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消息,李璣衡捏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問道:“是怎麽回事兒?”


    “昨日夜裏,有宮人穿小路從冷宮經過,正好瞧見明庶人在行巫妖之術。”鬼五匯報道。


    巫妖之術在熙提是明令禁止的,一旦被發現連坐是最輕的,而重者則會被株連五族。


    李璣衡聽聞鬼五的話,手一直捏著茶杯,眼睛看著一處,似在思索著些什麽。


    房間中一片寂靜。


    “殿下,星閣送的筮官錦囊到了。”屋外,奴仆通報道。


    李璣衡掃了眼鬼五,鬼五便消失在屋內,李璣衡這才對外麵的奴仆道:“拿進來。”


    “諾。”


    沒過多久,便有專人捧著一個放有錦囊的暗黃色托盤進屋。


    李璣衡焚香淨手後,才拿起托盤上的錦囊,錦囊玄色,上繡星圖與一個小小的三瓣草。


    三瓣草的圖案是星閣的標誌,寓意為卜筮的蓍草。


    他從錦囊中取出一個小竹板。


    竹板上刻著前古蠻的文字。


    前古蠻的文字,是每個皇族和世家從小都會習的文字。


    “天平十四,四月廿九酉時三刻,吉,宜遠行。”


    現在剛到巳時,還有好幾個時辰還到酉時。


    “準備下,本王要去看看莊王。”


    天牢裏潮濕昏暗,帶著窗口的牢房不多,而牢中所有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無法透出去,導致整個天牢中的味道令人想作嘔。


    地麵上算幹淨,隻是久濕不幹,使牢中帶著幾分陰冷。


    天牢這個地方,李璣衡也是第一次親自來,當看見環境之差,他不禁皺起眉。


    李璣權與甄宛都在這天牢中,莊王府上其他人被收在地獄中。


    李璣衡一路走去,天牢中並未有幾人,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


    他先遇著的是甄宛,他看見她時,她正倚著石壁幹嘔,衣裳還是正夫人的常服,隻是人看著很憔悴。


    甄宛也聽見了腳步聲,她抬頭正好看見李璣衡關切的目光。


    “你是第一個來的人。”甄宛輕拍自己的胸口,以順氣,然後扶著石壁,走到稻草鋪成的床榻上,挺直著背,就算是在天牢中她保持著世家風姿。


    “我今日便要出行,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所以便來看看四弟。”李璣衡看著甄宛同藍衣相似的眉眼,安慰道,“父君一時氣憤,左不過就是被關上一段時間,四弟妹放寬心。”


    “我明白。”甄宛道謝。


    “我先走了。”李璣衡頷首同甄宛辭別,向天牢深處走去。


    “等一下。”李璣衡轉身,正抬腳走,甄宛叫住了他,“三哥,幫我同爺說一聲,就說我安好。”


    “好。”李璣衡應下。


    他走到李璣權的牢房時,李璣權正仰頭看牢房中那個小小的窗口愣神。


    這也是李璣衡第一次看見李璣權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風流樣,怕是現在的沉穩才是他的本性。


    “為什麽?”李璣權聽見動靜後平靜的轉頭,很疑惑為什麽突然將自己抓進來,雖母妃行巫妖之術,但難道圈禁不夠嗎?


    “淩州連夜來信,江鎮的堤壩塌了。”李璣衡為他解釋道。


    父君怕是心中有幾分認定,四弟從堤壩中中飽私囊。


    “嗬。”聽到這個,李璣權笑了一聲。


    “父君任命我為欽差,徹查此事。”李璣衡說道。


    “那三哥現在進來是為了審我這個犯人嗎?”李璣權滿臉諷刺的說道。


    李璣衡沒說話,他一時間還真看不慣李璣權這副嚴肅的模樣。


    “我並未做過,我亦不會拿百姓的性命博弈,三哥,你信嗎?”李璣權望著李璣衡接著說。


    李璣衡看著李璣權認真的表情,他點頭道:“我明白了。既然這樣,三哥也要走了,四弟你自己保重。”


    “還有,四弟妹要三哥告訴你,她尚安好。”


    李璣衡轉身,剛踏出一步就聽見李璣權在他身後說話。


    “宋誌新的死亡,蓮妃純貴女的死與瘋,隨後牽扯出的禁忌事,而今的江鎮決堤,母妃巫禍。哈哈哈哈。”


    “在這天牢中,怎可能安好?”


    李璣衡伴著李璣權的聲音一直踏出天牢,就算走遠了,他也覺得李璣權的聲音一直繞在耳邊。


    這麽多件事中,他又怎能說是超脫世外?


    他站在天牢門口,見外麵的光斜著進入,往前走一步就可以看見天空,離開這個讓人壓抑的囚籠。


    踏出一步,他沐浴在光明中,帶著疲憊的臉上蒼白得很,眯著眼,停住。


    “英王殿下?”牢頭見李璣衡突然停下,不禁問道。


    “無事。”李璣衡搖頭,然後接著道,“本王剛見莊王夫人身體有恙,可請醫師來瞧過?”


    “這……”牢頭也有些為難,莊王同莊王夫人均是階下囚,哪會有人去請醫師,就算請也不見得能請到。


    李璣衡見牢頭的模樣就明白過來,也不為難他們,隻是說了句“好生照料著”便走了。


    不過,他事後又遣人帶著自己的醫師去牢中瞧過,牢頭也並未阻攔。


    自己的親弟弟,藍衣也托他照顧些表姐甄宛,他自然是要多照拂些,這本就是他力所能及之事。


    剛歇息一會兒起身,在他臨走前,鬼五又帶了個消息過來。


    “太子的人馬出現在南州惡金卝四周。”


    南州是他的封地,那裏隻有一個惡金卝,還是去年年底時剛發現的。那時太子似乎正與氣運之子交好。


    李璣衡跪坐在窗邊,看著院內的景致,若是讓太子與氣運之子一直交好,他這惡金卝怕真就是專為了太子而被發現。


    想起太子在氣運之子為他設的陣中藏起的一切,李璣衡不禁低頭垂目。


    就這般靜坐到臨近巳時三刻的樣子,李璣衡才起身向外走,外麵一切都已備好,隻等著出發。


    他主要查江鎮事宜,先行一步,而丞相安排的人除了輔助他外還要安撫國南災民,主要為了賑災而去,所以明日才出發,一明一暗,兩撥人馬約定在淩州州牧府上見麵。


    所有人進行著最後的檢查,確認無誤後,李璣衡一行便啟程,遠離國都這個是非之地。


    待得車隊行出都城城門,李璣韶騎著快馬匆匆趕來,迅速的趕上並超過車隊。


    “三哥,七弟來為你踐行了。”李璣韶勒住馬,翻身下馬揚聲道。


    李璣衡在馬車中看著李璣韶自信又肆意的模樣,就連下馬的動作也不同往常拘束,反而灑脫不少。


    今日,他算是見著了兩個人的本性,虧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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