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跟我下一盤棋,現在,立刻,馬上!


    餘小橋愣住了。她就站在那裏看著肖子宇低著頭,既不說話也不動。


    過了良久,餘小橋開了口:“我們去對局室。”餘小橋完全有理由拒絕肖子宇這個看起來近乎無理的要求。跟他下一盤棋導致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讓餘小橋她自己趕不上集合的時間。這一點餘小橋很清楚,所以才有那幾秒種的猶豫。但她深知自己沒辦法拒絕肖子宇的請求。雖然她不清楚肖子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與其站在這裏發呆浪費時間,還不如現在,立刻,馬上坐在棋盤前。


    因為她是棋士,下棋是天職,她不能拒絕;因為對方是朋友,朋友彎腰低頭的請求,她餘小橋沒有拒絕的勇氣。這是於情於理都不能拒絕的事,就算再有理由,也變成了借口。餘小橋雖然可以地淡漠著任何的事,但對於她本身的靈魂來說,敏感細膩而且理智的複雜情感正是一個20歲女人應該有的東西。於是很清楚的,幾乎一瞬間的,餘小橋知道不能拒絕這孩子。


    “我們坐這裏吧……”餘小橋一走進對局室,在場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對了過來,肖子宇見見狀,環視一周後,指著最邊上對身後的餘小橋說道。


    “無所謂,有棋盤就好。”餘小橋是真的無所謂,她不在乎這裏的人怎麽看她。


    剛坐下的肖子宇開始後悔來這裏了,因為被一大群人圍著盯著下棋,自己好象還是第一次。


    的確,這裏的人都知道肖子宇曾經在國少隊選拔中戰勝過餘小橋,見這個免選北鬥杯選手和肖子宇要下棋,大家幾乎全都圍了過來。大多數人心裏都有這樣的想法,認為肖子宇不服氣棋院的決定,於是私下來要跟餘小橋一決勝負。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就引起了周圍的人足夠的好奇心——大家都想看看肖子宇能不能推翻棋院的結果,證明自己才是北鬥杯最合適的參賽選手。


    肖子宇當然不是抱著不甘心或不服氣的心態來找餘小橋的,更不是因為證明自己才找小橋下棋。的確是做了決定,要在餘小橋去日本前來找餘小橋……可以說肖子宇是在一種十分不安、不穩定的情況下,猶猶豫豫地渡到王星家門口等著餘小橋。但他不知道找餘小橋做什麽。他原本是想找餘小橋說些什麽,談點什麽;但不知道怎麽的,見到餘小橋出來後,他選擇了開口請求她與自己下棋。


    也許因為大腦一片空白,身為棋士的他反射性地開了口。


    因為是棋士,下棋是天職。


    這盤棋讓在場的人看得好無興致,完全的一麵倒,因為肖子宇失常的發揮,餘小橋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這場好比個人表演的鬧劇。


    餘小橋沒想到肖子宇最後來找自己,竟然就是這樣的結局。


    肖子宇突然有點明白了,自己與餘小橋的差距。


    差距不在實力。


    餘小橋回到寢室後,發現趙小佳難得地坐在寢室裏。趙小佳最近經常的早出晚歸,甚至連午休都不會從研究室或大廳回來。雖然她異常努力的表現並沒有給餘小橋過多的感觸,但也讓餘小橋注意到了她自己最近的狀態。所以這個餘小橋才覺得趙小佳這個時候難得在寢室裏。但也隻是覺得而已,難得不代表就很驚訝。


    “喂,我說你! 不要輸了跑回來!”趙小佳的口氣很像一位正在鬧別扭的千金小姐,既驕蠻又強硬,但隻要餘小橋不是笨蛋,就可以聽出趙小佳的意思。平時很少跟趙小佳交談的餘小橋,對眼前這個16歲,有點高傲和硬氣的女孩子有一種陌生感。所以餘小橋點了點頭,很客氣地對趙小佳道:“謝謝你。”


    “哼,我隻是不希望你輸給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手裏!”趙小佳別過頭,說了句任何人都能聽出破綻的借口。


    其實她並不需要找任何借口,因為餘小橋自始自終沒有在意與她之間的糾葛。


    從另一方麵來說,趙小佳是的可悲的。因為她不管怎麽努力,她能追上餘小橋的機會,都微小得可以忽略掉!因為她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撇開她們現有的實力差距不說,因為2點原因,也許趙小佳永遠不會是餘小橋的對手——因為餘小橋永遠不可能在圍棋這條路上停下腳步。因為趙小佳對圍棋的癡狂,永遠比不上餘小橋。


    但著趙小佳也許應該感謝餘小橋,因為有了餘小橋的存在,因為餘小橋的那句:[你的棋,太差了!],也許趙小佳在圍棋這條路上堅持得比想象中的要久,走得不想象中的要遠,站得比想象中的要高。當然,這是後話了。


    ……


    “小丫頭,你太慢了!”譚奕站在機場大門外,看見餘小橋匆匆趕來的小小身影,大老遠地就拉靠嗓門吼道。


    “你也好意思,叫我們這一大堆‘名人’站這裏等你一個小丫頭啊!”風乾伸手按住餘小橋的頭,把餘小橋的頭發弄得不成樣子後,還說這是今年最流行的發型。弄得餘小橋挺鬱悶地一個人站在一邊整理頭發。


    “好了好了,別浪費時間了。”王星是好心地提醒,順便把餘小橋攔在了身後。


    “嗬嗬,我說小王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護短啊?”鬆力嬉皮笑臉地湊過來。


    王星聽了不竟寒了三分:“你這小子沒資格叫我小王吧……”


    “哈哈!”


    幾個人站在一起,餘小橋感覺自己插不進去眼前這幾個人的世界,雖然他們隻是很輕鬆地交談著……與餘小橋有著同樣原因而感到獨立的,還有仙曉寒。


    仙曉寒的臉上還是掛著萬年不變的微笑,隻不過他選擇了一個人站了了另一邊。餘小橋不知怎麽的,老覺得仙曉寒今天怪怪的。


    北京機場


    係統廣播清晰流利的普通話響在了候待第7廳的空氣中——


    [請航行為中國北京——日本東京的乘客朋友請注意,您乘坐的c-和平6號即將在30分鍾後起飛,請做好上機前一切準備工作後,乘14號路地車前往機倉等候起飛。]


    ……


    廣播一連播了三遍,餘小橋知道,曾經作為目標的北京,如今已成為自己新的起點,這段時間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失敗,成功,喜悅,憤怒……都將成為她靈魂深處的印記,不可磨滅。不過,現在開始,餘小橋也知道,自己與這飛機一樣,即將開始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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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小橋他們飛出的當天,各地的棋手就該散去。辰旭這家夥由於譚奕的離開,興奮得手舞足蹈,大笑三聲:“哈哈哈,屬於我的時代來了!”肖子宇見壯連連搖頭:這家夥轉個身就將譚老師的話忘得幹幹淨淨。


    楊海的離開讓肖子宇對中國棋院一下子感到陌生起來,加上餘小橋又不在,所以習慣依附他的人肖子宇在辰旭的一句:[跟我回重慶老家]就跟辰旭和他的2個師兄:張然和薑雲一一起踏上了回渝的火車。


    也許辰旭隱隱約約是看出了肖子宇的一點問題,才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在北京。但辰旭這家夥不會安慰人,剛回到重慶棋院的辰旭就跑到趙雷那裏搞到幾張免費飯票,拉著肖子宇喝得東倒西歪。


    反正張然和薑雲一又管不住他,而唯一管得住這個小狂人的譚奕又不在。


    肖子宇第一次瘋酒,感覺有點害怕和陌生。他心裏有太多壓抑的事需要爆發。


    [管他的,不過一瓶水!]肖子宇幾乎是衝動的,抓起一瓶62度的老白幹就往嘴裏倒,看得已有些醉意的辰旭直鼓掌。


    肖子宇是標準的一杯倒,但辰旭並不知道。


    肖子宇醒來後,隻見屋子裏一片狼籍。迷茫地望著四周,肖子宇感覺醉酒其實滿好,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突然他的腦子變得清晰無比,或者說,腦子裏的一句話變得清晰無比——趁醉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就衝著這句話,肖子宇走出了春滿大酒樓。台前服務的小姐因為得知這個人是趙總的朋友,所以並未加阻攔,隻是給總管打了個電話。


    肖子宇言著路邊,一步三搖。就好象上次一樣,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反正就是走,往前走。


    酒精的麻痹餘威未退,肖子宇經過地下隧道的時候,腳一滑,就順著下坡階梯滑到了底。疼痛讓這個少年清醒了一半,肖子宇感覺自己必須要站起來,不能在地上躺著。但也許酒精的作用太厲害,失去平衡的身體老站不穩,站起來,摔道再爬起來。那幾步階梯怎麽老走不上去啊……就用爬的吧!


    於是肖子宇這樣,順著來的(單行)路,連走帶爬地往回移動著。


    這一年這一天的餘小橋在天上飛,而肖子宇就這樣地在地上爬著。(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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