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傾夏微微勾起一邊的唇角,弧度略有幾分嘲弄,還想要她用怎麽樣的態度麵對夏瑜清呢?


    夏啟寧對黎傾夏說話,也沒怎麽見黎傾夏搭理,正有些惱怒時——


    卻聽黎傾夏語聲淡淡地道:“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夏家的人相處。”


    說的竟是這般直白,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直指重點!


    夏啟寧的手一拍桌案,便發出一聲聲響來,單聽這聲音,便知夏啟寧是有多不悅。


    夏瑜清連忙握住夏啟寧的手,“爹,夏兒還小,你別嚇到她。”


    轉而,夏瑜清便看向黎傾夏,眉宇間有些濃稠的情緒,“夏兒,其實你當初真的是誤會姨母了,我隻是想要、想要救柔兒……我當初聽說的冰川山脈之中,的確有還魂草,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竟然……”


    這表情,當真是委屈無辜極了。


    黎傾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可是當初夏瑜清對冰川山脈的熱忱,似乎是大於要救她娘。


    無論夏瑜清如何說,她又怎能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有時,人心很容易看清楚;有時,卻實在難以看清楚。


    黎傾夏對於夏瑜清,沒有其他的看法。因為目前,無論夏瑜清說的是真是假,她還是想堅持自己的想法一回。


    “救柔兒?”夏啟寧聽到之後,眼神微微一滯,“清兒,你妹妹已經死了!你可別糊塗了!要不是她不願聽我的安排嫁給雲繁,又豈會讓自己落得那步田地!”


    這真是想要cao縱女兒的婚事的典範,可是結果,娘還是嫁給了爹。


    不過黎傾夏也能在此時理解了,為什麽娘的娘家人並沒有去看過娘,也沒有去看過她。


    娘大概是因為親事方麵的分歧而與夏啟寧鬧得不可開交,大概也到了老死不行往來的那一步吧。如此以來,倒也能算是是解釋通了。


    然而,這也隻是她個兒的猜測罷了。


    夏啟寧則是道:“你娘不聽我這當爹的話,你是她的女兒,可會不會聽我這個做外公的話?!”


    “……”黎傾夏有些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的夏啟寧,“這一來就問我這個問題,這確定是外公的正確打開方式?”


    這外公相比爺爺,高下立見了。


    沒明白黎傾夏所說話的意思,夏啟寧愈發皺緊了眉心,“你的身上終究流著我們夏家一半的血,我若想要你回到夏家,你也必須要聽我的。”


    果然是夠蠻橫,太以自我為中心,無法交流。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外孫女也不例外,”黎傾夏隻覺得和夏啟寧說話,實在是對牛彈琴,“夏老爺,我已經嫁人了,你若是想要約束我的自由,怕是不能如你願了。”


    聽到黎傾夏的這番話,夏啟寧與夏瑜清的眼神忽然有些許閃爍。


    他們早就知道這個外孫女兒很有本事,竟然都將魔君大人給拿下了,當初因為麵子遲遲沒有來找這個外孫女兒。


    如今的話……


    夏瑜清則是打著圓場:“夏兒啊,你嫁人了,沒關係,回夏家看看,也是好的。”


    回夏家?


    “夏家有什麽值得我看的地方麽?”黎傾夏並不打算給麵子,“我想看什麽沒有?”


    夏啟寧又氣的重重砸了桌子,“你是晚輩!這般囂張跋扈的與你的長輩說話,你這些年到底被嬌慣成了什麽模樣!”


    嬌慣。


    嗬,黎傾夏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便忍不住嘲笑起來。


    “除了爺爺會疼我,沒人會嬌慣我,”黎傾夏漸漸斂起笑意,眸子更為清冷,“那麽我也有問題要問問你們這些長輩,這些年,你們又為何不來看看我?”


    為何不來?


    好一個,為何不來。


    夏啟寧也冷聲道:“沒有必要!”


    “那麽也好,既然沒有必要來看我,那麽現在呢,我們恐怕也沒有必要談下去了。”黎傾夏說著就要起身。


    “你敢!”夏啟寧從喉嚨中發出的低低的嘶啞的聲音,猶如暴怒之中的獅子。


    夏瑜清見今天情景,總覺是要不歡而散,隻能先穩住夏啟寧,“爹,夏兒這些年沒有在我們夏家長大,多少是與我們不太親近!”


    夏瑜清執拗的眼神照入了夏啟寧的眼眸深處,在他們視線交匯的那一瞬間,夏啟寧也在夏瑜清的眼神中平靜下來。


    如此,夏瑜清才拉住了黎傾夏道:“夏兒,不管如何,我們夏家還是很歡迎你的。”


    歡迎?


    黎傾夏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她的態度縱然有失分寸,但是夏啟寧這麽喜歡掌控一切的人,竟然還能忍下她這般不敬?


    有些不可思議。


    黎傾夏方才也是注意到了夏瑜清以及夏啟寧之間互換的眼神,一旦心裏有事,很多時候,都能通過眼睛傳達。


    黎傾夏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神情,不然……她看看他們到底是想要怎麽樣?


    夏啟寧幾乎是從嗓子眼裏發出的聲音,有些沉悶:“夏家的門,終究是會為你打開的。”


    黎傾夏笑了笑,倒也不急著走了,亦是點點頭,好像是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見黎傾夏不急著走了,夏瑜清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夏兒,其實你別看你外公這般嚴肅,他隻是……看起來不好相處罷了。”


    黎傾夏挑了挑眉,對這話並不在意。


    夏啟寧皺緊的眉心從未鬆開過,因著黎傾夏此時正把玩著茶杯,甚至都不願意抬眼與他們好好說話!


    這脾氣,也真不知道是隨了誰!


    夏瑜清又道:“夏兒,隻要你和你外公多多相處的話,你一定能發現他的好的!他呀,就是麵冷心熱。”


    好話說的是不少。


    黎傾夏這才懶懶的抬了抬眼,麵冷心熱麽,恐怕並不是這樣吧。


    黎傾夏聽著事不關己的話,並不在意,而是漫不經心。


    夏瑜清也有著一瞬的尷尬與一縷其他的情緒,很深,幾乎沒有被人發現。


    夏啟寧便道:“你也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


    夏瑜清笑了聲:“爹啊,女兒這是誇你,難道還不好麽?”


    夏啟寧先前因為黎傾夏的態度而有些不開心,此時因為夏瑜清的話,心情倒又是明媚了不少。他的皺起來的眉心,也正緩緩舒展開來。


    過了須臾之後,黎傾夏才將手中的茶杯放穩於桌麵上,“所以這是在邀請我去夏家麽?”


    邀請,的確。


    夏瑜清回答:“是,不知你可否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證明我們,的確是真心希望你回到夏家來的機會!”


    回夏家?


    那麽抱歉了,她就隻有兩個家,一個是黎家,一個是魔殿。


    她原先姓黎,嫁給他之後,自然是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她和夏家,仔細算一算,還真沒有那麽多的關係。


    不過,為了要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盤算著什麽,或者也可以說,她願意去夏家,是為了看看娘成長的環境。


    說不定,她還能發現一些什麽呢。


    默了一會兒,黎傾夏才淡淡道:“可以的話,我想去娘的房間看看。”


    夏瑜清與夏啟寧聽到黎傾夏這話以後,也知道黎傾夏是願意去夏家的,眼裏都有一道盤算的光芒閃過。


    夏瑜清的語聲裏染了一些小激動,“那夏兒,你什麽時候隨我們去夏家?”


    黎傾夏抿了抿唇,“現在,可好?”


    她方才沒有聽錯的話,似乎夏瑜清挺希望她去夏家的。


    而且,確切來說,不隻隻是夏瑜清,好像那位老爺子也是一樣如此。


    *


    黎傾夏隨著他們去了夏家,夏家的宅子也算是很有底蘊了,在這裏,黎傾夏好似都能感覺到一股藥味的熏陶。


    難怪夏家可以被稱為煉藥師世家了,這句話,倒真是一點兒不假。


    黎傾夏態度雖然有些冷,但是,好歹願意到夏家來了。


    夏瑜清便帶著黎傾夏去了夏予柔未出嫁之前所居住的房間,推開門,裏麵好似還有幾分歲月被塵封的味道。


    “你娘就住在這裏,”夏瑜清率先走了進去,“這屋子沒人住久了,難免有些灰塵,但是這間屋子一直都沒有換過主人。原來是什麽樣子,就是什麽樣子。想想當初我和柔兒一起玩鬧的歲月,當真是懷念啊!”


    黎傾夏摸了摸這桌子上的灰塵,隨即又用指腹將灰塵撚開,沒人住,便成了這副樣子麽。


    可是,在黎家,卻並不是那個樣子的。


    那時候,爺爺以為爹娘都已經去世了,可是爺爺卻始終都保持著那一間屋子的幹淨整潔,還時不時的會去那屋子裏坐坐。


    再看這一邊,當真是好鮮明的對比。


    黎傾夏忽然覺得有些諷刺,說什麽姐妹情深,想來也不過就是那般如此吧。


    夏瑜清很顯然沒有發現黎傾夏的這些微心裏變化,走在了前麵,與黎傾夏滔滔不絕的說著:“夏兒,你是不知道,你娘小時候有多調皮呢!時常會……”


    黎傾夏已經無心於聽夏瑜清說這些,走在這屋子裏,她卻覺得心有些沉重。


    說一句實話,娘在夏家,在夏啟寧的眼中,當真是他的女兒麽。


    看夏啟寧的反應,並不像。


    夏啟寧,並不在乎她娘這一個女兒吧。


    黎傾夏心頭有些發酸,又牽著唇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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