?陛下是什麽意思還尚未可知,若是你這時候就自亂陣腳,日後可怎麽好?”


    “姐姐,我驚訝的,並不是這件事情!”


    “那是什麽?”辛夷笑她,“除卻這個,還有什麽事情叫你想不開的?”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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