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端著糕點的手也舉酸了,“噔”的一聲放在了桌上,又倒了兩杯茶:“不吃糕點喝水行嗎?”


    兩個丫鬟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端起桌上的兩杯茶水,顫顫巍巍的灌進了嘴裏,咕嚕一聲就咽了下去。


    未央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麵,看著忐忑不安的兩個丫頭:“嗯,你們心裏的擔憂是沒錯的。


    這水裏有毒,不過這毒你們若保持兩個時辰不邁出七步,那麽兩個時辰後這毒自然也就不會對你們造成危害;


    如果你們非要邁出第七步,我也隻好回來給你們二人收屍了,死相挺好看的,隻是你們的五髒六腑會漸漸的化為一攤血水,能留下的也就一層皮囊骨骸,也算是全屍了。”


    未央摩挲著下鄂,回過身看向兩個正一臉難以置信外加委屈不已的丫頭,心底得逞的笑了笑:


    “行了,我這就要出門去了,記住,你們千萬別亂動,我可不想回來的時候還要挖兩個坑把你們填了,再見~”


    未央見這兩丫頭一動不動怕死的樣子,就好笑,早知道這兩個小丫頭這麽好騙,也就不用在這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的地方窩一下午了。


    未央剛走出院落,二狗子便從半路走了出來攔在她的身前:“公子這麽晚了可是要去城外?不如讓小的送你一程?”


    未央蹙了蹙眉,聲音沉了沉:“嗬,看來你果然有問題!”


    二狗子一腔憤恨:“有問題的不是小的,而是雲漢欺人太甚,請恕小的不客氣了。”


    未央見他想要對她下手,心底咒罵了一聲自己多事,連忙開口道:“等等,我想知道你這話從何說起?”


    二狗子眼疾手快點了她的xue道,語氣裏帶著殺手的無情:“夏姑娘你不在陣法內如何拖延時間也是無濟於事,你若老實些小的不會讓你受沒必要的苦。”


    未央微微錯愕,陣法?嗬,也難怪方才他在裏麵未有動手,隻是不知雲洛逸川設的是什麽陣法?


    不過此時此刻貌似更應該擔心他要帶她去那裏?


    夜拉下的帷幕是最好的掩護,某處一際黑色身影,清冷的眸眼正看著那掠出雲來客棧的二人。


    二狗子將未央帶到雲來客棧的**押上了馬車,一路從九霄城的南門駛出。


    未央還沒糊塗,那名被懸在城門上的女子是在北門,而並不是現在的這個方向:“你帶我去哪裏?死也不能讓人死明白些嗎?”


    二狗子陰險的語氣帶著冷意:“夏姑娘,將軍怎麽會舍得讓你去死,你放心,過了今晚你願意不願意回到你心愛人身邊還得看你自己。”


    聽他這話哪裏是安了好意,未央咬著唇,若有所思的道:“你是陌上的人吧?你的將軍是?”


    良久過後街邊唯有馬車軲轆迅速軋過不平坦爛路的聲音,未央見他不回自己的話,隻能大膽的瞎猜:“你的將軍該是陌楚歌還是陌芸嫣?”


    原本是想從他的神情裏捕捉出異樣,因為現在也隻有這樣才能給雲洛逸川留下救她的線索,那料這殺手素質也是一流,並沒有透露出半點異樣。


    現下反而讓未央摸不準了,心底已然亂如一團,連敵方是誰竟也不知?


    就在她捉摸不定時,二狗子勒馬跳下了馬車對她言道:“到了,夏姑娘你有請。”


    未央本以為他會帶著她出九霄城,馬車卻停到了一處偏僻巷子,掀開簾子下了馬車,眼前一片潦倒的茅草小屋:


    “九霄城怎會有如此窮鄉僻壤的地方?如果我沒猜錯,這裏是墮民村?”


    二狗子回頭睨了眼她,淡淡的開口道:“你很聰明,但這都與你無關,請吧夏姑娘。”


    未央抬眼看向他一臉平靜的神色,心底惴惴不安跟在他的身後步入簡陋的小屋。


    二狗子掌了屋內的油燈,在微弱的燭火下能看到這屋內四周已老舊的陳設像是用了百年都不曾換新。


    一縷奇異的香在夜裏無形的蔓延,就在梵月欲要出手救她時,也漸漸地在這樣的異香裏喪失了意識。


    “從現在開始,請閉上你的眼睛。”


    “請閉上你的眼睛……”


    從天而降的聲音帶著蠱惑,似能cao縱著人的任何行為。


    未央不知道她眼睛是閉上了還是沒閉上,總之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像是幻想卻又極具的格外真切。


    未央細細的觀摩著四周情形,她還來不及去辨認周圍的情況,耳邊緊接著又傳來一聲齒輪扭轉的聲音。


    屋內的陳設開始“嘎吱”作響就連墮民村所有的房屋也在天搖地晃中。


    二狗子一步一步退出了屋內,騰於空中冷漠的看著她,明確的說這是催眠師特意為她蠱惑出來的一個夢。


    夢裏,坑凹不平的泥地上一瞬崩裂出無數道浩大的裂縫。


    未央耳旁傳來震耳欲聾“轟隆隆”巨大的聲響,人也隻有在受到極具的恐懼與危險時才能刺激大腦,使她記起往事。


    未央驚恐的看著眼前無數被撕裂開的裂縫裏成千上萬深白的白骨正以驚人的速度從這些裂開的縫裏竄出,“嗤拉”卻又在一瞬間被風暴絞的粉碎。


    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映,隨著崩裂的縫隙越來越大,身子重心在下一刻的霎那間墜落深淵:“啊……”


    二狗子看著她額頭的汗珠以及反應,幽眸裏透著攝人的冷意:“過了今夜你就是我陌上的人了。”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她的夢裏墮民村成千之人頃刻間毀於深淵,這裏所有的亡魂隻為成就她的到來。


    “撲通撲通……撲通……”


    額頭滲出的冷汗使她緊緊的攥著胸口上褶皺的衣裳,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猶如被成千上萬隻蟲子在不停的撕咬。


    終是無力而又沉痛的閉上了雙目,腦海裏的記憶似在眼前,曆曆在目,在這一刻未央妖嬈的紅眸宛如地獄裏似血的彼岸。


    久違的記憶,一波一**開層浪,曾經所有的明媚,所有的哀怨,所有的回憶,盡在此刻化為泡影。


    “做了這麽久的一個夢,你該醒了。”


    她冷眼看向暈厥過去的未央,轉身便消失在了夜裏。


    二狗子扛起地上的人徑直往陌上駐紮營地的方向而去。


    當陌楚歌看到昏迷的未央時,唇角含著一抹陰冷的笑:“這件事你做的很好,下去領賞吧!”


    二狗子躬身應道:“多謝將軍。”


    陌楚歌緩緩地蹲下了身,捏起未央的漂亮而又精致的下顎:“雲洛逸川讓我猜猜,你是愛你的女人還是更愛你的江山呢?”


    就在此時,營帳外的陌芸嫣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楚哥哥,我聽說你抓了夏姝那個濺人,是真的嗎?”


    陌楚歌轉眼看向步入帳內的人:“嫣兒認為呢?”


    話落,一張熟悉的容顏便落入她的眸底,陌芸嫣心下一喜,仔細看向地上的未央:“夏姝,真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陌楚歌知道在雲漢夏姝便和她就結了仇,轉身離去時還不忘對她叮囑道:“既然嫣兒喜歡她,那就留給嫣兒解乏打發時間了,隻是嫣兒切記,可別玩壞了,她還有大作用!”


    陌芸嫣一腳狠狠地踩在未央纖細的手上,嫣紅的唇邊有著猙獰的冷笑:“這是自然。”


    因為指尖傳來斷裂般的疼痛使未央意識漸漸地清醒過來,朦朧視野裏她仿佛看見有人正惡毒的盯著她看。


    陌芸嫣的確在看,是因為那張明明就染著泥土的臉蛋,卻看不出絲毫狼狽而心裏越發氣惱:“取冷水來,給我將這個濺人潑醒!”


    未央嗤笑了聲,一雙冷眸看向她:“將軍還真是貼心,在這夏日炎炎,降降暑當真也是件快哉的事。”


    陌芸嫣走向前一步,直視著被她綁在柱子上的未央:“你不用在我麵前耍嘴皮子,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


    未央冷笑著:“嗬嗬,是因為他不愛你,所以你才把痛苦加注在我身上,你以為這樣做他就會愛你了嗎?你以為將我殺了,他就會正眼看你嗎?


    哈哈,你還是別天真了,他是皇帝,他是雲漢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主宰,他的心裏根本容不下兒女情長,說到底比起你,我也比你好不到那裏去。”


    陌芸嫣感到不解她對自己說的這番話是何企圖,警告道:“哼,那又怎麽樣?夏姝,如今你已是氈板上的肉,我奉勸你還是別耍花樣!來人啊,給我拿刑具來!”


    未央神情帶著譏誚的嘲諷:“你認為我會拿我爹的命耍花樣,你覺得我會拿我腹中死在他手上的孩子耍花樣嗎?如果你們覺得我是威脅他的籌碼,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


    她記起來了,所有的事她都記起來,記得那麽清楚,就像一把刀子將每一慕畫麵都刻在她的心底。


    “夏姝,他救不救你對於我而言都是件兩全的事。他不救你說明他是真的不愛你,若他救你那麽你就是他的軟肋。”


    陌芸嫣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但是聽她這麽一說,陌芸嫣對他倒是越發的感興趣:


    “不過就算他是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隻要是我陌芸嫣看中的人,他必定會成為我的囊中物,至於他的心早晚有一天也會是我的!”


    未央分明是在諷刺的笑,卻不知何時卻落下兩行苦澀的淚,曾經她想過放下,可現在當她記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底對他隻有滿滿的怨恨。


    她可以替他打江山,也可以看著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可為什麽?為什麽最後她的爹和她的孩子都會成為他的犧牲品?


    她一心一意的愛著人,她傾盡一切去守著的人,最後換來的卻是這般殘忍的結果,未央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你還是殺了我吧!”


    陌芸嫣邪魅的看著她:“殺了你,我怎麽會讓你死的這麽容易?夏姝,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落到我的手上,今日我定是會好好的款待你!”


    說著她回過了身,垂眸看向士兵拿來的各種刑具:“這是四十九道刑具,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那一道刑法?”


    陌芸嫣對身後的人吩咐道:“給我行刑,不過你們要記得,留她一口氣!”


    “是。”行刑的士兵開口應道。


    陌芸嫣也便轉身出去了,她可不想呆在裏麵被濺一身血的出來。


    隻是她剛出牢中就見外麵的士兵紛紛地在收拾行裝,上前詢問:“怎麽回事?”


    那士兵如實回稟道:“前麵雲漢的士兵在一夜之間攻了過來,將軍命令我們先撤退出遼城。”


    陌芸嫣徑直去了陌楚歌的營帳內:“哥,我們不是攻陷了雲漢好幾座城池了嗎?為什麽突然要撤退?”


    陌楚歌焦頭爛額的說道:“我們中計了,前兩日在攻柳城不到一日便將城池攻下,隻是沒想到如今這柳城是座城中城。


    第一道城門攻破之時,才看到裏麵還有第二道城門,大軍破城而入後,第一道城門竟被雲漢的軍隊關起,我們的大軍被夾在兩道城門之間,城上弓箭手亂箭齊發,大軍死傷慘重,還沒來得及喘氣,雲漢的士兵昨夜便攻了過來。”


    說罷,陌楚歌焦慮不安的起了身:“夏姝人呢?”


    陌芸嫣心生煩悶,答道:“在牢裏。”


    潮濕的監牢裏,牆壁上隻有燃燒的白蠟散發著微弱的光亮,卻散發出嗆人的蠟油味,混合著空氣中的血腥與腐朽,讓人幾欲作嘔。


    推開牢門時,隻見未央倒在枯黃幹草上,身上衣衫被鞭打的破爛不堪,破碎的布片全部被冷汗與鮮血染紅。


    她的雙腳被鎖著沉重的鎖鏈,原本青蔥的指尖,此時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竹針拔掉的地方留下一個個血窟窿,還緩慢的流著粘稠的血液。


    她兩側肩胛骨中都鎖著環形鐵環,鐵環連著的鐵鏈釘在牆壁之上,燒的滾燙的鐵環被硬生生的刺在她肩胛骨中,根本無法想象。


    陌楚歌擰了擰眉,看向身後的獄卒:“還活著嗎?”


    獄卒開口回道:“還活著!”


    陌楚歌轉眼看向了陌芸嫣,對身後人淡聲吩咐道:“將她掛在城牆上,我倒要看看接下來他到底是攻還是不攻?”


    “是。”獄卒領了命,便帶人將未央綁了起來,直接架到了城牆之上。


    未央被高高懸掛在城頭,一襲血跡斑斑的豔紅衣裳在陽光下招搖刺目。


    陌楚歌負手而立城上,看著她冷笑道:“夏姑娘,這被吊在城頭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苦?也不知你那位皇帝哥哥看到了會不會心疼呢?”


    正午的烈日烤的身體燥熱,汗水浸泡著流血的傷口,城牆上的人痛的不停顫抖,腰間纏著粗糙的麻繩,身體懸空吊在城頭上,勒的喘不過氣,這樣的姿態,極是痛苦。


    當陌芸嫣看到遍體鱗傷的未央時,心裏說不出的痛快:“即便他救了你,今生你也不過是個殘廢了的人,到時他便更不可能再愛你了吧!”


    掛在城牆上的未央麵色蒼白,神情泰然,閉著眸子的她似一心求死,並未理會。


    陌芸嫣平生就見不慣她那股傲氣,冷哼了一聲便拂袖下了城牆,而她也不知心裏到底是希望還是不希望他來救夏姝!


    昨夜,雲洛逸川得知未央失蹤後便連夜派人去調查此事,不料雲來客棧的幕後人皇甫澤出現在他房間,直接說出了她的去向。


    顯然雲洛逸川很清楚的明白,皇甫澤並非善類,他無非就是想要雲漢與陌上兩敗俱傷的局麵。


    但他顧不了那麽多,正好陌楚歌野心勃勃的在攻打柳城,他也隻好將計就計,來了個甕中捉鱉。


    此時高城之上,雲洛逸川一襲金色蟒袍,負手而立與城頭,陽光下恍若神祗:“既然陌上這般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朕無情了!”


    當他看到未央被吊上城頭的那一刻,他再也無法維持住鎮定。他躍上戰馬,獨自衝向城下。


    陌楚歌想要的無非就是他的命,將命給他便是,隻要,陌楚歌不再為難他的央兒。


    “皇上三思啊!”秦墨寒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用力扯住韁繩,身體被戰馬拖出丈遠的距離,卻硬是沒有鬆手。


    雲洛逸川也被激怒了,手中寶劍一橫,直指他咽喉:“讓開,擋朕者死。”


    “末將不放,皇上身係江山社稷,萬萬不可以身犯險。若皇上執意如此,就從末將的屍體上踏過去吧。”秦墨寒忠心義膽,麵上毫無畏懼之色。


    “給朕滾,否則別怪朕劍下無情!”雲洛逸川緊握手中寶劍,毫不退讓。


    此時,白眉聞外麵的聲音,從帳中跑出,與秦墨寒站在一處:“老奴懇請皇上三思。


    陌楚歌為人陰險,即便皇上以命抵命,他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夏姑娘,皇上冒然前去,不僅救不了她,反而會害了她。”


    白眉的話,終於點醒了雲洛逸川,所謂關心則亂,的確是他思慮不周。但未央就被掛在城頭,承受著痛苦的煎熬,他又如何能做到無動於衷。


    雲洛逸川依舊坐在高大的戰馬之上,冷眸深寒,清聲道:“下命三軍,攻城。”


    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陌楚歌與陌芸嫣站在高高的城頭,隻看到城下烏泱泱一片,幾場大戰下來,他城中所剩不足六萬兵馬,又多是殘兵,根本沒有戰鬥力。


    但此刻的陌楚歌眼中卻無絲毫懼意,唇角反而擎著笑。隻因,他手中握著張王牌。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果真是來了。”陌楚歌轉眼看向身旁的人,笑了笑:“嫣兒失望嗎?”


    陌芸嫣一雙美眸死死地看著騎在戰馬上的雲洛逸川,眼底溢出憤怒:“哥哥錯了,我有什麽可失望?他要的是江山,又不是這個女人!”


    陌楚歌願意用命去賭雲洛逸川的決定,因為他奪走了自己守護了數十年人的心:“那我們就看看他要的究竟是江山還是美人!”


    陌芸嫣擰緊了眉目,注視著城牆下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一馬當先的雲洛逸川身上。


    他勒緊韁繩,仰頭看向城頭,未央的身體懸掛在城上,鮮紅的血順著她身體一滴滴落下來,而他的心,便抽得更緊了。


    “雲漢皇上,可別來無恙。”陌楚歌站在城頭,狂妄的笑。


    雲洛逸川劍眉冷挑,一身金色鎧甲,散發著嗜血的寒光,而他出口的聲音,更冷:“帝都之時,使臣拿著所謂的證據討要城池,如今證據沒拿出來,陌上卻興兵討伐雲漢,還真是有意思!”


    陌楚歌神情冷然:“哼,當初我先皇借兵十萬與你們先皇,當你們奪得大權,卻做出出爾反爾,背信棄義之事!雲漢皇上就不為你們你此等的做法感到羞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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