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次,晚上六點半,枯傑把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然後順著優惠券上的地址,到了商場三樓。


    那是一個親子區域,周圍有一些文具店,也有一些孩子的服裝店。


    枯傑身穿灰色的大衣,站在三樓的電梯口,看向了那個正在派發傳單的紅彤彤的身影。


    兩人視線交匯,似乎是有電。


    任星河連忙移開,然後繼續替電玩城賣力的宣傳。


    三樓忽然出現這麽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四周的女性,紛紛把目光投在了枯傑的身上。


    任星河似乎也注意到了,沒等忙完,走了過去,問他道:“你……不是來送東西的嗎?”


    “七點送你去拳擊館,我隨便轉轉。”


    “如果,你不忙的話,一樓有休息區。”任星河提醒。


    枯傑頷首,轉個身,又順著電梯下了樓。


    任星河回到工作崗位上,感受著同事羨慕的目光,任星河沒解釋,因為她和旁人也不熟。


    好不容易熬到了七點,任星河背上書包下樓。


    枯傑就坐在按摩椅的位置,對上她的視線,很自然的起身。


    任星河跟在了枯傑的身後,上了那輛熟悉的越野,這次任星河沒有坐後排,而是直接去了副駕。


    “真的在學德語?為什麽?”任星河看著枯傑把副駕的幾本書,扔去了後排。


    “無聊。”


    “是因為不能說?”


    “真的是因為無聊。”枯傑雙手扶著方向盤,看著任星河說道。


    兩人沉默一陣,任星河點點頭:“狗仔這麽自由嗎?”


    “我不僅僅是狗仔,還有別的身份,但我現在不想說。”


    任星河係上安全帶,並沒有因為枯傑的拒絕而傷心,正如任奶奶所說,他的確坦率,甚至有些不可愛。


    “送我去拳擊館以後,你就回去忙吧,一會我自己回家。”任星河說道,說完以後,她又意識到什麽,看向開車的枯傑,問了一句,“我……可以這麽理直氣壯的提出要求嗎?”


    枯傑的視線,由始至終都在前方,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不答反問:“那麽你呢?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你現在靠近的男人,大你整整十一歲。”


    “其實我很迷茫,才認識你很短的時間,而且,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就記得你的車牌號,但是,我總覺得你懂我、你明白我的處境,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麽,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你怎麽樣,我隻知道,我不想和你斷了聯係。


    “如果,沒有你昨晚的那條微信,我想我不會說出今天這番話,我覺得自己很陌生,也很危險。


    “你見過我在任家的小心翼翼,但我現在,有種明知道你是殺人凶手,依舊想要給你遞刀的衝動。


    “我覺得我應該要縮回自己的殼子裏,平靜努力的度過高考,最好是去我心儀的學校,遠離洛城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坐在這個地方,還和你平靜地說著這些,我覺得你很神奇,一開始,就能觸動我的神經,你不用在意我說了什麽,我也沒有要得到什麽回應,算了……”


    亂七八糟,任星河最後也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麽。


    但,對枯傑來說,不是因為神奇,而是因為曾經相識的境遇。


    “不耽誤學習嗎?”


    任星河愣了一下,因為忽然感覺到,枯傑的話語,似乎柔和了一些,便答:“隻要不應付那對夫妻,我有足夠的精力去學習。”


    很快,兩人到了拳擊館門口。


    任星河正要背著書包下車,但是,卻被枯傑抓住了:“我在這等你。”


    任星河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忽然笑了:“會很無聊啊,大叔。”


    枯傑把目光放在後排的德語書上:“我也有題要刷。”


    任星河把書包留在了副駕上,並從裏麵翻出數學錯題本遞給枯傑:“幫我看看?”


    枯傑接在手裏,示意她關門。


    等他再一次翻開她的錯題本,發現第一頁,寫了一句話,隻有八個字:“債清人醒,緣盡人散。”


    那應該是兩人十天沒有聯係期間,她寫上去的,也應該說,對兩人之間的關係,做了一次真正的切割。


    可他的忽然闖入,好像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


    但是枯傑也很清楚,任星河對他的感情,是源於她幾乎沒有得到過父愛。


    父愛的缺失,讓她對於異性的示好,沒有那麽高強的抵抗力。


    她看上去是刺蝟,好像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不好接近,但其實,隻要找準了她內心的隱痛,就能觸動她深處的柔軟。


    八點一到,任星河帶著一身的臭汗從拳擊館走了出來。


    上車的時候,枯傑正在看德語書。


    “你居然真的在刷題。”


    “送你回去。”枯傑放下書,關上車燈,帶著任星河在黑夜裏穿梭。


    這時候,任星河忽然道:“其實,你比我更加心冷,可能是因為你比我年長十二歲的緣故,成熟很多,也經曆了很多,雖然有時候,我的言語會讓你有所觸動,但是,你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並且,恢複原樣。”


    枯傑聽完,深吸口氣。


    這是小孩第二次掏他的心了。


    但這次,枯傑沒有閃躲,而是回答:“成年人,看過很多故事。”


    “那麽這個成年人,打算拿我怎麽辦?”


    “這個成年人,先等你高考完。”枯傑把錯題集扔回了任星河的懷裏。


    任星河看著懷裏的筆記本,噘噘嘴:“行吧。”


    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氣氛偶爾有那麽一絲尷尬,但好在枯傑的視線一直不在任星河的身上,所以,無論她什麽表情,他都沒有看見。


    八點二十,枯傑把任星河送回了小院,理所當然的又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餐。


    隻不過,當任星河把那袋衣服拿出來的時候,發現裏麵全是新的,而且,有些還沒拆吊牌。


    “你買的?”


    枯傑搖搖頭:“以前沒穿過的。”


    任星河不知道說什麽,隻知道枯傑的衣品很好,加上他真的不怎麽在意,所以,任星河也就留了下來,尤其是其中一件襯衣,原來男人的衣服,都這麽大,完全可以當睡衣。


    為了不招人嫌,枯傑九點從小院離開。


    上車以後,他心沒定,和任星河的關係,還是沒有界限,但是能夠看到人,他至少不會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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