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後,因為未央在晨時嘔吐了好幾次,所以醒得也早,整個人被這麽折騰一番也全然沒了睡意。


    檀兒擔憂的想要去請禦醫過來診脈也被給拒絕了。


    未央眉目微微擰起,腦海裏在不停地回憶著上次來月事是什麽時候?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懷他的孩子。


    就在這時檀兒忽然在門外放大了聲音,似在刻意提醒:“奴婢參見太子爺。”


    未央收回了思緒,看向大步邁進殿內的皇甫樺:“太子找我有什麽事?”


    他側身睨了眼身後的隨從,示意將東西提上去:“這是南方產出的新鮮桔子,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本太子命人也給姝妹妹送了些過來,就不知道姝妹妹喜歡不喜歡了?”


    空氣裏飄散的桔香,令未央聞著那股子酸味就感到舒服,淡漠回道:“謝過太子美意,放這裏就行了!”


    皇甫樺看向殿中的侍女奴才,沉聲道:“你們先退下去,本太子和姝妹妹有話要說。”


    “是。”所有人應後,便退出了殿內。


    未央心中閃過一絲沉鬱,目光掠過一臉悠然的皇甫樺,心底有些厭惡。這還沒坐上皇位就這般的目中無人,坐上了還不學著螃蟹橫著走路了!


    皇甫樺見她對他如此不屑的眼神,臉麵上染了怒氣:“姝妹妹莫不是還真把自己當成鳳凰了?”


    未央聽他話裏有話的意思,蹙了蹙眉:“太子什麽意思?”


    皇甫樺俯身在她耳邊,溫聲的低喃道:“瓊華公主這個高貴的頭銜隻可惜姝妹妹是沒這個命。”


    未央臉色微變,一雙幽深的水眸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那樣犀利的眼神似能將他內心看個透徹。


    皇甫樺轉過了身,漫不經心的說道:“夏姝你不用這樣看著本太子,你——不過是陌瑾當年和其他男人生下來的野.種,你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嗎?”


    未央隻是靜靜地聽他說著,也不知這件事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眸子一彎,深棕色的眼底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欲.望:“不過你若今日從了本太子,我定會讓父皇饒你一命。”


    說著他便伸手去抱未央,隻是讓她輕巧的躲了過去,早有耳聞這個太子不學無術,若不是沈家的勢力與沈洛歌這些年對皇甫南月的陪伴,怕是也早有廢太子的心思,畢竟誰都不願意將大好的河山廢在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身上。


    “太子覺得皇上會信你的一麵之詞嗎?畢竟皇上曾告訴過我,他與我母妃之間過往的種種,想必念在那些舊情,他段然也是不會信你的。”


    皇甫樺冷笑了一聲,仿佛是在笑她的無知:“嗬,如果本太子說你母妃陌瑾與我父皇曾經的回憶不過是捏造出來的呢?巫蠱族的幻術,你以為懵得了本太子?你可知你母妃是如何惹惱我父皇的?又是為何在一夕之間被貶為庶民?”


    未央隻是稍稍的激了他兩句,沒想到就被他說出了所有真相,不過聽他這話,看來當年陌瑾可不是蓄意謀害皇後那麽簡單了。


    皇甫樺見她不說話而是一副怔住的模樣,以為她是被他的話給嚇著了,於是接而道:


    “陌瑾當年在陌上冠有聖女的稱號,隻是後來有一日,我父皇忽然得知她哪裏是什麽聖女,不過是生活在陌上最低濺的墮民之中的女子,因為這件事兩國還交戰了數月。”


    聽了他的話,未央心裏卻更加疑惑了,陌瑾是以什麽方法瞞過陌上的先皇?她進入皇宮的目的又是什麽?為什麽陌上的先皇突然將她嫁給了瓊華國君?是發現了她的身份,還是因為什麽?


    這一係列的問題無疑是在向未央說明,當年的事絕對不是那麽簡單,不過那時的皇甫南月是一時接受不了陌瑾的身份?還是她聯合陌上對瓊華的欺滿?


    就在未央深思之時,皇甫澤帶著楚碧寧步入了殿內,檀兒之所以沒阻攔,也是因為她知道太子的德行。


    皇甫澤見皇甫樺正逼近未央,眉目一擰,麵上卻帶著笑的出聲道:“二哥,你怎麽也在這裏?”


    他的出現讓皇甫樺臉色一沉,冷聲道:“看來真是巧了,三弟也來了,這是找姝妹妹有什麽事嗎?”


    皇甫澤俊逸的眉目裏蘊著淡淡的笑意,溫聲道:“嗬嗬,我這就是怕姝公主在宮裏太過無聊,給她找了一個伴過來。”


    楚碧寧福了福身行禮道:“見過太子爺。”


    當初皇甫樺因強.搶了一民間女子被楚碧寧看見,從那以後楚碧寧便死活也不願意嫁他。


    說到底這位楚碧寧實則性情溫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稱得上是位佳人,皇甫樺語氣淡淡,話裏有話的說道:“三弟真是好福氣啊,隻希望三弟能夠消受得起。”


    皇甫澤沒有回話,也隻是裝憨的笑了笑。


    而皇甫樺卻也早已習慣了他的蠢態,並沒放在心上,轉眼看向了失神的未央,意味深長的道:“姝妹妹,本太子隻給你三日考慮的時間,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話落,他便甩袖離開了冰泉宮中。


    皇甫澤見他離去,轉身去合上了門窗才又開口道:“姝公主,我有辦法帶你離開了,碧寧的表哥在瓊華與陌上交界線一代鎮守,到時可以讓碧寧的表哥將你護送出去。”


    未央知道皇甫澤為何對太子剛才所言隻字不提,想必也是顧忌到楚碧寧的存在。


    沉默了一會的未央,看了眼正緊張看著她的楚碧寧,對他的話回道:“我暫時還不能離開,因為我已經查到了凶手。”


    皇甫澤擔憂的問道:“可這樣做很危險,你確定不走嗎?”


    事情都未辦完,未央又豈會甘心白來這一趟瓊華,點了點頭:“嗯,我心意已決。”


    隨後她見楚碧寧欲言又止的模樣,轉而對他又道:“你先出去吧,我想楚姑娘有話要與我說!”


    “好吧。”皇甫澤回頭溫和的看了眼她,便走出了殿內。


    楚碧寧見他走了,猶豫再三才問道:“你喜歡他對不對?”


    未央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楚姑娘想多了,我與三王爺是兄妹關係,若我們在一起了可是要遭天下人唾罵。”


    楚碧寧背過了身,望著天邊歎了口氣:“但我看得出來三王爺喜歡你,我與他從小青梅竹馬,卻從沒見過他對任何一名女子如此用心過,有時候我也寧願是自己想多了。


    皇室裏最不缺的就是子女,那麽多公主,他唯獨對你愛護有加,這已經不僅僅是兄妹之情了,若姝公主為他好,還是請盡早嗯離開他,就當我楚碧寧求你了。”


    未央斂眸,眼底有一絲無奈:“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楚碧寧緊抿著唇,思慮的說道:“姝公主是舍不得這裏的榮華富貴嗎?我可以給你,我可以給你一輩子享之不盡的錢財,我隻希望你能離開他。”


    未央笑靨如花,唇邊卻噙著一抹涼薄的冷意:“楚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從小也算是錦衣玉食,生活的地方並不會比你們楚府差到哪裏去。”


    楚碧寧這才想起她的確在爹爹那裏聽說過夏姝曾經生活的地方,失落的喃喃自語:“是啊,你好歹也與我一樣是丞相的千金,又怎麽會喜歡錢財這樣的身外之物!”


    未央沒正麵回她的話,想當年她是雲漢的大將軍時,卻也有被銀子逼得抓狂的時候,畢竟那時銀子就等於士兵的裝備。


    殿內的氣氛沉靜了會,未央在她臉上看到了落寞:“我知道楚姑娘的心思,我有一辦法可以讓你嫁給他,前提是你必須聽我的方法行事。”


    聞言,楚碧寧寂寥的眸子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卻在思考一番後又有了猜疑:“我怎麽相信你?”


    未央現在可以明確一點,那就是如今楚家丞相也定當和夏文公一樣,不願意去淌這趟渾水而不看好她與皇甫澤的婚姻:“楚姑娘願不願意相信我,就要看你到底有多愛他。”


    楚碧寧沉默了一會,終是點了這個頭:“我答應你。”


    未央來到瓊華不久,所以對朝堂並不是很了解,問道:“你爹在朝中為官,想必對沈家也知道的很多,我希望你能將沈家所有的情況說與我聽。”


    楚碧寧雖然很少走出閨閣,但多多少少也聽他爹提起過,開口說道:“皇上為了權衡朝中的勢力,在重用沈家的同時也會依靠我們楚家,我們兩家的勢力從來都是相當的,如果你了解沈家是想要去對付他們,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未央明白她的擔憂,接而道:“楚姑娘,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你和他不是早晚都要麵對的嗎?除非你不想他坐這個皇位。”


    楚碧寧想想她說的也並無道理,直言的開口道:“說吧,你想要我怎麽做!”


    未央將自己所想分析與她聽:“要扳倒太子也不難,首先要削弱沈家的勢力,隻要沈家倒台,這個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該換人了。


    至於如何扳倒沈家,動作一定要快,所有的計劃必須同時進行,既然他們常年在朝廷為官,手上肯定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楚碧寧聽她的話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這才將沈家的情況與依一道來:“沈家沈洛歌在宮中貴為皇後,她的侄兒沈浪是朝中的鎮西大將軍,手握十萬雄兵,常年駐守在雲漢與瓊華的邊界,還有一個尚書大人沈衛,他也是沈洛歌的父親,掌握著六部,一時間恐怕難以撼動。總之沈家的勢力錯綜複雜,但幾個人是根源所在。”


    “嗯。”未央應了一聲,卻沒多說,因為她還要去調查,怎樣才能牽一發而動全身,良久之後,才又道:


    “這些我都知道了,楚姑娘若沒什麽事就請先回!改日我再去丞相府拜訪。”


    楚碧寧一雙柔軟似水的眸子看著她:“那這件事?”


    未央目光幽深,身體的不適讓她微擰著眉:“我自然會去辦的,到時還希望楚姑娘能夠勸得動楚丞相,如此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楚碧寧也便欲要退出殿中:“嗯,告退。”


    待她離去之時,未央身子一軟,坐在了榻上,額頭上隱忍著一絲疼痛:“等等。”


    楚碧寧回頭不解的看向她,未央不適的擰了擰眉:“我還有事要與他商量,幫我把他叫進來吧!”


    楚碧寧臉色微變,點了點頭,走出了殿中。


    片刻後,皇甫澤進來時正見她捧著肚子,臉色蒼白,急切的問道:“你怎麽了?”


    未央隻是虛弱的說道:“肚子疼,給我請個大夫入宮!記住,不要被人看見了。”


    皇甫澤看她強忍著痛苦,立馬應了:“好,我這就去,你先忍忍。”


    一炷香的時間後,他帶著自己府上的大夫從皇宮的**步入了冰泉宮中。


    而此時未央已睡了過去,皇甫澤屏退了殿內的婢女奴才,轉眼看向大夫:“她究竟怎麽樣了?”


    大夫看不清她的麵容,隻能靠診脈判斷,許久後才道:“姑娘有喜了,隻是近日太過勞累,動了胎氣。”


    雖然大夫是皇甫澤府上的,但她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故意睡在了婢女的房間,如此他即便是讓人威脅,也不會知道冰泉宮中究竟是何人有喜。


    聽到大夫的話,她不知這是該喜該憂,因為未央不知道如今她的處境,有沒有能力去保護好這個孩子。


    皇甫澤更是沉默,他知道這個孩子定是雲洛逸川的,隨後讓大夫開了安胎藥,又暗地裏派了一個他府上的丫鬟過來貼身伺候。


    夜深人靜的時候,未央將懷裏的哨子拿了出來,吹了數聲之後,一個黑衣人落在她的身前。


    當初哨子是玉子宸給她的,為的就是她的安危,未央心裏知道他對她有情,隻是這份情她不能接受,想到這裏,其實她倒還真有些懷念那時的日子。


    梵月轉身看向她,近距離看她時才發現這段時日她的確是憔悴了不少,甚至可以說她眼底空洞的令人可怕。


    未央淡漠的說道:“能幫我一個忙嗎?”


    梵月的職責本就是保護她,當然也聽她的命令:“姑娘盡管吩咐!”


    未央將手中的信遞給了他,開口說道:“我想把這封信交給宸王,五日內不知是否能送達?”


    梵月笑了笑,接過她手裏的信:“姑娘太小看主上的情報網了,隻需三日,主上定能收到這封信。”


    未央鬆口氣,點了點頭:“嗯。”


    “還請姑娘照顧好自己。”梵月憂心的叮囑了句,拿著信便消失在了這個夜裏。


    三日後,宸王府。


    至陌上回來,雲洛逸川與玉子宸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這二人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喝喝小酒,但兩個人的共同話題,總少不了未央。


    雲洛逸川抬眸睨了眼院裏樹梢上孤清的月亮:“你說她在瓊華過得好不好?那裏的國君會待她好嗎?”


    玉子宸緩緩品了一口美酒,眼眸含笑,聲音悠揚:“應該比你的後宮強,至少她在那裏不用爭寵,惹不來那麽多嫉妒,也不會招人恨。而且還眼不見,心不煩。”


    雲洛逸川憂心忡忡的說道:“可朕聽說,這個瓊華國君的兒女可不少,朕的央兒那麽優秀,雖不會招嬪妃恨,難免不會招那些公主恨。”


    玉子宸琢磨著他的話,旋即搖頭而笑:“你是想去見她,在這裏為自己找理由?本王可告訴你,我堅決不替你守著這江山,那群老頭子成天在耳邊嗡嗡嗡,我是聽得那群老東西的死板大道理一個腦袋兩個大!”


    雲洛逸川微垂了眸,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沉思了會:“那你代朕去瓊華一趟看看她吧,若是她過得好,朕也放心了。”


    玉子宸擰了擰眉,質疑的看著他:“皇上的消息得到的可真快啊!我今天早上才收到未央的信,皇上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雲洛逸川並不否認他一直密切的關注著宸王府的動靜,語氣卻格外落寞:“因為朕了解她,就算她遇到了困難,也不會來找朕。”


    玉子宸點了點頭:“這一次可能會煽起兩國的戰火矛盾,但皇上放心,我一定會控製到最小的傷亡。”


    雲洛逸川站起了身,望著那輪圓月:“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白眉和梵晟遠遠地注視著涼亭裏兩個下著棋喝著酒的寂.mo男人。


    話落,雲洛逸川痛心的離開了宸王府,想必她是鐵了心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了。


    一個月後。


    雲漢與瓊華的邊疆戰火四起,最後沈浪以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押送回京都樓蘭。


    同而也在此時,楚家丞相在楚碧寧的煽動之下,有所行動時得到了沈衛在科舉考試上徇私舞弊,縱容朝堂中買官與賣官的交易的證據,最後府邸內被查出黃金十萬兩的贓款。


    而宮中的沈洛歌先後害死賢妃,淑妃,後又害死三名皇子,其中兩名還是胎死腹中,被皇甫南月廢掉皇後職位,打入冷宮。


    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預算好的,沈家的勢力幾乎是在三日之內倒塌,當然這一切必定少不了玉子宸送給她的情報消息。


    沈家倒台,皇甫南月很快重用了安氏一族平衡朝中勢力,樓蘭京都在一月內變天。


    接下來,就該是皇甫樺了。


    未央看著冷宮裏落魄的沈洛歌,諷刺的笑了笑:“皇後娘娘在宮中小心翼翼活了這麽多年,最後還是得到了報應!可真是應了那句善惡到頭終有報。”


    雖然她沒有以謀害瑾妃的罪名將沈洛歌揪出來,但是沈洛歌依舊猜得到這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搞鬼,隻是沒想到她背後的勢力竟是雲漢。


    “你又以為你比本宮幹淨得了多少?此次沈家被連根拔起,牽扯的無辜性命也不過是你一手造成。”


    未央在做這件事之前就已經意料到了,隻是她若不狠,那麽有一天死的就可能是她和肚子裏的孩子。


    良久後,她冷魅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皇後娘娘,你以為單憑我能扳倒你們沈家?何不想想一月內被提拔起來的安家。”


    沈洛歌很快便聯想到了皇甫南月,是他,是他很早就對沈家不滿了,所以這次才會如此的絕情。


    未央看著她凝重而又難以置信的神情,莞爾一笑:“娘娘,你說下一個你們沈家該輪到誰了呢?”


    沈洛歌的情緒突然變得緊張,向她猛地撲了過去:“你要對樺兒做什麽?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要對本宮的樺兒做什麽?”


    未央隻是冷嗤了一聲,垂眸看向撲空在地的人:“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惡毒?皇後娘娘養出的好兒子不知玷汙了多少清白的女子,反正活著也是禍害!”


    沈洛歌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往日端莊的儀容早已不複存在:“夏姝,你膽敢傷樺兒分毫,本宮要和你拚命!”


    未央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冷聲道:“沈洛歌,如今你還是省省力氣吧!就算我不動手,也很快有人會送你們這對母子上黃泉。”


    沈洛歌看著她轉身離去,朝她背影追去時卻讓守衛攔住,幾乎是發瘋的對著她嘶吼:


    “夏姝,你給本宮站住,你給本宮站住,本宮就算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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