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波看到那個梳著麻花辮的姑娘,一刹那間簡直懵掉了。


    她不是幾個月前在龍沙溫泉十方寺下麵遇到的那位姑娘嗎?她當時穿著高跟鞋爬山,半路上鞋跟掉了,腳也磨破了,正巧遇到從十方寺下來的洪文波,才把她扶到山下。


    當時,下山的路離洪文波他們預定的半山客房不遠,他想去房間取一雙鞋讓她穿上好下山,就讓她在路邊等著,他回房間去取脫鞋。可是,等洪文波取了脫鞋回來,那姑娘已經走掉了,為此,他還惆悵了好一陣。


    那天晚上,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洪文波又發現了那個姑娘,她那一對麻花辮非常有特點,人又長得很漂亮,所以很容易記住。她當時跟一個胖子坐在鄰桌,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她背對著洪文波,暗中把手背到後麵,用手語給他留了一個電話號碼。


    洪文波覺得很有趣,就把電話記在一張紙上,隨手放進口袋裏,後來一耽擱就找不不到了,隻好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電話號碼丟了,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茫茫人海,偶爾的一次山路上的相遇,時間久了誰還能記得呢?


    “洪老師,又見到你了。”那個姑娘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像一條歡快的小鹿一樣蹦到他麵前,看得出來,如果不是在一個對她來說太過陌生的辦公室裏,還當著不認識的人,她會因為興奮直接撲進洪文波的懷裏。


    雖然洪文波還是從裏到外的懵,但這個時候也隻能故作鎮定,尷尬地笑著說道:“怎麽是你啊?你怎麽進來的?”


    市委機關有嚴格的會客製度,所有來訪都要在門衛登記,電話通知訪受訪人親自下來接,才能進入機關大樓。因此,洪文波感到很奇怪,她是怎麽進來的?又是怎麽知道他在調研室的呢?


    “嘻嘻,你們打印室的機器壞了,我們公司的維修人員來做維修,我就跟著一起進來了,順便來看看你。”


    她說話的時候兩隻清澈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像一隻洋娃娃,再加上那一雙五六十年代才流行的麻花辮,一身布拉吉連衣裙,使她看著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簡直就像高中生,樸實無華,天真爛漫。


    洪文波緩過神來,感覺這麽一直站著不是事,便問史有根:“咱們小會議室有人用嗎?”


    史有根忙說:“沒有,沒有。”他從抽屜裏拿出一串鑰匙,找出那把小會議室的,遞給洪文波,眼神卻不斷向那個女孩身上溜湫。


    洪文波接過鑰匙,對女孩說:“走吧,到會議室坐一下,咱們別影響其他人工作。”


    女孩點點頭,又對史有根甜甜地一笑:“謝謝啊!”說完就跟在洪文波後麵一扭一扭地向門口走,兩隻麻花辮在後背像兩柄烏黑的刷子,在單薄的後背上刷來刷去,剩下史有根一個人在那裏有點小小的失落。


    小會議室有一張兩頭呈半圓形的環狀會議桌,能坐下0人,加上後排的椅子,可以供40多人開會,平時調研室召開全體會就在這裏。


    洪文波自己坐到主席的座位,然後請她坐在自己左側,一麵不停地打量她,一麵琢磨該如何開口。


    “你不用耗費心思了,我主動坦白。”那女孩一雙烏黑的眼睛清澈透明,純淨無暇,好像絲毫也沒有受到世俗的汙染。


    “好吧,那你就說吧。不過,最好先讓我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洪文波越發好奇起來,很想聽聽她到底會講一個怎樣眩人耳目的故事。


    “我叫金麗虹,東江人,還在嶺南工藝美術專科學校讀書,學習工藝美術設計。”


    洪文波拿出煙來,看看金麗虹,怕煙味會嗆到她,就放在一邊,好奇地問:“你還在上學?可是剛剛你說,是跟公司的人來修機器的。”


    “你可以抽煙,這樣可以避免氣氛尷尬。”她的眼神靈動地一轉,樣子顯得很清純。“在你們同事麵前,我隻好撒一個小小的謊。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嘻嘻。”


    “那你到底怎麽進來的?”雖然也經常有人違犯會客製度,但是不出事還好,出了事就說不清楚。洪文波表情嚴肅起來。


    金麗虹趕緊解釋:“我是從宿舍區順著後門進來的,根本沒有人管。”


    後院的宿舍區管理相對寬鬆,大門隻有三位老大爺輪流值班,人員進出比較隨便。從宿舍區到前麵辦公樓,可以直接穿過食堂,雖然有一個小門房,檢查並不嚴格,如果有陌生人被攔住,隻要說找誰誰,基本都放過去,此外還有食堂的裝卸區,每天都有車輛運送糧食、副食品、蔬菜,還有泔水,路邊髒,氣味難聞,有人從這裏進出前院基本沒有人管。


    “那你找我幹什麽呢?我們其實隻見過一麵,彼此連名字都不知道,我都想不出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洪文波看著那張清純的小臉,雖然不如張玫那種嬌豔,也不像阿嬌那樣帶有幾分野性,卻給人一種平靜、簡約的美感,在眉眼之間隱隱約約似乎有一點白溶溶上學時候的影子,不過,她的眼睛比白溶溶還要大一些,也更加清澈。


    “找你還不容易嗎?龍灣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助理在龍沙溫泉餐廳裏求婚,場麵那麽感動人,可惜當時沒有記者在場,不然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先打電話到你們管委會,他們說你去黨校學習了。我又打電話到黨校,他們說私人的事不管查,讓我自己去找。我去了三趟,都沒找到你。”


    “什麽?你還到黨校去找過我?”洪文波更驚訝了。


    “去了啊,還去了三次呢。主樓、宿舍、操場、大教室,到處都找了都沒找到,跟人打聽,也沒有人認識你。宿舍那個管理員應該知道,可就是不通人情,被他氣死了。”說到這裏,她好像還是很生氣的樣子,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泛起了紅潤。


    “第三次去的時候我還買了一盒煙,賄賂那個管理員,結果,他說你已經畢業走了。那個壞人,把我都氣哭了。那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跟你隻有見一麵的緣分,第二麵都不讓我們見?”她說我們的時候一點都不做作。


    “然後,我又打電話去開發區,問了好幾次才問清楚,說你已經調到市委政策調研室工作了。知道了這個消息,把我高興壞了。”


    “你高興什麽?”洪文波都被她繪聲繪色、表情豐富的講述感染了,忍不住點上一支煙。


    “當然高興了,知道你在哪裏,就能找到你了。一開始我想直接從前門去登記,有擔心你早把我忘了,根本不見我。”她眼珠一轉,看著洪文波問:“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洪文波微微一笑,吐了一口煙,沒有回答。


    “哼,就知道你早忘了,你怎麽會記得幾個月前遇到的一個黃毛丫頭呢?”她有些不滿,但還是保持著那份熱情洋溢。“不過,沒關係,有緣的人總是能再相逢,隻要能再見到你,你就會想起來啦。你看,現在不是又想起來了嗎?”


    洪文波探著頭朝她腳下看了一眼,問:“今天沒穿高跟鞋?”


    “我要繞著你們大院找機會溜進來,穿高跟鞋走路不方便,再拐掉了鞋跟你也不來救我,那可怎麽辦?”


    “真沒想到,你竟會這麽費心費力找我。不過,那天我們遇到的時候,你怎麽沒在下山的路上等著我?”洪文波開始跟她聊起天來。


    “我哥哥來找我了啊。我不想讓他看到你,就跟他下山了。”


    “那個胖子是你哥哥?你們一點也不像。”洪文波心裏還是有點疑惑,但是再看看金麗虹一副無邪的樣子,也就沒在深究。


    “後來我在餐廳裏給你留電話,你好像記下來了,怎麽沒有打過電話?”


    該金麗虹提問了,洪文波還沒找到好借口,隻能勉勉強強地說:“我是擔心打電話會不會顯得太唐突,畢竟我們連名字都不知道。”


    金麗虹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說辭,呲著一口細白如玉的牙,嘲笑他說:“我以為你會撒謊,沒想到也是不會的。依我看,你是怕被未婚妻發現吧?”金麗虹眨了兩下眼睛,悄聲問道:“你們還沒有結婚吧?”


    洪文波笑道:“你不是很能打聽嗎?自己去打聽啊。”


    金麗虹一扭臉:“結了婚也沒關係,反正我找到你了,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把你丟了。”


    洪文波聽她說得那麽任性,不由心中產生了幾分憐愛,但嘴上卻說:“小姑娘,你這麽執著地找到我,讓我很感動。要是願意把我當個朋友,或者當個大哥哥,我也很願意,其他的想法就不要有了。”


    金麗虹跟洪文波對視了幾秒鍾,眼睛一眨一眨的,每一下都讓人心動,再這麽繼續對視下去,洪文波就要繳槍投降了。


    篤篤篤。外麵響起了幾下敲門聲,史有根推門進來,對洪文波說:“洪哥,二科要用會議室,有個會談。你們,談完了嗎?”


    洪文波忙起身:“好的,我們趕緊讓地方。”


    他把鑰匙還給史有根,對金麗虹說:“走吧,我送你下樓。”


    把金麗虹送到樓下,為了避免門衛收繳會客單,洪文波帶她從食堂穿到後院宿舍區,還讓她從宿舍區的大門出去。


    出了大門,金麗虹眼巴巴地問洪文波:“你幾點下班?我可以來等你下班嗎?”


    洪文波婉拒道:“我們今天不是已經見過麵了嗎?”


    “見過了才要再見啊!你可以請我吃飯,我一定會答應的。”她又開始望著洪文波眨巴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這讓他難以敵擋。


    “好吧,我可能要六七點鍾才能下班,要是遇到加班就不一定了。”


    “反正我就在大門口等你,你加班多久我就等多久。”她堅定得有些執拗,卻顯得更加可愛。


    洪文波搖搖頭,笑了:“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來等我請吃飯,那就先準備好餓肚子吧。”


    “餓肚子我也不怕,反正這次不能再把你丟了,找起來太麻煩了。”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卻讓洪文波一陣感動。一個那麽清純明麗的小姑娘,怎麽會因為一次偶遇就如此一往情深呢?難道自己在這個不平凡的春天裏又要走桃花運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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