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再繼續與李璣衡討論剛剛的話題,蕭六娘為李璣衡斟上杯茶,遞與他,不著聲色地轉移話題,問道:“不過說到這兒,那玉佩可曾找到?”


    李璣衡知她指的是當初為救自己而遺落的蕭家玉佩。他十年來一直都在找,卻怎麽也找不到,那玉佩像是突然蒸發似的。


    他望著蕭六娘,當初的蕭六娘還隻是個八歲女童,臉又黃又瘦,小小的身板,眼神淡漠,輕蔑的在自己等待死亡時說:“我父親冷眼旁觀姨娘謀了我娘的性命,把我趕到這偏僻的莊子上時,我就知道我不能死,至少在他們之前我不能死。”


    當時他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死了就會如他們願,但這樣卻又很不甘心,所以他一定要活下來,要活下來看他們過的比他之前還要慘,那樣心裏的那口氣才能散。如不是留著那口氣,他想他自己是絕對撐不過來的。


    也是從那時起,李璣衡將自己的那些善全都留在心底的最深處,善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點用都沒有,母妃每日也是與人為善,但最後呢,母妃還是這般早就去了,他也遵循母妃的教導與人為善,但最後他呢,還不是被人盯著,那些人都要逼死他。


    他暗自下決心以後誰對他好他才會對那人好,若是吃虧,必當報之。


    但是後來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為了蕭六娘竟然輕而易舉的就放棄了自己的複仇大業,三個背有母族的公子再加上母族勢力的枝椏,要複仇就得傷害或是失去蕭六娘,這是李璣衡無法接受的。


    初遇時的六娘,冷的讓人心疼。


    而現在的六娘,眉眼已不似當初寡淡,臉頰不似當初黃瘦,比當初美百倍,卻還是冷的讓人心疼。他不忍心傷害她,也不想失去她。


    “還是沒有找到,恐怕是有人特意隱瞞,至少天底下比我們手段高明的人也不少。”李璣衡說道。


    “比如隱藏那雙薔的身世?”蕭六娘挑眉,質問。


    “是我不對,但我也沒有刻意隱瞞。父君在派我尋她前,便下了死命令。”李璣衡說,“那雙薔的身世涉及到皇族,她是三皇叔的私生女,皇族的手段向來要高明許多,半靜好查不到也正常。”說到這兒,李璣衡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想法,但是卻沒有抓住。


    “既然是皇族的事,我也不便多問。不過,阿衡,不知為何,我這心裏還是不安,我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蕭六娘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杯子,複而又放下。


    “莫怕,有我在。”李璣衡輕揉蕭六娘的額間碎發,“這兩年裏戰事頻發,過幾日我便會向皇上請纓帶兵出征,而後世上再無熙提公子衡。”


    蕭六娘聽到李璣衡的話,抬頭,看著他那雙溫柔又堅定的眼睛,也露出笑顏,應著剛剛李璣衡的話說:“蕭氏女如城,亦隨君逝。”語氣如同宣誓般堅定。


    窗外陽光正好,映著兩人相視一笑。若有旁人,定會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竟是那邊的和諧。


    “既然如此,我先回營中,今日燈節,晚上我去蕭府接你。”從早時發生那事後,李璣衡整個人都處於不安中,每個時刻都過的萬分煎熬。見誤會已解,也是鬆了口氣,終於可以認真的去做正事了。李璣衡不禁想到,以後娶了蕭六娘,自己肯定會被六娘壓的死死得。想到這兒李璣衡不禁笑了笑,那日子該是很美的。


    蕭六娘也不點破什麽,對李璣衡說:“便勞煩爺喚紅衣來我這兒。”


    “好。”李璣衡笑答。便轉身走出去。


    蕭六娘看著李璣衡的背影,不禁想到,如果當初沒有碰到他,自己是不是就會在那莊子上自生自滅,被蕭府中的那群小人隨意指個人嫁了?


    想當初自己也不過是見他與自己處境差不多,幫他挪到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而已,他能活下來和自己其實也沒多大關係,不過當他找到自己時,那時便知道機會終於來了。


    但是慢慢相處下來,在所謂的父親嚐過背叛,姨娘也送了性命後,隻覺得好累,好迷茫,對整個蕭府的恨也是慢慢淡下來,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什麽。


    所幸有他在。


    “六娘?”紅衣剛進房間便發現蕭六娘竟然在發呆,不禁輕聲喚她。見蕭六娘也是瞬間回過神,隨即恭敬地問道:“不知六娘喚紅衣何事?”


    “還是和原來一樣,半靜好最近交給你,有什麽事兒告訴黃衣。”蕭六娘又想了想,“關於我說的那塊玉佩,再加些尋找力度。”


    紅衣聽到這就有些為難了,一塊玉佩都找了十年,也沒找到,待幾個月後那玉佩也就會失去它原有的作用,可為何還要加快尋找?不過六娘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的話就應該服從,紅衣毫不猶豫的應是。


    “對了,六娘。紅衣聽說衛國的國君親自到我國來提親,想娶個大夫人回去。”紅衣從袖中取出一張小條,遞到蕭六娘的手中,說道。


    蕭六娘看完手中的紙條,喃喃道:“那個曾經的質子膽子也是挺大的,竟然敢親自來。不過卻不敢娶個國母回去。”


    蕭六娘自是知道。衛國同熙提相較,在十年前,衛國一直都是弱國,為求和平,將衛國二公子送至熙提做質子,待得質子回國後,短短數年,就將衛國發展強大到與熙提比肩的地步,可想而知,這人是有多可怕。


    “聽說對方國母早已定下。那人雖然曾經是質子,不過聽說如今連國君也對他禮讓三分,想來娶個公主回去當大夫人也不是不可能。但到現在也沒聽說要迎娶誰,不如……我們將那雙薔弄去和親,六娘覺得如何?”


    聽罷,蕭六娘笑著,用手點了下紅衣的額頭,說:“你呀,盡想些有的沒的。”


    “紅衣是認真的,可不是和六娘說笑。”紅衣瞧著蕭六娘的反應,便不依了,急忙道。


    蕭六娘的臉瞬間沉下來:“這話我就當從沒聽到過,以後也不要說這些話。”


    “是。”紅衣低頭沉聲道。是她逾矩了。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敲過三下,門外人便通報道“樓下有人指明要見老板您。”頓了下,“說隻要說玉佩二字老板您便會見他。”


    蕭六娘垂眼,沒有說話。倒是紅衣有些著急,衝蕭六娘道:“六娘,咱們先前可是查了不少年都沒聽見有什麽風聲傳出,可今日卻有人自己尋來,說不定有什麽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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