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急雨褪去了炎暑,天空綻放出的彩虹吸引著成群的燕子上下翻飛,陣陣微風帶著清涼吹進梅園,將樹上的殘雨拋灑在石板路上,發出滴滴瀝瀝的聲音,讓庭院裏的黃昏格外清新。


    梅園是江東省一座著名的園林,解放前曾經是一位大員的私人別墅,解放後被沒收,成為江東省委駐地,後來機關大樓落成,梅園變成了機關招待所。改革開放以後,梅園的一部分對市民開放,將園中一座聽雨樓改成了餐廳,逐漸成為江東的招牌,能到聽雨樓吃一餐精細鱸魚羹,成為江東人一件很有麵子的事。


    此時的聽雨樓中正有一場晚宴,宴客的主人就是到江東上任不久的新省長康海明,坐中的客人則是他的老部下——繼任大陸石油集團總經理的陳安鋼,還有大陸石油集團的幾位骨幹,也包括幾個他比較得力的下屬,像鄭大慶、陶露以及原來的秘書譚建設。


    “來吧,風雨之後見彩虹,這麽好的良辰美景,咱們一起幹一杯。”康海明自從當了省長之後鋒芒收斂了許多,說話時候語氣平和,不再那麽咄咄逼人,更難得的是,臉上還經常帶著一絲微笑,仿佛真的和藹可親。


    一陣叮叮當當的杯子碰擊聲,大家一起喝幹。


    陳安鋼放下酒杯開口說到:“風雨之後見彩虹,這就像咱們大陸石油這些年的發展。當初,負債累累,工資都發不出來,那真是風雨飄搖啊,是老領導帶著咱們這些人實行責任製,生生把一個瀕臨破產的大國企挽救了回來,不僅起死回生,而且重新煥發了生機,又成了頂天立地的共和國長子。這些都是咱們親眼見證、親身經曆、跟著老領導一起走過來的,所以,老領導調到江東來的時候我就說過,如果沒有老領導那種赴湯蹈火的氣魄,就沒有大陸石油的今天,也就沒有我們這些人的今天,至少沒有我陳安鋼的今天。老領導,你雖然不再直接領導大陸石油的工作了,把這副擔子交給了我,可是大陸石油永遠是都你的部隊,我們大家永遠都是你帶的兵,無論何時何地,老領導你一聲號令,咱們還像當年一樣,你指到哪裏,我們就打到哪裏,絕不含糊。”


    陳安鋼追隨康海明很多年了,康海明還是鑽井隊長的時候,他就是隊裏的技術員,由於在石油學校受過專門訓練,在一幫子初中文化都不齊整的隊員當中,他就是最有學問的秀才了,深得康海明倚重,是康海明一手提拔起來的,康海明每升一級,陳安鋼也跟著進一步,憑的就是這份忠心耿耿。


    康海明拍拍陳安鋼的肩膀:“這些年,要說什麽對我來說最寶貴,就是你們這一班人。我也說句兒女情長的話,當初跟大家在一塊幹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你們如何如何。現在離開了,這才體會到,沒有一班子得力的左膀右臂,有時候是寸步難行啊,一個人能力再強,本事再大,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還是常言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當年要不是大家擰成一股繩,很多困難就克服不了,也就走不到今天了。”他笑著指指陳安鋼:“當年為了拿下西北油田十八口井的任務,老陳連老婆都押上了,打不出油來,老婆交給組織另嫁人。那是什麽幹勁。”


    陳安鋼哈哈大笑:“要是沒打出油來,老婆早就是別人的了。”


    陶露插言道:“陳總也真是的,也不顧忌嫂子的感受,搶任務就搶任務,非要押上老婆,完事回家跪搓板了沒有啊?”


    康海明笑道:“跪搓板是免不了的,我常跟他們說,咱們石油人,工作上要頂天立地,回到家裏要低聲下氣。為什麽?平常沒時間顧家,你回到家還頂天立地,那怎麽行,要能剛能柔,剛柔相濟。”


    陶露笑道:“康總,我可是頭一次聽您這麽說,感覺您性情好像都有點變了,是省長的工作陶冶的,還是讓夫人調理的?”


    康海明大笑幾聲:“都有啊。省長的工作不像在國企,令行禁止,一竿子捅到底。地方工作就不行了,有時候得有點繡花的工夫。”他又轉向陳安鋼:“就像江東的國企改革,前幾年搞過幾個方案,都半途而廢,搞不下去,咱們用起來很有效的責任製,在這裏就行不通,光靠下命令不行啊,有時候想想還真是不如在國企工作,尤其是咱們石油係統,大兵團作戰,千軍萬馬協同,真讓人留戀啊。”


    陳安鋼說:“那可不一樣,你現在主政一方,肩負的責任使命可比一個企業的發展重大得多。江東的經濟基礎不差,現在隻是暫時遇到了困難,是改革進程中的一道小坎,有你在這裏坐鎮,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他看看康海明,拍著胸脯說:“我們這次來,一是看望老領導,二來就是看看有沒有我們能出力的地方。作為大國企,共和工長子,我們也要為地方經濟發展出點力啊。我再表個態,除了老婆以外,江東發展需要什麽就給什麽。”


    一句話又把大家逗樂了,康海明用手指點著陳安鋼說:“現在學滑頭了,先連老婆留出來。”


    陶露開玩笑說:“我看陳總是跪搓板跪怕了。”


    陳安鋼說:“也不能說怕,總要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局,家裏的紅旗不能倒嘛。”


    “好,就為了安定團結的大局,團結一致向前看,再幹一杯。”康海明又舉起杯來。


    喝完第二杯酒,康海明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大家都隨意,別拘著。這裏的鱸魚羹味道不錯。多吃一點。”


    陳安鋼吃了一口,點點頭:“嗯,鮮,真鮮啊!以前都沒吃過這麽鮮的魚羹。”


    陶露說:“難怪江東的女人都長的跟鮮蔥水菜似的,看人家吃的這東西,跟吃棒子麵長大的就不一樣。”她放下羹匙,對康海明說:“康總,您把我調到江東來吧,我吃幾年魚羹藕粉,說不定也能水靈回去。”


    一直沒說話的鄭大慶總算找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對著陶露嘲笑道:“算了吧,你再弄一身魚腥味,就更要不得了。”


    陶露狠狠瞪了鄭大慶一眼,罵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來,這不是有排骨嗎?給你一塊骨頭啃吧。”


    大家又笑了一陣,康海明說:“江東這個地方物產豐富,生活在這裏的人不愁生活,所以性子都比較平和,四平八穩,有時候辦事,就顯得優柔寡斷,慢得讓人上火,還真需要點像小陶這樣的潑辣作風推一推。”他問陳安鋼:“老陳,我把小陶調過來怎麽樣啊?”


    陳安鋼忙說:“行啊,我原本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在江東開設一個采購服務中心,讓小陶負責。江東是魚米之鄉,物產豐富,我打算以後要把江東作為大陸石油的後勤和生活物資保障基地。既然老領導想直接調人,那就聽老領導的。”他又問陶露:“小陶,你自己什麽意見?”


    陶露端起酒杯:“我聽兩位老領導的啊,我就是一顆螺絲釘,擰到哪裏就在哪裏發揮作用。”說完一仰脖把酒幹了。


    鄭大慶說:“你怎麽是螺絲釘?明明是螺母嘛!”話音剛落,早被陶露扔過來的一根骨頭砸中了頭,引得大家哄笑起來。


    康海明一邊笑一邊說:“小陶,你到這邊工作也要收斂一下啊,太潑辣了也不行,這邊的男同誌可不像大慶這麽皮實,有時候比女同誌還嬌氣,你對他太嚴厲了,他會掏出手絹來跟你哭鼻子。”


    陶露笑起來:“太好了領導,我就是喜歡看溫溫柔柔的男人抹眼淚,等我過來工作,每天弄哭他幾個,多有意思啊。”


    鄭大慶歎了口氣:“唉,江東的男同胞有人要倒黴了。”


    康海明一指鄭大慶:“你願不願意過來找倒黴啊?我看你不來,小陶也沒對手。”


    鄭大慶嘿嘿地幹笑,不知道該如何表態,就抬手理理稀疏的幾個頭發,隻說了一句:“我是被她欺負怕了。”


    康海明對陳安鋼說:“你說把江東作為大陸石油的物資保障基地,這個想法好。咱們大陸石油有大量的物資方麵的需求,江東省有物產豐富的優勢,大陸石油通過物資采購支持地方經濟的發展,江東通過提供物資支持國企的發展,供需合作,優勢互補,互利互惠,很好的想法,應該把這件事做一個全麵的規劃,就算是我這個省長給江東父老帶來的第一個富民項目。”他又一指鄭大慶:“我看讓大慶負責服務中心這一塊的工作也可以啊,他辦事很穩重。”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麽,問鄭大慶:“對了,你搞的那個高爾夫球比賽怎麽樣了?”


    鄭大慶說:“進展不大,各地的球場也不行,主管部門對這種比賽不是特別關注。”


    “那就到江東來,在江東搞幾塊好球場,跟房地產項目結合起來搞。招商引資,連個高爾夫球場都沒有,怎麽吸引國外的大企業、大老板?”他對陳安鋼說:“安鋼,我看這方麵大陸石油還要走在前麵,咱們不妨再把眼光放遠一些,把江東省跟大陸石油集團的合作提升到戰略的高度,要開展全方位、多層麵的合作。比如我的國企改革,你就可以參與進來啊。央企支持、參與地方國企改革,既不用考慮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同時又能通過合作實現雙方的跨越式發展,央企做大做強,地方國企也能獲得技術和產品的升級改造,無論是政治上還是經濟上,都是多贏。即便從個人的角度說,咱們大家還能摽在一塊幹,也很好啊,可以繼續共同為國家發展做貢獻,是不是啊?”


    陳安鋼一點頭,端起酒杯:“老領導,你說怎麽幹咱們就怎麽幹,大陸石油跟江東省的戰略合作就定下來了,這兩天就拿出個章程來,我們到江東來一趟,不僅要帶土特產,也要帶著工作的成果回去。”說完,他跟康海明碰了個杯。


    陶露搶著說:“這麽大的事,要喝交杯酒。”


    康海明一拍桌子,拉著陳安鋼站起來:“交杯就交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今後我們大家在不同的崗位上各自發揮優勢,一定會做出更大的成績。”


    康海明和陳安鋼真的交叉右臂,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幹了一個交杯酒。


    好久沒有這樣開懷暢飲了,那天康海明也放開了酒量,跟這些老部下來了一番車輪大戰,和每個人都碰了杯。能有一群這樣的部下追隨左右是值得慶幸的,人生的意義難道不是隨處都有人喝彩嗎?特別讓他感到欣慰的還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陳安鋼,從鑽井隊的技術員開始就跟著自己,二十多年衝鋒陷陣,為大陸石油的發展也立下了汗馬功勞,是康海明最得力的幹將,如今接替他當上一把手,還能保持那份赤誠,實在是不容易。因此,酒宴之後,兩個人又深談了許久,就合作的大框架達成了共識,才算盡興而散。


    回到家中已經將近午夜,白溶溶還沒睡,正偎在沙發上等他,聽到開門聲連忙起身迎過去。


    她穿著一襲白色蘇繡絲綢睡衣,眼神因為困倦顯出幾分惺忪,蓬鬆的短發也有點淩亂,看上去別有一種風韻,就像抱病的西施一般讓人心生憐愛。


    康海明將她攔腰抱住,問道“你怎麽還沒睡啊?不是讓你先睡嗎?”


    一邊說著,他就湊著臉要親嘴兒,一股酒氣朝她噴了過去,被她伸手擋住:“你喝了多少酒啊?熏死了。”


    康海明嘿嘿一笑:“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


    他坐下來,白溶溶彎腰幫他換好拖鞋,又去把茶端過來。輕聲問道:“要讓許姐做個醒酒湯嗎?”


    康海明接過茶,喝了一口:“算啦,不用了,有我老婆親手沏的茶,什麽樣的酒都解了。”他抬起右手,把白溶溶攬到懷裏,溫柔地問:“今天工作怎麽樣?都順利嗎?”


    白溶溶半邊臉貼著他的胸口,喃喃地說:“還不是那樣,大家背後都像看熊貓一樣看我。”


    康海明的大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撫慰著:“你要學會當熊貓,以後到哪裏別人都會對你另眼看待,被大多數人議論,是省長夫人生活的一部分,慢慢適應一下,過了這一陣就好了。”他放下茶杯,又接著說:“那個陶露你還記得吧?原來大陸石油公司的交際處長,很潑辣,我打算把她調過來,等她到任以後,讓她幫你把文博這一塊的工作推一推,抓出幾個項目來,跟大家的關係就好相處了。”


    白溶溶坐直了身子,看著康海明的眼睛:“你不會又讓她幫你騙別的女人吧?”


    康海明一聽不由得笑起來:“你這是從那裏說起啊?我什麽時候讓她幫我騙女人了?”


    “還說沒有,當初你不是讓她幫著騙我的!”白溶溶一撅嘴:“要不是她跑前跑後地忽悠,我才會上你的當呢。”


    康海明笑著把嘴貼在她耳邊說:“你跟個仙女似的,我不使用一點小手段怎麽行?憑我這張老臉,怎麽跟那些小白臉去爭啊?”


    “那你以後再遇到仙女怎麽辦?是不是想故伎重演,所以才把那個什麽露露調過來?”


    康海明連忙搖頭:“自從有了你,再有什麽樣的女人我都看不上了,就算七仙女下凡來,我都不會動心。”


    白溶溶含笑問道:“是真的嗎?那你起誓,永遠都不對別人動心。”


    他在她耳邊低聲起誓:“我起誓,這輩子都不會對別的女人動心。”


    “要是做不到怎麽辦?”白溶溶追問。


    康海明一拍胸口:“我是一個三十年黨齡的老黨員,以我對黨的忠誠,怎麽會做不到呢?”


    白溶溶側過身,一雙秋水般的雙眼望著他,許久才說:“我就是想要你對我忠誠,隻對我忠誠。”


    康海明伸手把她抱著懷裏:“我保證對隻對你忠誠。”


    “你怎麽保證?你是省長,我又管不了你。”


    康海明附在她耳邊,嚴肅而低沉地說:“我每天按時交公糧,這樣保證總行吧?”


    白溶溶聽了一把推開他,嬌嗔地說:“討厭死你,我去睡了,不理你。”


    康海明一把拉住她。嬉皮笑臉地說:“別走啊,我的公糧還沒交呢。”


    白溶溶含羞甩開他的手,自己先回臥室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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